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妄閣

鉛灰色陰雲掠過,露出背後藏匿的殘月,晦澀月光透過花鳥鏤空窗,於臨窗軟塌休憩的魔弒染身上,灑下一片清冷的霜色。

牀榻上的龍隋安,因白日裡接連受創,雖服了靈丹妙藥,但睡的依然不是十分安穩,時而急喘,時而乾咳。

門外的水玲瓏瞧着眼前的一幕,暗自舒了口氣,轉而一股子怒意染紅了雙瞳。

隋安哥哥病成這番模樣,姓染的女人連杯茶都不給遞,兀自睡的香甜,呆會兒,她定要姓染的女人好看。

水玲瓏從腰間的香囊中,取出一顆木球,丟進了房間裡,一股濃煙剎時充斥整個房間。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房間內傳來二人深沉的呼吸聲,儼然陷入昏迷。

水玲瓏推開了門,待房間煙霧散去,步入房間。

魔弒染面覆龍鳳呈祥面冠,金絲與東珠交相輝映,瑰麗萬千。

水玲瓏不自覺的上前,揭下面冠,戴在了自己臉上,攬鏡自照,這世上沒有誰比她更適合,代表着龍淵秘境女主人的面冠。

“小姐,我無妄島今日受此奇恥大辱,皆因這個醜八怪而起,我們要如何教訓這個醜八怪,要我劃花她的臉嗎?”芍藥憤憤不平提議。

“她本便醜若羅剎,你再劃花她的臉有何意義,我要你將她送去無妄閣地牢,交給守牢人處置,好教她知道,得罪我無妄島水玲瓏是什麼下場。”

“無妄閣地牢。”丫鬟芍藥不知想到什麼,打了個寒噤,上門牙磕到下門牙,這才從臆想中回神,顫聲回道,“是,小姐。”

芍藥喚來暗衛,將魔弒染帶走了。

客房只餘水玲瓏與龍隋安二人,少女裙襬綻放絢麗的花,一步一步走到龍隋安身邊駐足,怔怔望着龍隋安,沒有一絲瑕疵的容顏出神,五感不覺間被其完全佔據。

鼻尖縈繞着的是龍隋安身上清冷的松木香,耳邊是他深沉的呼吸,觸手是其骨節分明的手掌。

幸福像是潮水將水玲瓏吞沒,而她不想呼救,只想沉淪。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你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水玲瓏癡癡的呢喃。

……

烏雲蔽月,天地晦暗一片。

然全木結構,塔式樓閣無妄閣內,忽現炫目的金光,濃墨般的天地,被映照的恍若白晝,只一瞬,重歸黑暗。

見此盛景,丫鬟芍藥輕嘲,“無妄閣奇珍異寶雖多,但戒備可謂天下無雙,真想不明白,怎會有人打算趁着島主壽宴偷盜,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

吱呀,芍藥推開無妄閣黑漆大門。

三層高的無妄閣正中,佇立一尊與樓同高的洛神像,靠牆的多寶閣擺滿了奇珍異寶。

“我的眼睛好痛,我看不見了……”

淒厲的慘叫聲,自懸吊半空的捕盜網中傳出。

芍藥睨了眼,捕盜網中的小毛賊一眼,面無表情的移動正北的多寶閣,其他多寶閣聯動旋轉,竟又擺滿寶物。

旋即移動了多寶閣上的一尊玉雕彌勒佛,捕盜網打開,與此同時,地面出現一黑漆漆的洞。

彷彿地獄之門緩緩打開,於生人或恐懼、或悲痛的驚呼聲中,無情的吞噬所有生氣。

芍藥取下腰間的香包,將其內的花粉抖落在洛神像上,只見藏寶閣頂,飛下一隻只金燦燦的黃金蝶。

黃金蝶生存於南疆,充滿瘴氣沼澤的瘴林之中,受到天敵驚擾時,會閃現炫目的金光,干擾天敵的視線脫逃,故極難捕捉。

常年來只皇家、官家能得一二,置於寶庫抑或是陵墓中,可防偷盜。

受花粉誘惑,黃金蝶伏在神像上,洛神像瞬時閃着炫目的金光,仿若真的神女降世。

芍藥足尖輕點,地面陣圖中機巧,陣眼出現一條深不見底的地道。

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芍藥被薰得乾嘔一聲,從袖子摸出香帕掩住了口鼻,甕聲甕氣的說,“將這醜八怪交予守牢人,小姐說了任由他處置,留口氣便成,小姐等會兒要親自了結這無禮的女人。我怕小姐萬一要我伺候,又找不到人,就先走了。”

話音未落,芍藥已逃似的跑沒影了。

暗衛亦不想見守牢人,那傢伙真是令人不悅,可主命難違,只得認命的走下地道。

暗衛踏上地道的一瞬,牆體鑽出提燈傀儡,暖黃色的燈光,點亮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道,暗道牆面印滿了血手印,地面染着或深或淺,猩紅色拖痕。

咚咚咚,地底深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扛麻包般的將魔弒染抗在肩頭的暗衛,面前出現一個“血人”,臉上身上滿是蜈蚣般的傷痕,衣服被血浸透,不停有血珠滴落。

本滿是希冀的眼,瞬間猶如死灰。

暗衛側身讓開了路,血人雙眸重燃希望,興奮的朝出口跑去,他終於要從這修羅地獄逃出去了。

只是下一秒,嘩啦呼啦的金屬鎖鏈響動,五爪縛擦着暗衛的鼻尖飛過,扣入血人琵琶骨,將人拖了回去。

血人拼命去扒牆面、地面,拖拽不禁一頓。

五爪縛傳來更大的力道,血人倒飛了出去,片刻重重落地,再無聲息。

暗衛快走幾步,轉眼間出現地道盡頭。

眼前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地宮,地宮正中倒懸一座阿修羅雕像,與三層地宮同高,面目兇惡,六條手臂各執一絕世神兵,分別朝着不同的方向。

江湖皆知無妄閣內藏有不計其數的神兵絕學、奇珍異寶,但這世上只怕沒有幾人知曉,其地底修建着一座地宮。

暗衛丟垃圾似的將魔弒染丟到了地上,面無表情道,“守牢人,這是玲瓏小姐要親自教訓的人,你記得留一口氣。”

遙遙朝着阿修羅雕像高處抱拳,暗衛轉身快步離開。

“我瞧瞧,這次新來的玩意,不知能供我玩樂幾日。”

仿若磨刀石打磨刀具般粗糲的聲音,自阿修羅雕像腳部傳來。

只見阿修羅腳心的處輪椅上,坐着一玄衣老者。

五官因火難灼燒融在一起,褲管空無一物,倒是一雙手雖被燒傷,但許是常年操控五爪縛,比尋常人還要靈巧,正是無妄閣的守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