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嚴正,可以請你等一下嗎?有些話我想對你說……”

靈仙沒想到出來透透氣也能聽到牆角。

周家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其他行業也沾了點,在當地是龍頭企業,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周家的大小姐周文菲過生日,受到邀請的誰不順勢往上湊?

只是沒想到李詩敏也在其列,畢竟她跟周文菲並不在一個學校,不過這也不算什麼,自己跟周文菲不也不是校友,不也出現在這裡?靈仙自顧地想。

週六這天,靈仙跟嚴正一起來到度假別墅這邊,周文菲的生日會就安排在嚴正住的那個度假區,離嚴正住的別墅不過十分鐘的路程。

靈仙心裡納悶,怎麼偏偏安排在這裡,莫非是爲了跟嚴正親近?

嚴正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這個度假區是周先生的產物,他見我們沒地方住,就把別墅借給我們住。”

聽他這麼說,靈仙更加不解,以黎歌和嚴正的身價,怎麼可能沒地方住?

其實靈仙想得沒錯,嚴正和黎歌都沒有住別人家的習慣,是周先生想巴結黎歌,提出把度假村送給她,而黎歌知道他所求的事,不敢隨意答應,便退而說先借住一陣子,反正她住哪裡都一樣,而嚴正不會在這個小城市呆太久。

靈仙不是愛打聽的性格,沒有追問什麼,只點頭算是迴應了他,不再說這茬。

倆人到的時候已經不早,來的人還挺多,不過都是學生,大多是高中生,有男有女。

像嚴正這種氣質穿着的人,無論什麼時候出現都是主角。他的左腳還剛踏進大門,主人公便攜着好幾個跟班迎了出來,嚴正顯然是見慣了大場面的,被衆多人簇擁着連脣角的弧度都沒變,長袖善舞應對自如。

靈仙被擠在其中就沒那麼自在了,對於那些人來說,自己不過是個陪襯,說陪襯也是高估自己了,可有可無罷了。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躲了出來,氣還沒喘順,李詩敏和嚴正後腳就來了,不過靈仙站在拐角的柱子後,他們倆沒發現她,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便聽到李詩敏說了那句,搞得現在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同學想說什麼下次再說吧,我現在還有事……”嚴正不想聽她說什麼事,拒絕的話剛說出口就被打斷了,她哀求地看着他說:“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就幾句話可以嗎?”

男生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沉默着沒有說話,任誰好不容易擺脫應酬偷了個閒卻被追着問話,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李詩敏注意到他不耐煩的表情,她只作看不見,好不容易找到單獨相處的機會,她不想錯過。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掉價,也不是沒有人追求,相反,追求她的人最少能組一支足球隊,有長得帥的,有讀書好的,有家裡富裕,出手大方的……但是卻沒有一個能比得過眼前的男生。

李詩敏是一個目標性很強的人,同時也是自我認識很清的人,她自認爲除了家世差一點,其他方面甩別人好幾條街,即使是周文菲也不過是因爲有個有錢的爹而已,綜合比較,總覺得自己更盛一籌。

“那個……託靈仙送給你的禮物你收到了嗎?”說這話時,她仰着45度的臉看他,眼神充滿柔情。

她的心思嚴正一眼就看出來,想他是在各種愛慕的眼光中長大的,什麼樣的手段沒見過?

“不用了,李同學可能不瞭解,我不喜歡隨意接受別人的東西。”他的心裡有點厭煩,開始想念靈仙的識趣和安靜了,剛纔隱約看到她往這個方向去,一個不留神轉眼不見了。

聽到這裡,靈仙想起教室抽屜裡那個粉色包裝的盒子,一個堅持不要,一個堅持要送,那她到底應該給誰才合適?原以爲是舉手之勞的事卻是個燙手山芋!

她在心裡盤算着怎麼解決這個燙手山芋,一時倒沒注意他們後面還說了什麼,直到聽到一個突然插進來的聲音:“嚴正,詩敏,正找你們呢,在這裡做什麼?你們這是……認識的?”

是周文菲的聲音。

嚴正大概說了下他們是學校同學,李詩敏則親暱地拉着周詩文菲的胳膊模棱兩可地說回去再說。

等他們都走了,靈仙才敢放鬆下來,要是他們兩往前走兩步,發現她躲着聽牆角,尤其是告白被人偷聽了,別說李詩敏,這事放自己身上也會不自在。

她長舒一口氣,正要回去,卻聽到一個人說:“他們都走了。”

靈仙心裡“咯噔”一下,心想不會被人發現了吧?

她轉頭看向來人,居然是袁弘凱!

“袁弘凱?你怎麼在這?”

“周文菲是我表姐。”相比她的驚訝,袁弘凱顯得很淡定。

他早就知道她要來了,前些天表姐打電話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初一生叫紀靈仙的,聊了幾句才知道她跟嚴正還一起吃飯!她跟那個叫嚴正的小白臉關係這麼好嗎?

班裡的同學私下都說紀靈仙性格孤僻冷淡,袁弘凱覺得不是,她明明只是文靜內向,她的心地其實很善良,他了解她……嗯,他以爲他了解她,結果好像並不是。

有一瞬間,他感覺他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或許可以成爲朋友,卻不會是很親密的朋友。有了這個意識後,他疏遠了她,但他還是會不由自主關注她,偷偷聽她跟別人聊天,自然而然地望着她的那個方向,看她低頭寫作業的側臉發呆。

他在心裡唾棄自己的行爲,又不是什麼絕世美女,有什麼好看?罵完又在心裡迴應,好看,怎麼看都看不膩,越看越好看……

靈仙聽了袁弘凱的話後更詫異,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剛剛認識的人竟然是同學的表姐,這就是那什麼“六度空間理論”?

