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終有一別

秦望舒到她的父親所在的城市——廣田市去了。

廣田是個省會城市,秦望舒就在這個城市的省衛視當主持人。

作爲省會城市的市長,父親的影響力自然發揮了作用。但臺長起初對於接收秦望舒並不熱心,甚至還有些反感。

他本能地認爲,秦望舒大概不是個有什麼本事的人,至多是個花瓶。不過是藉着父親的權勢,尋在一份風光體面的差事而已。

他甚至和幾個心腹研究了一個方案,對秦望舒進行一次嚴格的面試,到時候,就以面試結果太差爲理由,直接退貨,把秦望舒給頂回去。

雖然得罪一個市長,但市長不是省長,與省電視臺並沒有轄屬關係,就算是得罪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今天當臺長,說不定明天就交流到別的地方去了。你今天在廣田當市長,說不定哪天也交流到別的地方去了。

當然,秦市長哪天當上自己頂頭上司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不過,機率實在太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天下的職位那麼多,哪裡會正好就碰上了?再說,你秦市長是上京人,雖然尋在在這裡當官,說不定哪天就回去了。就算你高升了,天高地遠的,又能把我怎麼樣?

即使是真的得罪了你,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面試很嚴格,比一般的面試都要嚴格,甚至有些故意刁難的味道。

但是,面試一結束,事情就有了戲劇性的轉機。

幾個手下集體叛變了,對秦望舒讚不絕口,對秦市長的印象也一下子改觀了。

由以勢壓人、以權謀私變爲慧眼識珠、舉賢不避親。

臺長的情緒表現得比手下還激烈,竟然當着大家的面,就批評起了秦市長。

“雖然我比秦市長級別低,但是,將來有一天見到他時,我也要斗膽批評他一頓。他秦市長是京城人,在我們廣田任職,對我們廣田感情不深,把秦望舒這樣的人才放在別處,卻不爲我們廣田效力……。”

幾個手下見臺長如此說,就有些瞧不起臺長。

心道:本來是你不願意要秦望舒,才拉我們幾個搞這個所謂的面試,目的不過是用我們幾個當墊背的,弄個集體意見來搪塞秦市長。

現在見秦望舒是個人才,就趕緊想着拍秦市長的馬屁了。還批評秦市長,你那叫批評啊?

不過,算計歸算計,幾個人還真有些魄力和效率,當場拍板,讓秦望舒頂替已經懷孕六個月的楚靈,一步到位,直接當晚六點半《全省新聞聯播》節目的主播。

對於一個新來的主持人來說,這個安排,實在是有些不同尋常。竟然沒有任何過渡、考察,一步到位,直接承當大任,這樣的例子,在廣田電視臺,還真是第一次。

不免就有些風言風語傳出來,自然地,寢室長得背景也就隨之被揭露出來。於是,就有許多人,等着看秦望舒的笑話。

你能靠着你父親進來,但今後日子長着呢,你老爸難道還能替你播音不成?咱們走着瞧。

當然,這些人的期望,很快就落空了。秦望舒就這樣,很快在廣田電視臺站穩了腳跟。

阿黛爾也要回國了,機票也已經訂好了。

興陽大學還特意舉行了一場歡送儀式,陸文青代表研究所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阿黛爾的治學精神和學術成果給予了高度評價。

阿黛爾的治學精神,但是無可挑剔的。

除了偶爾和秦望舒、趙玉棠出去玩玩兒之外,她沒有更多的社交活動。也不像其他的留學生和交流學者那樣,到處遊覽。在學習和研究上,作風也非常嚴謹。

至於學術成果,其實就乏善可陳了。

一來她雖然略通楚語,但是,她的跨界民族史的研究方向,絕大多數資料,都是古代楚語典籍。以她的楚語造詣,想看懂這些典籍,都常常有困難。

二來,她作爲訪問學者的時間,也不長。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要想出什麼學術成果,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要說她此行的最大成果,也不過就是搞清楚了薩馬兒家族和麒麟國在歷史上的那段淵源。

