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磊出去沒多久陳姝又回來了,那時趙夭正在書桌前作畫。趙夭看了一眼陳姝,並不說話,繼續作畫。
陳姝走到趙夭旁邊一看,是殷磊的畫像,是五年前殷磊的樣子。趙夭一開始是不太會畫畫的,這些年熟能生巧,所以越畫越好。
陳姝道,畫得不錯,以前的殷磊真是俊逸不凡,只是可惜,殷磊現在已經不是這個樣子了。
趙夭還是不回答陳姝的話,繼續作畫。
陳姝繼續道,我想和你聊一聊,殷磊這幾年的日子。
趙夭仍是充耳不聞。
陳姝氣急,搶過趙夭手中的毛筆一把折斷道,趙夭,我跟你說話,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趙夭終於看了陳姝一眼道,我和你無話可說。
你和我無話可說,陳姝冷笑道,可是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你說怎麼辦?
趙夭道,那是你的事。
陳姝冷哼一聲,扣住趙夭的手腕就往門外拖。陳姝是陳國有名的女將軍,趙夭根本不是對手,乾脆任由陳姝拖着走。
陳姝把趙夭拖到一間涼亭就放手了,自顧自坐下道,趙夭,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坐下來認真聽我說的話。
趙夭想了想便坐下了。
陳姝道,趙夭,我和殷磊有陳王親自下的婚書,而且我們還有過肌膚之親。最後一句話陳姝加重了語氣,說罷陳姝看着趙夭,想看看趙夭的表情變化。卻沒有想到趙夭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
陳姝接着道,所以,趙夭,我不可能把殷磊殷磊讓給你,他是我的。
趙夭仍是沒有說話。
陳姝已經是氣急敗壞了,她是陳國受寵的公主,也是陳國有名的女將軍,而趙夭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亡國王后而已,然而趙夭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明顯不把她放在眼裡。
陳姝拔劍出鞘指向趙夭的咽喉道,你再不說話,信不信我切斷你脖子。趙夭感覺到脖子有些痛,有液體流出,伸手一摸,是鮮紅的血。
趙夭道,我信。
陳姝收回劍回鞘,道,你終於開口說話了,這樣的態度纔對。
趙夭無奈道,公主,你明知道你對我說的話一點兒作用都沒有,何苦。
陳姝道,我就不信一點兒作用都沒有,你不過是在我面前裝作鎮定罷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趙夭道,公主,你究竟喜歡殷磊什麼?
陳姝道,我喜歡他是個大英雄,他在制定戰略的時候雙手指點江山的樣子我最喜歡。
趙夭道,公主,你可知道,如果一個人愛你,他會敬你,愛你,寵你,見不得你受一點兒苦楚。殷磊不是你的良人,這麼多年,他給你帶來的痛苦肯定遠超過快樂,放棄他,你會遇到真正愛你,你也愛他的那個人。
陳姝道,我陳姝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只不過把他還給你,那是萬萬不能,還不如和我在一起。你對他的傷害究竟有多大,你自己很清楚。
趙夭道,公主,有太多事你根本不清楚,所以你纔對我有如此多成見。
陳姝道,就是有太多事我清楚,所以才知道你不配跟殷磊在一起。
就算你覺得我再配不上殷磊,我也不會離開他。趙夭道,我已經失去過他一次了,失去他的日子有多痛苦我很清楚。我不會放手,除非他不要我。公主,你跟我說再多都是沒有用的。與其在我身上下功夫,不如去找殷磊去說。說罷,趙夭起身走了,陳姝發現趙夭也是油鹽不進的主,也不攔她了。
趙夭突然停下背對着陳姝道,公主,你可知殷磊那雙在戰場上指點江山的手還可以做出一桌美味佳餚,只要他願意。你雄心勃勃,而他熱愛恬淡的生活,他想要的你給不了。
當殷磊回來時聽到侍衛說陳姝公主把趙夭刺傷了,心中大駭,殷磊只當陳姝被氣跑了,未曾想到自己就出去那麼一會兒陳姝又來了。
殷磊推開門時趙夭正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風景,聽到開門聲,趙夭轉過頭一看,原來是殷磊,趙夭對殷磊甜美一笑,這個笑容讓殷磊心中一安。
殷磊看到了趙夭脖子上的繃帶,問道,陳姝傷了你?傷口還疼不疼?
