李可知道廉頗火爆的脾氣,只要是他做出的決定,很難有人動搖。李可善於察言觀色,也是聰明人,見談不下去,只好離去。虞卿見狀,上前阻攔道:“特使從邯鄲而來,一路辛苦。請,特使下去歇息。”
李可看了眼廉頗,心中有氣,但不能直接發作,有意擡高語調道:“我沒完成王上的使命,哪有心情歇息。廉老將軍,我會把你的話,如實的告訴王上。我這就回邯鄲,告知吾王。”
平原君見虞卿使來神色,瞬間領悟,忙道:“李可,遠道而來,辛苦了。來人,還不快將李可送下去歇息。”
平原君身邊的親信上前道:“請。”
李可見平原君之舉是想要強行的將留他下來,忙道:“平原君,不用了。王上還在邯鄲,等着我的消息。”
“怎麼?”平原君見他拿趙王丹來壓他,問道:“你是不給我面子。”
“臣,不敢。”李可深知平原君在趙國的地位,就是趙王丹也要禮讓他三分。
“我留你休息,你卻不給我面子。”平原君語調顯得有些不耐煩道:“我若非要留下你,又如何。”
“這…”李可雖不想來留下來,但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話鋒一轉,“多謝平原君體諒臣,臣就留下來。”
平原君見他還算識趣,對着身邊兩名親信喊道:“你們送李可下去歇息,好好招待,不能怠慢。”
李可走後,虞卿神色不安道:“廉老將軍,果真被你說重了。齊國拒絕與我們結盟,也不賣糧食給我們。如此,我們只能和秦國一戰。”
廉頗早有預料,語調平靜道:“兩國交戰,只能靠自己。諸侯是不可靠的。”
虞卿看着案几上趙王丹送來的幾道催戰書,問道:“王上急着與秦國開戰,廉老將軍,這該怎麼辦。”
“我們和秦國僵持了這麼久,誰頂住了,勝利將會屬於誰。我們冒然出戰,不但不能擊潰秦軍,反而還會帶來大禍。”廉頗想起趙王丹胡亂下令,怒氣逐漸上涌。
平原君也知趙王丹這個命令是錯誤的,但他還是要維護趙王丹,也要照顧廉頗的情緒,溫言道:“廉老將軍,非王上不體恤你。我們和齊國結盟不成,購糧失敗。王上承受的壓力太大了。我們身爲臣子,也要體諒王上的難處。”
虞卿也道:“齊國不賣糧食給我們。我們就沒有支撐持久戰的糧草。王上也是沒有其他選擇,才督促廉老將軍,速速出戰。”
“王上的難處,我也理解。”廉頗語調平緩道:“廉頗也並非是怯戰之人。廉頗也想速戰速決,擊敗秦國,收復失地。可,我們的實力不允許啊!”
平原君知道廉頗所言不虛,但趙王丹下了開戰命令。若不執行,趙王丹的威望受損。若執行,又怕壞了大事。平原君權衡利弊,試探性問道:“廉老將軍,王上的催戰書,已經送來了。我們不如…”
廉頗知道平原君話中沒有說完的那幾個字,反問道:“平原君,河岸的秦軍,多餘我們數倍。我們能主動出擊?”
“不能。”平原君也知,能夠抵擋住秦軍的鋒芒已經不容易了。擊敗秦軍,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廉頗悵然地出了一口氣,又道:“這豈不是葬送我趙氏男兒的性命乎?縱使王上不滿廉頗,我也不會主動出戰折損趙氏的好兒郎。”
平原君在趙惠文王之時,早就領教了廉頗倔脾氣,愁色道:“我們不出戰,王上哪裡不好交代。”
虞卿插話道:“王上的壓力,我能夠理解。但,戰陣之事,錯了一步,滿盤皆輸。平原君,王上不知道這裡的實際情況。我們要把這裡的戰況告訴王上。請,王上收回出戰的命令。”
平原君見不能做通廉頗的工作,那麼只能做一下趙王丹的工作,點頭道:“好吧!我修書一封送回邯鄲,告知王上這裡的詳情。希望王上能夠收回出戰的政令。”
虞卿忙道:“王上的性子,平原君還不知道。此事,還請平原君親自趕回邯鄲,勸說王上。”
“好吧!”平原君想了想,他親自回去,或許還能改變趙王的心意。平原君,深知此事,不能耽擱,又道:“我速速趕回邯鄲。”
趙王丹送去幾道催促出戰的命令,得到的結果都是廉頗拒不出戰。趙王丹見廉頗不執行政令,令他威信掃地,對着朝臣,怒喝道:“豈有此理,廉頗竟敢不聽寡人詔令,拒不出戰。可惡,可惡。”
趙王丹一發怒,有的朝臣,便看出了王上對廉頗之舉極其不滿。那些平時和廉頗關係不好的人,趁機落井下石道:“王上不要動怒。廉老將軍脾氣火爆,老相藺相如,也曾被他逼得繞道而行。王上想要逼迫廉頗出戰,太難了。”
平陽君見趙王丹神色充滿殺氣,訓斥道:“廉老將軍脾氣是火爆了點。但,對先王,對趙國卻是一片丹心。老相藺相如雖被廉老將軍逼得繞道。廉老將軍還是知錯就改,負荊請罪。廉老將軍和藺相如可是我國將相和的佳話。”
一人道:“廉老將軍違背王命,拒不出戰。豈是爲臣之道。”
又一人道:“是啊!廉頗眼裡,不知還有沒有王上。”
平陽君見大敵當前,朝臣還在離心離德,呵斥道:“諸位,你們還嫌我國的局勢不夠亂?”
