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我不呢?”
他的脣角微扯,看着我的眼睛冷睿閃亮,那樣子明明是安靜的,可是印入我的眸中,偏偏感覺那是最不屑的譏笑。
“季總,你不就是想告訴我,向姍走不得嗎?我告訴你,之前或許我可以退步,但是走到現在,我還非要走下去不可了。如果我以後註定要輸,”我冷冷一笑,背對着他轉身,“那麼現在的這段日子,就當我苟延殘喘了。”
說完這個,我啪的一聲,甩上了房門。
回到辦公室,我這才發現自己多麼狼狽。手心居然已經被掐出血絲來,努力拍着胸口才能平復呼吸。我手撐着桌子站在窗前,眼前不斷現出季南安剛纔的表情,整個人從容冷睿,沒有一句話是威脅或挑釁。可每一個眼神卻那樣具備殺傷力,像是有刀子一般,每一下都戳中我的痛處。
“董事長,”或許是看我臉色不對,人事專員顧遙向我遞過水,“這事,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我接過來喝了一大口,隨意的用袖子抹去脣邊的水漬,冷笑道,“好辦的很,中國不是有句話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您……”
“死扛到底就是了。”我刷的一下從文件夾裡掏出那張呈批單,拿過一邊的筆,用力勾勒出第一排的三個名字,“不是要保向姍麼?不是不聽話麼?那麼很好,向姍一個高級員工我動不了,我起碼可以動這些基層。從第一排開始給我辭起,一天給我開除三個!我就不信,是保向姍重要,還是養家餬口的工作重要!他們不是有膽子抱成團靠季南安大腿麼,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我既然在這寧嘉一天,就要把這羣人給擄下來。有多少人作孽,我便拽下來多少!”
我實在是被氣瘋了,說的幾乎是咬牙切齒,顧遙忙接過杯子,“董事長,這招雖然好,但怕是……”
“怕什麼?”我眼神殺過去,“現在就給我去辦,一天三個,我看能拖多久!”
晚上和沈嘉打電話,這丫終於再出現了。我來不及追問他這幾天死去了哪裡,上來便是噼裡啪啦一通訴苦。卻沒料只聽了一半,沈嘉便嗷嗷的叫起來,“什麼?你真的是這樣做的?”
我被他這樣好像被狗咬了的動靜嚇了一跳,愣了愣纔回神,“怎麼?”
“蔚蔚,你給我仔細說說,到底怎麼了?”他突然深吸氣,彷彿是勸自己冷靜,“從頭到尾,一點不落的,和我仔細說一遍。”
這傢伙對我一向嬉皮笑臉,除了發生什麼重要的事,向來不和我發脾氣。本來就心慌,聽他這反應,我心裡又一顫,心想反正已經做了,也不是什麼機密,與其憋在自己心裡難受,還不如說出口,便嘆了嘆氣,又將這個說了一遍。
話畢,我原以爲他會擁護我的決定,沒想到剛說完,他便又大叫,“快打電話,讓剛纔那個人回來。說撤銷決定。”
“什麼?”
“撤銷!”沈嘉燁簡直是尖叫了,“寧蔚,你知道你做了什麼事情?這樣下去會麻煩的你知不知道?快點聽我的,撤銷!”
我茫然不解,“什麼撤銷?至於嗎?”
“至於!”他竟有些着急,“我告訴你,你這樣會逼的兔子都咬人的知不知道?本來是你佔理的事情,現在這麼一來,你必然滿盤皆輸。你別管當初怎麼樣,這件事情你在媒體上便佔了弱勢,如果一意孤行,必然會使事態更壞!”
“再壞能壞成什麼樣?”我吃了這麼大的氣,這傢伙反而不站在我這邊說話,還大呼小叫,實在是出人意料,“他就算是再能耐,你說他是能殺了我還是剁了我?”
“他是不能殺你剁你砍你,可是要和你做對只能有這一種方式?你可真是……”沈嘉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你這叫什麼?挖個坑給自己跳知不知道?你……你……你可氣死我了……”
我心裡已經有些毛,“你是不是想多了?”
“但願我是想多了!我告訴你寧蔚,如果來得及,明天立即把那決定給撤回來。至於其他事,你做一步,都要和我商量一步知不知道?”
“我……”
“我還有事要忙。”話畢,他便扣了電話。
這一通電話開始的莫名其妙,我平白無故的捱了頓訓更是匪夷所思。可是到第二天,我便知道沈嘉“挖個坑給自己跳”是什麼意思。剛去辦公室,就看到辦公桌上放着一份辭呈,署名爲寧嘉集團綜合管理部經理。
我以爲這人辭職只是湊巧,雖然知道此人對集團比較重要,但還是大筆一揮,簽了意見。可是沒想到,噩夢接踵而來。
僅僅到了中午,我的辦公桌上已經出現了四份辭呈。
個個是高層管理,個個是寧嘉集團的重要人物,個個在寧嘉舉足輕重,個個都是……季南安的人。
現在,傻子都知道是怎樣回事。
我頭一蒙,無力的坐回到沙發上。
正茫然中,該死的電話又響起了,我身子一哆嗦,慌亂的拾起話筒,“又怎麼了?”
“寧董,我覺得這事兒不好辦啊……”顧遙聲音猶豫,“那些人聽說您要照常辭退向姍,都紛紛上書表明不同意。我按照您的意思說違反者一樣的下場,這不又有三個中層幹部遞上了申請離職書,難道還真的讓他們離職,走程序?”
我心裡一揪,“都是誰?”
顧遙說了幾個人的名字,我的心更加跌落谷底,都是要害部門的精幹人物,一旦要是離職,那些部門只有癱瘓。
眼下這情況是,走一個兩個或許行,但是大家集體自殺,最難看的必然會是我。
“寧董,您……”
“撤銷決定,”我頓了頓,再次發音時聲音艱澀至極,“好吧,撤銷決定。什麼事情都暫時停止執行。”
掛了電話,我閉了閉眼睛。
外面有些嘈雜,瑣碎卻又細微的聲音,這種聲音我聽了一早晨,那是寧嘉的高層在外面想要見我“聲討”的動靜。心懷不滿卻又不敢大聲,所以情勢尷尬。
說的更白一些,這就是示威。
真是可惜,我寧蔚從小到大,從來不喜歡在任何人面前低頭,我的性格是,越逼我,我越要迎難而上。可是這次,我是真的一敗塗地了。
那個男人如此厲害,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