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你……你有了?

等我再次醒來後,我在一間看起來十分簡陋的屋子裡,睡的是一張用木板鋪就的小牀,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正好奇地望着我。

我試圖開口說話,一出聲,發現自己的嗓子是沙啞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個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條沙灘褲、身材高挑、膚色黝黑的男生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見我醒了,他對我莞爾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我不知道我這是在哪兒,但是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一對兄妹,男生歲數大概七十八歲,小女孩只有10歲左右的樣子。

我環視着這屋裡的漁網、魚鉤之類捕魚用的東西,猜想這對兄妹一定是海邊附近捕魚的孩子,世代以捕魚爲生。也許是管彤把我扔下去的時候,這個男生剛好在附近,所以救了我。

“你醒了?”他用生澀的普通話問我。

我掙扎着從牀上起來,他連忙走到外面,用一個看上去很破舊的牙缸舀了水端進來,坐在我旁邊對我說:“喝水。”

我的確口渴,連忙端過來,不管不顧地喝了一杯水下肚,這才感覺整個人舒服了許多。

原來,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這海邊附近的一處小漁村,這裡所有的人都以出海捕魚爲生。男孩的父母之前外出捕魚的時候遭遇了沉船,所以男孩一個人帶着妹妹,靠着一條破舊的漁船養活他們自己。

前不久,男孩剛被他的師傅看上,教他如何在海底提取珍珠。我出事的時候,男孩剛好在海底潛水,我落水的地方碰巧是他潛水的地方。所以,他營救了我,把我帶回了這個漁村。

男孩每天都熬好喝的魚湯來給我喝,他們兄妹兩和我漸漸熟悉了起來,我知道男孩的名字叫做順,女孩的名字叫做安,大概是他們父母期望他們兩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意思。

也許冥冥之中上天還並不想讓我就這樣死去,也許像我這樣的人雖然命運多舛,但命中總會有貴人來相助。天見猶憐,我死裡逃生。小順,成爲了我的救命恩人。

我在他們兄妹兩的照顧下,身體漸漸康復,過去的種種一幕幕在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來。小順和小安把我照顧得妥妥當當,在他們的精心照顧下,我的身體漸漸好轉。

小順和小安和我有着相似的命運,在我離開的前一晚,我認他們做了我的乾弟弟和乾妹妹。

小安還小,對世事依然懵懂;小順已經成年,但因爲經歷過於單純,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有限。我沒有對他們說太多關於我的事情,我只告訴他們我來自哪兒,我是什麼人,以及將來,如果我能夠得償所願,我一定會來找他們,爲他們買一條嶄新的漁船,讓他們能夠更安心地做大海的兒女。

小順把自己賣魚辛辛苦苦存下來的200塊錢塞在了我的手裡,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臉紅紅地說:“姐,這個,給你。”

那一刻,我感動得幾乎落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我不用錢,你們自己好好留着,等着我再來找你們。”

我含淚擁抱了小順和小安,坐着小順師傅的船順路回到了林城,當我下船的時候用小順師傅的手機給杜一諾打電話時,杜一諾聽到我的聲音直接驚呆了。

他以無比飛快的速度來到了碼頭接我,我迎着風站在那裡,當杜一諾出現在我的面前時,那種感覺,真的彷彿已經過了一生。

“寶兒!”杜一諾無比大聲地喊了一句我的名字,朝着我奔跑了過來,緊緊把我摟入了懷裡。

“原來你沒死!原來你還活着!我們都以爲你已經死了!”杜一諾的渾身都因爲激動而不停地發抖,他緊緊擁抱着我,那種感覺彷彿是深怕他一放手、我變化爲灰燼一樣。

“誰說我死了?”我淡淡地問道,相比於他的激動,我的心卻如同死灰一般平靜,格外的平靜。

“管彤告訴我的,”杜一諾這才放開了我,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她說你被管驍軟禁起來了,然後割腕自殺了,還把你的骨灰盒給了我。這些天我每天都很難過,沒有一天睡好覺,沐爺也同樣深深的自責。寶兒,我們都以爲……都以爲你真的……你怎麼會出現在碼頭?究竟發生什麼了?”