弄清楚了這段淵源,對於她個人,或許很重要。但是,在學術上,還遠遠談不上是什麼重要的成果。

不過,阿黛爾在楚國總算是呆了將近一年,對於這種順情說好話的習慣,也算是有所瞭解。所以,對於陸研究院的評價,也就聽之任之。

主管教學的副校長也參加了儀式,不過,他的講話角度更多涉及中米兩國的人文交流和兩國人民的友誼之類的話題。

阿黛爾雖然在楚國呆了一段時日,自信對楚國也算是多少有了一些瞭解。

但對副校長的講話的感覺,仍然是雲裡霧裡。

心道:國家關係的好壞,終究是由國家利益和國家的戰略目標決定的。

就算是瞭解再深,交流再多,當利益衝突時,該翻臉還是會翻臉,該打仗還是會打仗。

瞭解和交流要是真的那麼管用,米國也就不用搞什麼再平衡和重返戰略了。

阿黛爾雖然直率,也沒有當場站起來反駁副校長。況且,她的思路還沒有徹底理清,儀式就結束了。就算她想說,也沒有機會了。

不過,阿黛爾仍然認爲,此次楚國之行收穫還是很大的。首先,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考證薩馬爾家族史的任務,圓滿完成了。

其次,得到了秦望舒和趙玉棠兩個人的友誼。有這兩點,她認爲,就足夠了。

另外,她還認識了聖林。這個自己前世的丈夫。

儘管她已經明確地表示,不會和聖林延續那種關係,但是,這種關係,還是經常會縈繞在她心頭,常常讓她揮之不去。

趙玉棠從爪哇島回來的第三天,就接到了擔任第一監獄獄偵處長的任命。

馮處長和趙玉棠辦了交接手續,晚上全處人員又到酒店喝了一頓,既是歡送老處長,也是慶祝新處長上任。

第二天,馮處長到工會報道,兼了個閒差,混日子等待退休。

儘管這個處長,其實只是個副處級,但是,趙玉棠如此年輕就升任處長,還是在監獄裡一起了很大轟動。

輿論自然是有的,但是,鑑於趙玉棠平時的能力和獨擒羅慶林的突出業績,以及包括趙觀瀾在內的上層的力挺,議論一陣後,人們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週日,趙玉棠、秦望舒和阿黛爾在陸研究員家聚會。即是慶祝趙玉棠升職,也是爲秦望舒和阿黛爾餞行。

那邊陸研究員做飯,這邊陸夫人和她們幾個打麻將。雖然趙玉棠幾次嚴厲制止,但是,阿黛爾和秦望舒還是把她們此次爪哇島之行和聖榮賭王的事兒給抖落出來了。聽得陸研究員和夫人嘖嘖稱奇。

聖榮賭王果然名不虛傳,大發神威,一家通吃,另三人實在無奈,只好乖乖認輸,算賬喝酒。

一場酒喝得昏天黑地,到最後。連稱呼都亂套了。

起初還是玉棠、望舒、阿黛爾地叫着,後來就是太子妃、玉皇后、女王陛下、舒妃、黛妃之類的胡亂叫着,胡亂答應着。

興奮中,秦望舒唱了京劇《霸王別姬》的段子,趙玉棠唱了流行歌曲《霸王別姬》。

阿黛爾不會唱,就到了廚房,拿出一把菜刀,學着視頻中虞姬的樣子,玩兒抹脖子自刎的遊戲。

嚇得陸研究員和夫人拼命搶下菜刀,藏了起來,纔算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趙玉棠送秦望舒和阿黛爾到機場。阿黛爾的航班先起飛,幾人說着再見,心裡卻都有些糾結。

一邊想着此次一別,不知今生還能否見面,一邊又都有一種預感:他們今後還會見面。

輪到秦望舒走了,她猶豫再三,還是把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我這一走,聖林就交給你來照顧了。”

聽得趙玉棠滿口答應,秦望舒略微安心。

可轉眼間又有些後悔。心道:把聖林交給她,豈不是等同於把魚交給了貓,畢竟玉棠前世是他的正妃,真要是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舊情復燃,卻又如何是好?

趙玉棠卻又是另一番心情:那個混蛋現在能耐大得很,不給我惹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那裡還用我來照顧?

送走了秦望舒和阿黛爾,趙玉棠走出機場,開車到了興陽河的堤壩上。雖然河水污染嚴重,甚至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怪味,她還是在堤壩上慢慢地走着。

兩個好友走了,雖然有些失落感,倒也沒覺得有多大憂傷。

從小學到大學,再到碩士,一路讀下來,都是學霸。畢業後,輕易地考上公務員,當上了一名監獄警察。

對於做一名監獄警察,她的老師、朋友、同學們,幾乎衆口一詞地反對。

父親起初也不是很同意,但終究沒有反對,還是尊重了她的選擇。

幾年下來,工作順風順水,乾的風生水起。成績有目共睹。仕途也一路看好,能夠以24歲的年紀出任處長,也足以讓許多人刮目相看了。

不僅仕途順利,財運也一路興旺。開網店賺錢,打麻將也總是贏錢。

既當官,又有錢,加上文憑高,相貌人品又屬上上之選,在人們口中口碑又好。似乎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擁有了。

