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胸膛覺得冰冰涼涼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鎘着難受。睜開眼睛,原來是有醫生拿着聽診器在爲我聽診。我嘗試着動了一動,胳膊竟像是被澆鑄了一般,沉重無比。鑽心的痛處自肘彎上延伸過來,耳邊是老媽低斥的聲音,沙啞的彷彿剛纔剛哭過,“你動什麼動!差點撞死了你知不知道,給我老實些!”
我吃力的勾脣,“他呢?”
“誰?”
“季南安!”
“你倒是和他情深意重,”老媽眸中有光芒閃過,語氣卻不像是之前那般激烈衝突,“一醒來就打聽他。他躺着呢,沒什麼事。”
看老媽那樣子,我隱隱放心了些,卻見她看着我的吊瓶,彷彿是輕描淡寫的說道,“至於那個向姍,情況就不大好了。”
我心一顫,“她怎麼了?”
“昏迷,到這還沒醒過來。”老媽勾勾脣,“醫生說,大概有點凶多吉少的意思。”
“什麼?”我一激動,下意識擡頭,還沒坐起來就被她按了回去,“你不要命了!”她兇我,“向姍是死是活和你有什麼關係?死了好,死了利索,死了乾淨!”
當然有關係,我的心彷彿從高高的地方重重的墮落下來。向姍要是出事,那個人該怎麼想?我原想是要讓向姍露出狐狸尾巴,卻沒想到居然弄巧成拙玩了出“玉石俱焚”。這樣一來,我便成爲要害死向姍的兇手,以那天那種姿態,想要否認都不可能。
彷彿有一百隻蟲子在裡面狠狠撕咬,我的頭開始霍霍的疼,心如死灰,我想這大概就我現在的狀態,原來我就是世界上最笨的那個人,防人不成,反而害己。那個人,我原本是想讓他相信我的一切,可是現在,永遠都不可能相信了,永遠都可能不。
這要怎麼辦?
正想着,耳邊突然傳出聲音,“十四號牀心律不齊,血壓突低!通知家屬!”
“十四號牀是誰?”
我媽埋頭擺弄東西,“你甭管。”
腳步越來越近,“哎,就是一起送進來的那個女的,情況有點不妙,誰是她家屬,自個兒有個心理準備。還有,那牀該交錢了哈,再不續費治療,不出五分鐘就得死。”
我吃力擡頭,“十四號是誰?”
“蔚蔚!”
“醫生,是誰?”
那醫生有些納悶道,“就是和你一起來那小姑娘,說不清楚是你撞她還是她撞你的那個。”
果真是向姍,我看着老媽,“媽,去交錢。”
“蔚蔚!”
“去交錢!”
交錢回來,老媽嘟嘟囔囔,“蔚蔚,要是我,我就巴不得她去死。你和你叔叔不知道怎麼回事,來的醫療費,她的是你叔叔交的。我是看在那個季南安還辦了次人事的面子上才依了你,要不然……”
“向姍的醫療費是我叔叔交的?”我心裡一緊,“叔叔呢?”
“去交警隊說這事兒了,到底是誰撞的車,是誰肇的事都得有個交代是不是?”老媽突然湊近了看我,“蔚蔚,你要真是痛的牙癢癢也不要以身犯險啊,”她頓了一頓,竟然要有淚水流出來,“你不知道,那天一過去看你們那樣,我都快嚇死了……”
“你以爲我是故意要撞向姍?”
“你難道不是?”老媽抹了抹眼淚,撫摸着我的頭髮,“好孩子,從那天那現場,是人就能看出是你撞的她了,要不是你叔叔反應的快,那些交警隊的必然要糾纏起來沒完。還有,你那車裡怎麼會有季南安?你們仨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跑一塊兒去了?還有,你手裡怎麼還有那些照片?”
我腦子裡亂七八糟,事情到此,我該怎麼解釋這些事由?
我難道要說,是我發現了向姍與寧茂源有特殊關係,爲了逼迫前來讓我與廖惜遠分手的季南安認清事情真相,車子一時之間無法控制就栽了上去?
