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驍因爲救我受了傷,不過萬幸當時那車的車速並不快,而且及時剎住了車,所以傷得不重。
濺在我身上的血是我自己的,那輛皮卡車的後鬥裡裝了玻璃,一小塊玻璃破碎墜落,剛好掉在我小腿上,醫生爲我做了縫合,還好只是皮外傷。
我和管驍車禍受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尚林家居,很多公司的領導層和員工都來看望。當然,不是看望我,而是看望管驍。
我守了管驍一夜,等他醒後,他已經記不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他喝了太多酒,記憶斷片了,他說自己只隱隱記得當時我們從酒吧出來,一直在馬路上走,至於後來怎麼發生的車禍,他已經沒有多大印象了。
我沒有告訴他當時他究竟對我說了什麼,他是個體面人,一定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那樣沮喪的模樣。所以,我沒有提,我只告訴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相比於管驍鮮花繚繞、賓客不斷的病房,我就顯得寂寥了許多。我每天瘸着腿往返在醫院和家之間,第一次爲一個男人洗手做羹湯,第一次拄着柺棍提着保溫壺去醫院看望別人,第一次受傷後自己每天去找醫生換藥包紮……這種種第一次,讓我終於感覺到了真真實實活着、作爲一個平常人的感覺。
管驍恢復得很快,畢竟他父親很快就爲他轉到了林城最好的醫院找了最好的醫生爲他治療。在他住院第三天,我去送雞湯的時候,看到了他媽媽。
那是在醫院的大門口,當我費勁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他媽媽從一輛黑色邁巴赫頂級轎車裡出來,一襲黑衣,面容高貴。之所以確定那是他媽媽,是因爲她挽着管虎的手,高昂着頭,雪白精緻的臉有些微微的鬆弛,但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可是,她與管驍、管彤沒有半點相似,當然,與我也不像。
我出於好奇,一瘸一拐跟在他們的後面,她走路的樣子很僵硬,有些一板一眼的味道,沒多多久,管虎就甩開了她自己大步往前走去,她不緊不慢跟在後面。
並沒有人注意到我,我也習慣避開去看望管驍的人羣,因爲不想在這個時候和管彤,抑或是任何人發生口角或爭執。
我捂着雞湯在樓下的花壇上坐了大概一個小時的光景,這一個小時裡,無數形形色色的人們從我身邊經過,好幾次“120”的警笛呼嘯而過,我靜靜地等着,一連抽了三根菸。然後,看到那一行人從不遠處離開,管虎依舊走在前面,管彤這一回挽着她媽媽的手,後面跟着兩個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五個人一起朝着醫院大門口走去。
我隨即拎着雞湯上了樓,敲了敲門,然後笑意盈盈地走了進去。
“管驍,我來了。”我笑着說道,揚了揚手裡的雞湯,然後說,“我敢保證,今天的雞湯一定比昨天的好喝,我燉了好久。”
管驍的神色有些疲憊,見我進來,這才綻放笑顏:“哪裡需要那麼麻煩,醫院裡什麼都有,你有那份心,每天來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你是我救命恩人啊,我總得表表心意。你什麼都不缺,我也爲你做不了別的什麼。”我邊說着,邊給他倒了一碗雞湯,小心翼翼地端過來,“來看你一趟真不容易,每天都那麼多人來。剛纔那位,是不是你媽?”
“你看到了?”管驍稍顯詫異。
“進醫院大門的時候看到了,不過他們沒有看到我,我躲開了。”我笑着說。
“嗯,我媽不苟言笑,不喜歡外出。”管驍說。
“噢……原來這樣,怪不得很少聽你提起你媽。來,喝一口嚐嚐,溫度剛剛好。”我把他從牀上扶了起來。
“直接端過來吧,我自己喝,不用你喂。”管驍笑着說,我於是把雞湯遞給他,他嚐了一口,不禁莞爾,直接對着碗喝完了一整碗雞湯,然後說,“真的很好喝,不過,這份心意更難得。”
“你要不是爲了救我,現在也不用躺在醫院裡了。我也不知道能做什麼,總之,很謝謝你。”我看着他的眼睛,真誠地說道。
“你突然變得這麼賢惠這麼溫柔,還真讓人不太適應。”管驍一下笑了起來,“不過,這件事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你別告訴別人了,我怕到時候我家裡人找你麻煩。”
“找我麻煩?爲什麼?”我不禁問道。
“我爸問過交警當晚的情況了,你說呢?要是我爸知道我那麼晚和你在大馬路上喝酒,我在我爸眼裡的形象全毀了。幸好我早就知會交警了。”管驍說道。
“原來你這麼怕你爸呢?”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
他無奈一笑,似乎不願意提及這件事,很快轉移了話題,笑道,“這幾天你沒去上班,你們組長沒爲難你吧?”