曾經她覺得這個世界很大,大到還沒來得及說再見便再也見不到,大到轉過身熟悉的人便淹末人海……

意識自己的思緒飄遠了,她回過神來,說:“是嘛,那真的好巧。”

袁弘凱也是千頭萬緒不知道怎麼說,以前什麼都不想,反而什麼都能說出口,現在是想多了,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指了指樓上,“我剛在上面看見你了。”

靈仙順看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一個窗戶,從那裡正好能把剛纔的事看在眼底。

“哦……”,她恍然大悟,“所以你表姐不是你叫過來的吧?”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想到這上面,“也算是吧,我看到她好像在找那個嚴正,就提了一下說好像在這邊看到他,她就過來了。”

“嗯,你什麼時候看到我們的……在樓上能聽到他們說什麼嗎?”

袁弘凱笑了,“怎麼可能,我只是看到你先站在角落,然後他們來了,他們沒看到你……他們說什麼了?”

靈仙撓頭,啊這是能說的嗎?她打了個哈哈,“你都看見了,那你可得幫我證明不是我故意偷聽的。”

嚴弘袁頓了一下:“你……跟那個男的是什麼關係?”

“男的?”她有點莫名,“是說嚴正嗎?我們是朋友呀!”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坦然,一點曖昧都沒有,他聽得笑了,“那我和你呢?”

靈仙:“我和你?同學呀!”

只是同學嗎?連朋友都不是?

他有點泄氣,耷拉着腦袋“哦”了一下。

靈仙看他那樣,想到了金毛,金毛不高興的時候也是低着頭苦着臉。

她還挺喜歡眼前的這個大男孩,不是對異性那樣的喜歡,是長輩對小輩的喜歡。

他陽光,高大,爽朗,充滿少年的氣息,大概是因爲她是那種沉默清冷的人,所以嚮往與自己性格相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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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纔會養出這樣的性格呢?靈仙想。

袁弘凱要是知道她對自己是這樣的想法,估計會吐血。

少年躊躇着喊出她的名字:“紀靈仙,我……”

看着他支支吾吾沒把話說出口,心裡正道原來少年也不是一往無前啊,就聽到他輕輕吐出了那三個字,聲音很低很低,她清楚聽到了。

但她不敢迴應,她跟他怎麼可能呢?

靈仙裝作沒聽到,一臉懵懂對上他的雙眼,“你說你什麼?”

袁弘凱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沒想到會是這樣,他不知道她是真沒聽見還是裝聽不見,他卻沒勇氣再說一遍。

見他搖頭不說話,靈仙轉而說起別的事:“對了,你大學想考去哪所大學?”

他打不起精神回答這個生硬的話題,敷衍地說:“大學?不知道,還早呢,現在才初一。”

“是嗎,可能是我迫不及待想要長大吧,我想去遠方,你說北京怎麼樣?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一起去。

這三個字聽進他聽裡像一顆小小的火星子一樣“哄”地點燃了他的世界,他的雙眼放光,恨不得跳起來:“你說我們一起去北京嗎?”

“不是,我是說一起考去北京!”

“嗯嗯,我想去北京,我們一起去北京念大學吧!”

靈仙好笑地看着他,說得好像想去隨便就能去一樣。

“你想去哪個大學呀?”

說到這個話題,他們的話多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言,那勁頭似乎明年就高考一樣,但其實來日方長。

靈仙微笑着看着他,心裡萬分抱歉。

她騙了他。

她是一個甘於一隅的人,更沒有遠大的志向,這輩子守着父母平平淡淡地過着就差不多了,再者,少年的心意朝立夕改,說不定不用一年或者到了高中就變了。

人生的變數何其多啊,又豈在今夕。

袁弘凱的心情暢快起來,恨不得馬上參加高考,明年就去北京,他還想說下去,就被樓上的人打斷了。

“表哥!快上來!”

半個小時前袁弘凱和周文俊在遊戲室打遊戲,忽然袁弘凱說有事要下去一會兒,他以爲他說一會兒也就是幾分鐘,結果他左等右等沒把他等回來。

他煩躁地站起來,在屋裡轉了幾圈,不爲意看到窗外他表哥正在樓下,和一個女孩子站着聊天。

周文俊記憶力很好,那個女生他見過,是那個嚴正的朋友,穿得很寒酸,一看就是個窮人。

他定眼往靈仙身上一瞧,心想今天穿得倒還過得去。

靈仙今天穿的是一條嫩黃色的連衣裙,她搬進黎歌的那所房子的時候就有,一直掛在衣櫃裡,從來沒穿過,不僅這條裙子,裡面還有十幾套不同款式的衣服,每一件看起來價格不菲,想來是黎歌給準備的。

平常她是三套校服輪着穿,那裡面的衣服一次也沒穿過,今天和嚴正一起出去,不想丟了他的臉,才穿了這一身。

聽到周文俊的聲音,她擡眼看去,認出是周文菲的弟弟,她不甚感興趣地收回視線。

她對袁弘凱說:“你上去吧,我也回去了,站得有點累了。”

袁弘凱還沒跟她聊夠,不大情願回去,他提議:“不如你也和我一起上去吧,上面有遊戲室,有播映室,你要是不喜歡打遊戲,可以看電影。”

靈仙想說不用,但是對上對方期待的眼神,不由得心軟,“那好吧”。

少年聞言高興得如同要到糖的孩子,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