這樣蹩腳的理由,別說老媽不信,就連我聽着都覺得玄乎。
但是有件事是肯定的,如果向姍倖免於難,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公司呆下去。我一直以爲她是季南安的情人,卻沒料到,她背地裡卻和寧茂源別有玄機。
如果向姍就此嗚呼……我嘆氣,那就是我倒黴,我是殺人兇手,我罪無可饒,我罪不可贖。
蒼天有眼,在寧嘉強大財力的支撐下,向姍轉危爲安。而季南安也在向姍手術的過程中睜開眼睛。
我想去看一下季南安,可是我媽不讓,我心裡忐忑,在老媽的監控下想着百般去看季南安的理由,“媽,他總是爲我受的傷……”
“不行,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能下去。”
“媽,我傷的是手腕,又不是腳。就過去看他一眼,一眼行不行?”
“不行。”
“媽……”
“你不用去看他了,他不在自己病房,”老媽轉頭看我,平靜道,“他在向姍病房,一有好轉,他就去了向姍病房。”
我呆在那裡,如遭雷擊。
“蔚蔚,你總該清楚自己份量。他雖然救了你,但是依照你現在的做法,他會到你身邊來麼?媽媽說的話你不要忘了,他心裡只有向姍,只是向姍。你又撞了向姍,他現在肯定恨不得掐死你。”
“幹嘛要說的那麼嚴重,我心裡清楚,”過了好久我才笑笑,“媽,你要早告訴我這個不就好了嗎?”我老實的蓋着被子,閉上眼睛,“媽,我睡覺。”
我睡了很久,我要強迫自己睡覺,但是竟然在夢境中我也不得安生,我老想起那個人血跡斑斑的臉,老想起他在看到向姍時那般表情,不敢置信,心酸,痛到極處。
我還夢到他在夢裡掐我脖子,如同我昨天掐他那般用力,他雙手沾着血,眼睛似是生出火焰一般吞噬我的呼吸,“寧蔚,你滿足了?你如願了?”
我只能搖頭,想要同他解釋。向姍不是什麼好人,她絕對不是。她看似和你心心相印,其實卻私底下和寧茂源勾結。我親眼看到她們倆在一起,我親眼看到她上了他的車,我親眼看到……
可是我卻發不出聲音,我努力張嘴,卻那麼悲哀的發不出聲音。
我聽到他的聲音在聲嘶力竭,一字一句,仿若控訴,“你不是有能耐嗎?你不是有本事嗎?我告訴你,向姍有個好歹,我必定會不饒你。我會讓你陪葬!讓你的寧嘉陪葬!”
我想要掙扎,可是他卻像是火把一般,絕情而用力的吞噬了我所有的委屈。我只能拼命跑,一個人在黑暗的環境裡拼命跑,直到前面出現懸崖絕路,他獰笑着看着我,“寧蔚,我倒要看你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走投無路,原來這就是拼搏一場的命數。我看着他向我走來,身後遠遠的,竟有寧茂源和向姍抱在一起笑靨如花。我想要讓他回身,可是他眼裡再沒有什麼,滿滿的只是對我的仇恨,伸手一推,我“啊”的一聲,只有墜入懸崖。
募得一驚,我睜開眼睛,不自覺攥起拳頭,手心居然全是汗意。手機歡快的響了起來,老媽扔過來手機,絮絮叨叨的囉嗦,“讓你關機睡覺你不聽,瞧,剛睡了一會兒,來電話了吧?”
無意識的恩了一聲,我呆呆的接過電話,耳邊居然是熟悉的聲響。只是“喂”了一聲之後,便像是離開了似的,再無聲音。
我知道他沒有走,或許只是怕我不方便說話,便捂着話筒,立即找了個理由指使老媽出去。門被關緊之後,我的聲音發顫,“喂,你好不好?”
“好。”他聲音平靜,只是略微有點啞,“你怎麼樣?”
“我也好。”
“向姍也已經緩過來了,”沉寂良久,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平靜的,甚至有些疏離。我心猛地揪緊起來,在他的語氣中,竟然琢磨出痛恨的味道,於是,迴應有些慌不擇亂,“季南安,我謝謝你救我。可是向姍,她……”
“我希望你不要再提向姍的事情,她這次,也算是死裡逃生。”
“可是……”
話還沒說完,他便扣斷電話。我閉上眼睛,只覺得自己彷彿經歷一場戰役,原來勝局在握,現在卻輸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