趙夭點點頭,傷口並不深,不要緊。
殷磊道,我再不會讓她傷害你了,夭夭。
趙夭道,她傷了我,我也氣壞了她,我們扯平了。
她跟你說了什麼?殷磊問道。
趙夭道,她說她喜歡你,我配不上你,她還和你有過肌膚之親。趙夭老老實實回答道。
殷磊讓趙夭坐下,自己也坐在趙夭對面,道,夭夭,我知道你對我這五年有很多想法,我現在一一告訴你。
趙夭點點頭。!
殷磊把自己這五年一五一十告訴了趙夭。
當初在大火中殷磊以爲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卻沒曾想自己還能活過來。原來是陳姝得知這個陰謀後匆匆趕來救了自己,那時自己已經被燒傷得很嚴重,快昏迷過去。陳姝找了一具和自己體型差不多的骸骨,把自己身上的匕首扔了上去,做成自己已經死亡的假象。
自己被陳姝救了回去,除了燒傷,身上還有多處骨折,這一醫治就是整整一年,殷磊好幾次生命垂危,都是因爲想着趙夭才活了下來 。但是雖說活了過來,身上卻佈滿了可佈的傷疤,特別是臉,幾乎是毀了。這一年陳姝幾乎是天天照顧着他,當然也告訴了殷磊關於趙夭的消息。殷磊當然不信趙夭變了心,就算趙夭嫁給了蘇幕,殷磊相信趙夭是有苦衷的。
於是,一年之後,殷磊完全康復,便決定回宋國找趙夭。陳姝當然不同意放殷磊離開,最後是陳宴讓他走的。陳宴對陳姝說,有些事是他的心結,你不讓他走他的心結永遠也解不開。
陳宴又對殷磊說,你回宋國可以,但是要注意隱藏身份,當初和我聯手的人不是蘇臨,而是蘇幕,如今他是宋王,若知道你還活着,恐怕會害你。
殷磊一路回到宋國,沒有人認識他,畢竟他現在容貌可佈。回到將軍府,將軍府已經長滿了雜草,好不淒涼。終於殷磊找到了機會潛入了宋宮,遠遠地看見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和蘇幕,蘇幕攙扶着趙夭,似乎在說着什麼。
殷磊想找機會與趙夭相認,又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現在的模樣嚇到趙夭。正躊躇之時,趙隱卻出現了,趙隱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趙隱道,殷磊,是你?你回來幹什麼,殺蘇幕?
既然被認出來,也沒必要隱瞞。
殷磊道,蘇幕是宋國的王,我不會殺他。我回來自然是帶夭夭走。
趙隱嘆口氣道,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帶得走夭夭?
殷磊道,我會全力而爲。
趙夭道,殷磊,如果你還愛夭夭,你就不要再糾纏。你可知道,夭夭知道你死去的那一刻拿刀自盡,如果不是蘇臨反應快,她就死了。
殷磊心疼道,夭夭她很傻。殷磊完全能體會到趙夭的痛苦,當初自己以爲她死了時也是痛不欲生。
趙隱道,夭夭有時候是很傻。我們用了很多功夫才讓她打消了輕生的念頭。後來她嫁給了蘇幕,你可知道爲什麼?
殷磊道,我猜蘇幕是用夭夭大哥威脅她。
趙隱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蘇幕的確用阿戰威脅過夭夭,但歸根結底是因爲蘇幕就是雲天。
不可能,殷磊道,如果蘇幕是雲天,爲何一開始蘇幕卻不和夭夭相認。
趙隱道,怎麼不可能,只不過蘇幕他要王位,不和當初的世子蘇臨和大將軍你相爭罷了。他和夭夭各執半塊玉佩,當初他沒有拿出來過,現在卻天天佩戴在身上,你可以在遠處仔細看看看看。
殷磊趙夭仔細看了看蘇幕,果真腰上有那半塊玉佩。
殷磊問道,趙隱,你跟我說這些究竟是爲什麼?
趙隱道自然是爲了夭夭。你仔細看看她現在的肚子。
殷磊依言看了看趙夭的肚子,已經微隆,夭夭她懷孕了。
趙隱道,殷磊,夭夭她好不容易忘記了你,現在已經懷孕了。你若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是他現在的夫君謀害了你,你說她該怎麼辦?殺了蘇幕,她腹中胎兒的父親?又或許吵着鬧着要跟你走。只是,夭夭也是蘇幕深深愛着的人,你覺得蘇幕會讓他的王后帶着自己腹中的胎兒跟別人走嗎?即使你們能夠離開,現在的你能給夭夭什麼?不斷逃亡的生活?殷磊,最好的選擇是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生命裡,讓你存在她最美好的記憶裡。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殷磊道。
趙隱道,你不是要聽我的話,而是聽你自己心的話。
殷磊不再和趙隱說話,準備離開。
趙隱道,還有一個秘密,我想我該告訴你,關於殷家人短命的秘密。殷將軍你可以去將軍府的那些柱子裡和花園裡找答案。
殷磊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終於聽了自己心的話。只要夭夭過得好,自己活在她的回憶裡又何妨?