“我請了病假,沒事。”我說。
我們正聊着天,突然門口傳來一陣喧譁,緊接着突然一幫人闖了進來,大聲說:“管驍,兄弟們都來看你了!”
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李鬆巖的,頓時臉色一變,想躲已經來不及了。管驍的臉也微微變了色,他愕然問道:“你們怎麼都來了?”
李鬆巖後面跟着浩辰、邁克還有幾個我叫不出名字但見過的男人,李鬆巖自然也看到了我,他臉上也是一愣,但隨即面露兇光、神情不忿地指着我問管驍:“她怎麼會在這裡?這怎麼回事?”
我站起來剛想走,管驍就拉住了我的手,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謝謝你們都來看我,快坐吧。鬆巖,你先別發火,我有幾句話想說。”
李鬆巖依舊憤憤地盯着我看,浩辰拽了拽他的衣袖,他這才坐在了他們當中。
我望着他們,浩辰的目光和我剛剛接觸就轉移了,邁克衝着我友好地一笑,其他幾個人的目光也是四處躲閃,唯有李鬆巖的目光恨不得吃了我一般。
“李鬆巖,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看李鬆巖這樣,於是說道。
“表子。”李鬆巖狠狠罵了一句,對我豎起中指說,“有兩把刷子啊,消失了一段時間後,居然還能看到你和管驍在一起,牛逼!”
我微微一笑,“一個男人居然這麼小家子氣,李鬆巖,之前我怎麼沒發現你是這樣的人呢?”
“操!”李鬆巖氣得一下站了起來就準備衝過來找我,“別以爲你仗着杜一諾那個兔崽子就能怎麼樣!告訴你馮寶兒,老子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裡!”
“杜一諾?這件事和他有關?”邁克一聽到杜一諾的名字,頓時問道。
李鬆巖指着我說:“邁克,當初杜一諾那小子揮霍你家的錢的時候,養的就是這表子。你知道她是做什麼的嗎?哈哈……她是在紫金城裡上班的!”
“說夠了嗎?”管驍坐在病牀上冷冷問道。
“管驍!兄弟們一聽說你車禍受傷立馬就來看你了!但兄弟我很不明白爲什麼這女的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我們進門的時候你們還有說有笑的!你忘記之前她怎麼算計你的了?這樣的女人,你還敢讓她接近你?”李鬆巖氣憤不已地喊道。
“少說幾句,管驍現在受傷了,你這是幹嘛?什麼事不能等他傷好了再說?”浩辰拽了拽李鬆巖的衣袖,說道。
“我看到這女的就倒盡了胃口!”李鬆巖憤憤地說道,“杜一諾身邊那個人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像鬼一樣突然就竄到我身邊,把我扔進了馬路邊的糞池裡,噁心得我整整兩個星期都沒吃下飯!都是拜這個女的所賜!她就是個禍害!”
“看來我不在國內,錯過了好多事啊。鬆巖你被扔糞池裡?哈哈……”邁克很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在這個關口,他的笑聲讓每一個人都尷尬。看來,邁克的性格,似乎應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那一說,相比於他父親黃興,他簡單得多了。
“這並不好笑,邁克。”李鬆巖惱羞成怒地說道,“要不是估計她是個女的,現在我就想揍她一頓!”
“還沒說夠?”管驍冷冷說了一句,“這件事大家都有錯,當時我們那樣對待寶兒也不應該。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不行嗎?”
“這件事,過不去了。管驍,我不知道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但是我不喜歡這個女人,我希望你別讓她出現在你身邊了。”李鬆巖說道。
“我身邊讓誰出現,這是我的私事。”管驍冷冷地說道,他轉而溫柔地對我說,“對不起,寶兒,我沒料到他們會來。你先回去吧,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嗯。”我應了一聲,站起來準備要走。
“管驍,”李鬆巖從管驍對我的態度似乎覺察了什麼,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管驍說,“看來你對這個女的……還真不一般。”
“行了啊,有完沒完了?”管驍不輕不重地苛責了一句,大概顧及大家都是兄弟,所以並沒有發作。
我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走去,李鬆巖見我這樣走路,頓時挑了挑眉,走到我身邊說:“喲,這腿怎麼了?表子,看來你腿受傷了啊。”
“你再叫我一句表子試試。”我擡起頭看着他,一臉凜然。
“叫你怎麼了,你本來就是表子,萬人騎的表子。我就不懂了,我李鬆巖哪裡差了,憑什麼別人碰得我就碰不得?”李鬆巖挑釁地說道。
“寶兒,你別理他,你回家吧。”管驍對我喊了一聲。
我忍住怒火,打開門往外走去,忽然一不留神李鬆巖狠狠絆了下我的腳,我猝不及防,一下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