杜一諾問完,又無比激動地看着我,他的眼睛裡佈滿血絲,黑眼圈深深如熊貓,鬍子也沒刮,整個人看上去既滄桑又憔悴。

“一言難盡,我們先回去再說吧。”我說,“不過,先別回芝麻街了,先找個地方,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和你說。”

我異常冷靜的樣子讓杜一諾吃了一驚,他自然知道我這些天一定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才變成現在這樣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他於是沒再多問,拉着我的手回到了車上,開着車帶着我到了市區,把我安頓在市區一處環境優雅的酒店裡,給我買來了可口的飯菜,我們一聲不響地各自吃完飯。

做好這一切之後,杜一諾的情緒也平靜了許多,他格外心疼地看着我,輕聲說:“我知道這一個多月你一定經歷了很多,從我們怎麼都聯繫不到你的時候,我就明白你一定凶多吉少。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累很崩潰,你如果不想說,可以暫時不說。這房間我直接預訂了一週,你安安靜靜待在這裡好好想想,我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在你沒有想好之前,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還活着,包括沐爺。”

“不,我已經想好了纔回來的,一諾。”我擡起頭,無比平靜地望着杜一諾,然後,我緩緩地說,“你一定想不到,要把我置於死地的人是誰。”

“是不是管驍?”杜一諾聽我這麼說,頓時緊張地問道。

我搖了搖頭,苦笑着說:“是一個你絕對不會想到的人——管彤。”

“什麼?”杜一諾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完全不敢相信。

於是,接下來半個小時的時間裡,我把管虎如何把我帶到那棟別墅以及管彤如何出現、如何準備把我滅口的一切經過都告訴了杜一諾,杜一諾聽完這些後,久久沒有言語,他完全懵了。

“那你怎麼得救的?誰救了你?”許久後,杜一諾這才問我。

我緊接着,又把我是如何得救、如何認識小順和小安、如果回來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杜一諾,當我說完這一切之後,杜一諾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聽到我被外星人劫持一樣,滿臉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一諾,我這一次回來,就已經做好了打算。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去做,我都已經想好了。”我看着杜一諾,平靜地說道。

“你打算……復仇?”杜一諾看着我,緩緩問了出口。也許,他從我的眼神裡,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我點了點頭,我看着他說:“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既然老天沒讓我死成,想必是爲了讓我徹底看透這個世界的冷。當我沉入海底的那一刻我就發過誓,如果我僥倖死裡逃生,我一定會讓所有把我置於不幸之地的人付出代價;如果有機會能夠重新活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傻,我一定要盡一切努力爭取所有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我絕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就這樣成爲一個任人欺凌的弱者。所以,一諾,這一條路,我走定了。”

“你打算怎麼做?”杜一諾看着我,平靜而深沉地問道,他的手就在這一刻放開了我的手,他站起來,爲自己點了一根菸,然後扭頭,走到窗戶旁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深吸了一口煙之後,緩緩轉過頭來,看着我平靜地說:“我一直在等你變成現在的你,卻也最害怕你變成現在的你。我知道我早就失去你了,但是現在我明白,我將徹底失去你了。”

“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我看着杜一諾的眼睛,站了起來,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我微微隆起的小腹讓他瞬間明白了什麼,驚訝地問我,“你……你有了?”

“嗯,”我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幸好落水之前,她沒有對我動粗;幸好我剛剛落水,就被小順及時救了起來;幸好他們都是常年生活在海上的人,知道採取怎麼樣的急救措施最好。也萬幸,雖然經歷了生死劫,孩子還是好好的,算算時間,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什麼?”杜一諾更加震撼了,他雙手撐在窗臺上,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我看着杜一諾,悽楚地一笑,我說:“所以你看,這就是我的命。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我也會重新回到管驍身邊,我會努力奪回一切本屬於我的東西。一諾,此生,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

杜一諾怔怔地望着我,眼神裡藏滿無盡的酸楚,他朝着我走了過來,他走到我的身邊,他看着我說:“不,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把孩子生下來的,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又一次陷入泥潭。寶兒,我明白你心裡所有的苦,但你千萬不能衝動。這個孩子,現在不能生。”

“我已經做好決定了,我之所以第一個找的人是你,第一是因爲我信任你,第二是我想告訴你,以後,別再默默對我好了。你對我的所有情意,我都心領。但從今以後,我不再值得你爲我這麼做了。”我說完,兩行淚緩緩從臉頰兩旁落了下來,心裡心酸到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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