趙夭此時打斷了殷磊的回憶道,也就是說,你回去找過我,卻因爲趙隱的話離開了?
殷磊點點頭。
趙夭不高興道,你不找我當面求證,卻信別人的話,如此說來你對我並不是百分之百信任。
殷磊道,夭夭,對不起,的確是我不對,蘇幕就是雲天,而且你已經懷孕,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趙夭道,你以爲我忘記你了,以爲我和蘇幕幸福快樂地在一起,準備生兒育女了?可是你不知道,我無時無刻不想着你,那時候我一心想的是如何把腹中的胎兒墮下,蘇幕把我看得太嚴,最後終於找到機會從樓梯摔下去。殷磊,我愛的人,是你。
夭夭,是我不好。殷磊道。
後來呢?趙夭問道,一直糾纏這個問題不好,畢竟殷磊已經回到了自己身邊。
後來?殷磊道,趙隱最後一句話印在了我心上,我的確很想知道殷家人短命的原因。我回到了將軍府,發現將軍府主人的房間裡都有一兩根空柱,我忍不住打開了一根柱子,發現裡面藏有藥物,又想起趙隱的話,跑到花園,發現將軍府主人的每一處院子都種有藍語花,我把兩種東西拿到醫館,醫館大夫告訴我,兩種相剋,會產生慢性毒氣,長期以往,必會喪命。我問了很多大夫,都是這樣的說法。這所將軍府是宋開國君主特意爲殷家打造的,那時我才意識到這是個陰謀,這個陰謀讓殷家人爲宋國征戰多年,卻又都英年早逝。殷家既會戰功赫赫,又不會功高蓋主。當時我的心真的很淒涼,帝王心,真的很可怕。
後來我心灰意冷地回到了我們的小屋,有我們的回憶陪着我,也很好。
那你爲何成爲了陳國的鬼面將軍?趙夭問。
是因爲你,夭夭。殷磊道。
因爲我?趙夭反問。
殷磊點點頭,夭夭,我當時心中的確有絲絲不甘,但是這不甘不足以讓我倒戈帶兵滅了自己的祖國。主要是因爲你曾說過江山是統治者需要的,而和平統一纔是百姓需要的。然而自古和平都是建立在殺戮之上的,統一總是會死很多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說得很對,各國混戰多年,百姓受盡了苦楚。當時天下只剩下陳國和宋國,宋國蘇幕獨斷專行,清除異己,任用酷吏,而陳國陳宴禮賢下士,關心百姓疾苦,禮賢下士,所以我選擇了陳宴,陳宴會是一個好君主,我想他會給百姓和平統一,安定祥和的生活。
趙夭同意殷磊的話,比起來,陳宴的確比蘇幕更適合作爲統一天下的君主。
殷磊接着道,再後來我帶兵攻陷了宋宮,我以爲我又一次毀了你的家園,你會不再要我。沒想到,上天待我不薄,讓我從火海中救出了你,我們終於苦盡甘來。
趙夭笑了,的確,那麼多苦楚終於過去,想要的人終於回到身邊。
殷磊道,關於陳姝,我要和你解釋。當初我醒來問她爲何要救我,她說她心儀我很久了,我在認識你之前和陳宴有過一戰,她也在軍中,她說她那時候就喜歡上了我。我一直拒絕陳姝的好意,因爲我的愛只給了一個人,再也不準備收回,她是一個好姑娘,值得有一個人全心全意愛她。我只是沒有想到她會給我下藥,我暈了過去,第二天醒來我們赤身裸體睡在一起,她當時把事鬧到陳宴那裡,所以陳宴賜了那一紙婚書。如果陳姝跟你所說的肌膚之親是指這個的話,我們的肌膚的確是碰在一起過。可是我沒有碰過她,即使她非說我碰了她,我是男人,我自己心裡清楚。
趙夭道,我看她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怎麼也會做這樣的事,真是一時魔怔了吧。
夭夭你過來。殷磊道。
趙夭依言走了過去,殷磊一把抱住趙夭道,夭夭,讓我抱抱你,好確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趙夭也緊緊抱住了殷磊,她自己何嘗不需要一個擁抱來證實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