趙王丹是該聽進去,聽不進。不該聽進去的,反而是聽進去了。趙王丹本就對廉頗不出戰,十分不滿。今,又聞朝臣之言,怒氣橫生,語調冰冷道:“他們說得有理。寡人敬佩廉老將軍,所以纔會多次退讓。廉老將軍,違背寡人將令,決不能忍。否則,寡人的威嚴何在。”
平陽君見趙王丹因爲憤怒喪失了理智,勸道:“廉老將軍不出戰,自有不出戰的理由。王上,切不可意氣用事。”
“寡人忍廉頗已經很久了。他不是說寡人有本事找人取代他?好,寡人就將他取而代之。寡人不相信,趙國沒有了廉頗,就不能存活。”
大部分朝臣高呼道:“臣等附議。”
趙王丹見平陽君處處爲廉頗說話,神情不滿道:“寡人主意已定,更換廉頗。寡人不相信,趙國沒有廉頗,就不能擊敗秦軍。”
平陽君見趙王丹正在氣頭上,再加上朝臣的慫恿,更是讓他失去了判斷。趙王丹只知道廉頗拒不出戰,卻不曾細想廉頗爲何拒不出戰。
難不成真的是廉頗怯戰?
平陽君頂住趙王丹的壓力,直言道:“換將一事,請王上三思而行。”
趙王丹高聲道:“寡人想得很清楚,廉頗必須換。”
平陽君問道:“廉頗在軍中地位甚高,深受將士愛戴。王上換下廉頗,定會軍心動盪。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大禍。”
趙王丹鼻息沉重道:“將士屬於寡人,不是屬於廉頗。縱使沒有廉頗,他們一樣能夠爲寡人奮勇殺敵。”
平陽君見趙王丹聽不去,叫苦道:“戰陣換將,乃軍中大忌。王上,可要三思而行。當年,望諸君樂毅,率五國之師伐齊,險些亡了齊國。若不是燕惠王換將之舉,擾亂軍心。齊國,也許早就不存在了。廉頗抵擋住秦軍的攻勢,王上換之,定會軍心不穩。一旦,秦國來攻,將士不齊心,又該如何。”
“你不要多說了,寡人主意已定。”趙王丹爲了防止有人再求情,高喊道:“若有人求情,殺。”
“王上聽不進去臣的意見。臣,留在這裡,又有何用。”平陽君說完這句話,也不行禮,轉身便走。
趙王丹高喊道:“你若敢走出大殿,就不要回來了。”
平陽君聞言,也沒停下來,而是大步走出大殿。平陽君站在高臺,往長平的方向看去,喊道:“趙國,起風了。”
趙王丹怒色道:“你們還有誰對寡人不滿的,請速速離開。”
朝臣聞言,皆不說話。
趙王丹見沒人說話,喊道:“好。你們不願離開,就要聽寡人的詔令。誰敢爲廉頗求情,休怪寡人不留情面。”
趙王丹見自己的威嚴,震懾住了朝臣,問道:“何人願意替代廉頗,爲寡人擊敗秦國。”
秦國虎狼之名,朝臣豈能不知。趙國最能打的廉頗對戰秦國打得十分艱難,只能選擇被動防禦。秦將王齕只是秦國的左庶長,還有一個最能打的白起尚未露面。
朝臣雖擁護趙王丹換下廉頗,卻也不願代替廉頗。畢竟,戰陣之事,他們還是不如廉頗。
趙王丹見朝臣都低下了頭,憤怒的目光朝着高勳武將看去。那些武將,不是說自己年老,就是說自己實力不行。趙王丹連點了幾個名字,都被他們溫婉的拒絕。
趙王丹見一箇中用的人都沒有,氣得大罵道:“難不成我國除了廉頗就沒有人,敢與秦國開戰。”
趙王丹見沒人迴應,臉色極其難看。祖父、父王在世的時候,能臣武將衆多。怎麼到他的時候,這些能臣武將都在,卻沒有一人挺身而出。趙王丹心想:“莫非是這些能臣武將,輕視寡人乎?”
趙王丹與朝臣商議了半日,也沒有趙國一個人能夠代替廉頗的人,氣得他勃然大怒,憤色離開了大殿。
宦者令見趙王丹正在氣頭上,連忙讓底下人退了下去,以免被斥責,甚至是丟了性命。
趙王丹見這座空落落的大殿,倍感冷清,想起朝堂上的不快,咆哮道:“寡人身邊竟然一個能打的戰將都沒有。”
宦者令站在下面,也沒搭話,免得引起趙王丹的不快。
趙王丹罵了半日,口乾舌燥,喊道:“給寡人拿酒來。”
宦者令知道趙王丹心情不好,也不阻攔,連忙命人準備美酒。趙王丹舉起酒樽,不斷痛飲。一罈趙酒,很快被他喝得見底。趙王丹打了一個酒隔,神色有些醉意。
藉着酒意,趙王丹將心中的不滿情緒,徹底地激發了出來,“這些朝臣,就知道欺負寡人。國難當前,竟然沒有一個人肯爲寡人出力。可惡啊!可惡。”
“平時見他們指點江山,皆說爲寡人鞠躬盡瘁。一旦有戰事,這些人躲避得遠遠的。”
“他們不服寡人,不滿寡人。”
“秦王欺負寡人,朝臣也欺負寡人。他們都欺負寡人。”
宦者令也知年輕的趙王,吃了很多苦,也受了很多罪。他這種年齡,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東西。然,趙惠文王、趙威後,相繼離去,讓他無依無靠。
“他們越說不行,寡人偏要證明給他們看。寡人要向所有證明,寡人沒錯。寡人是趙國合格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