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全都是憑藉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到目前爲止,無論是讀書,工作、還是個人生活、感情,都沒有任何負面新聞。

唯一遺憾的,就是現在還是獨身一人。不過,這點許多人都理解,因爲趙玉棠實在太優秀,能夠配得上她的男子,實在是太少。所以,傾慕者雖多,敢於表白甚至展開追求的,實在太少。

不過,趙玉棠對此似乎並不在意,就連趙觀瀾也弄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雖然心裡着急,但也不好追問,生怕因爲自己的壓力,女兒草率決定,選錯了郎君,抱憾終身。況且,趙玉棠才24歲,再等幾年,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趙玉棠雖然很優秀,但是,卻沒有孤芳自賞、孤高自傲的情結。反而有很強的親和力。就算秦望舒和阿黛爾這樣的準情敵,也能很好地平衡關係。

如今兩人一下子都走了,她倒是頗感寂寞。無聊,就想找點兒事兒做。

雖然當了處長,但工作也沒有那麼多。犯人們也不是個個都天天琢磨着脫逃、打架、喝酒、自殺這類嚴重違紀的事。

突然想起秦望舒讓她照顧聖林的事兒,就覺得,應該去找一下聖林。

在捕獲羅慶林一事上,聖林其實是最大的功臣。可自己回來後,沒有任何表示。

最起碼,應該見個面,表示一下感謝。

另外,都說這個混蛋算命很準,叫他給我算一下,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有真本事,還是徒有其名。

計議已定,趙玉棠就開車回到第一監獄。

到了門口,又覺得就這樣空手去,有些不太好。於是,就到旁邊的超市,花了三百多元買了些水果、食品。

本想再買一條煙,又想不能太慣着聖林,也就作罷了。她覺得,自己作爲獄偵處長,給一個犯人拿這麼多東西,已經給足了他面子了。

當然,一點兒東西也不拿,似乎也不太好,不僅顯得自己太小氣,主要的是,萬一這個混蛋算命時胡亂說一頓,自己還真的拿他沒什麼辦法。

“聖林,最近在這裡過得還習慣嗎?”

趙玉棠本來想先說一番套話,比如:你最近對於自己的犯罪行爲有什麼認識?是否找到了自己犯罪的思想根源?對於今後的改造,有什麼打算之類的。

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又覺得這樣說有些太過生硬和疏遠。所以,一開口,就變成了類似拉家常的話。

不過,心裡卻是暗罵一句:跟你這個混蛋打交道還真費勁,本小姐開口前還得掂量一番。

若不是上次欠你點兒人情,今天又找你算命,那裡用得着這麼低聲下氣跟你說話?還給你買水果,有東西喂狗都不給你。

“感謝趙處關心,我還習慣。趙處不必掛念。”

聖林嘴上說的客氣,卻仍是大咧咧地坐着。

這人這麼這樣啊,跟你客氣一句,就成了關心你,還掛念你?

你以爲你是誰,本小姐一天到晚沒事兒幹,會關心掛念你?你還真的把那個所謂前世的故事當回事兒了?

“今天來,有兩個目的。一是你提供的線索,對於我們順利地抓到羅慶林,起了一些作用。特意表示感謝。

二是我個人想請你給算算事業、財運之類的事。不知你能否給個面子?”

其實,趙玉棠的主要目的,是想算算自己的婚姻感情。但是,自己不願意在一個犯人面前低聲下氣,兩人之間,又有着一個所謂前世的尷尬關係,所以,她實在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說婚姻之事。

趙玉棠一開口,聖林就明白了她的真實目的。

大凡女人算命,問財運、事業的,不是沒有,但卻較少。絕大多數,是問婚姻感情、子女之事。

聽說這個趙處也是個小富婆,如今又當上了處長,不到30歲,就事業成功,人生得意,那裡會來算財運事業?

她現在還獨身一人,必是爲婚姻而來。只是因爲臉皮薄,拉不下臉來,放不下架子,才拐了一個大彎兒,指東打西的。

因爲那個前世的故事,聖林也覺得自己和趙玉棠的關係有些尷尬。

但尷尬歸尷尬,以自己和她目前的身份,實在也引申不出其他什麼故事出來。

所以聖林給這次算命定了基調:不考慮其他因素,這就是一次普通的算命。

我“照命宣科”,實話實說,愛聽不愛聽,是你自己的事兒。算完命,橋歸橋,路歸路。你當你的處長,我研究我的越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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