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擠兌風潮(一)

北山公園是興陽城區的第一家公園。距今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了。

雖說處於老城區,顯得有些破落。但是,由於老城區的人口仍然很多,所以,公園還是很熱鬧。尤其是每天早晨,都有許多晨練的人,到此聚集。

人流大了,在公園外面的街道上,就自發地形成了一個早市。那些來晨練的老年人們,鍛鍊完畢,就會順便買些蔬菜啊,日用品什麼的帶回去,鍛鍊購物兩不誤,算是一舉兩得。

早市上, 不僅有賣菜的,還有算卦的。

老於是興陽的老人兒了,年輕時摔斷了腿,於是就拜了個師父,學習了一手算命功夫,以此維持生計。

不過,他的水平實在有限,除了他師父當年教給他的那些口訣,其他的,什麼也不會。

所以,儘管他算了幾十年命,水平還是當初那個水平。

老於最羨慕的,就是城北住別墅的聖嶽。人家那才叫易學大師呢。但是,羨慕歸羨慕,老於也知道,自己這水平,跟人家是永遠也搭不上界的。於是就安心地在街頭擺攤兒。

算命先生雖然是給別人算命的,但是,自己也是要講運氣的。運氣好時,顧客多點兒,出手大方點兒。運氣差時,一個顧客都沒有,即使有了,賞錢也給的很少。

但是,從昨天起,老於轉運了。

一個外地來的老先生,要租老於的地方給人算命。

這樣的事兒,老於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很惱火,覺得這個人太不識相,這不是明擺着要搶人家的飯碗嗎?

老於剛想發火,火就壓下去了。

因爲他見到了那個老頭手裡出現了一沓金幣。

“租三天,一天1000金幣。”

其實一天100 金幣就不少了。

這是老於的心裡話,他當然不會說出來。

“我想跟着先生學學,我在旁邊看着,你不忌諱吧。”

老於知道,這一行,都忌諱同行在一邊看自己的門道。他只是高興,順嘴就一說,根本就沒指望對方會同意。

“沒關係,你就在旁邊看着,順便可以學幾招。”

既然對方這樣說,老於可就不客氣了,於是就找了個小馬紮,坐在一旁。

不到5分鐘,老劉就來了。

“老於,怎麼不出攤兒了?還是換人了?”

“沒換人,我師兄來了,替我頂一會兒。”

“你還有師兄?”

“什麼叫還有師兄?這可是我正宗師兄。聖嶽老先生的親傳弟子。”

租攤兒的,正是陸煙客。一聽老於說話,心裡就嘀咕。

我怎麼就成了三師弟的弟子了?這個老於,你胡亂吹牛不要緊,卻把我們的輩分給弄亂了。

“不對啊,老於,你師父不是粉妝衚衕的王瞎子嗎,王瞎子什麼時候成了聖老先生的同門了?你師兄行嗎?別砸了你的招牌。”

“老劉,你把那‘嗎’字兒去掉了。我師兄比我強多了,要不你試試?不準不要錢。準了隨便兒給。”

“嘿,老於,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就得試試。”

說着,老劉就在陸煙客跟前的小馬紮上坐下,報上了生辰八字。

一般人算命,都是直接說出生時間。但這個老劉平是就願意找人算命,大事小情的,都要找人掐算一番。時間長了,自己的八字就記住了。

“你原本是公門衆人,50歲之前,沒有什麼錢。50歲之後,日子纔好起來。”

陸煙客說道。

“看來還行,八九不離十。”

“從去年開始,你的財運很旺。不過,旺雖然旺,可惜是個刃頭財。”

“什麼是刃頭財?”

“就是以危險的方式取財。”

陽乾的帝旺位,就是羊刃。甲刃在卯,丙刃在午,戊刃在午,庚刃在酉,壬刃在子。

地支是羊刃,同柱上的天干是財星,就叫做刃頭財。

陸煙客說老劉以危險的方式取財,其實是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準確的說法,應該叫以非法的方式取財。從字面上的意義來講,就是在刀口上掙錢。

凡是命中有刃頭財的人,註定會用犯法的方式取財。

“可惜啊,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這幾天,就要破財了,而且是一大筆錢。”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老劉有些沉不出氣了,把小馬紮往前挪了一下。

“還不明白嗎?”

“真的假的?”

“你是放高利貸的,這算不算非法之財?你放錢的那個地方,有個‘龍’字,可惜啊,你要的是利息,人家要的卻是你的本金。”

“不可能的,每個月的利息,都是按時給的。龍田德普是大公司 ,很有實力的,金老闆是大老闆。”

“你的錢,要不回來了,認命吧。”

“怎麼可能,你算的不準。”

“老劉,你可不能砸我師兄的飯碗啊。怎麼不準了?你去年到龍田德普入股的時候,還是找我給你算的呢。每個月領了息錢,你可是都要跟我炫耀一番的。”

“言盡於此,福主愛信不信。”

正說着,一個胖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老劉,總算是找到你了。還有心思在這坐着,聽說了嗎?金老闆要跑路了。我們正聯絡人,打算去把本錢要回來呢,你去不去?”

“去去去,這就去。”

老劉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跟着來人走了,連卦錢都不給了。

“老劉,給錢啊。”

老於就要追上去。

“算了,算了,以後再說。”

陸煙客拉住了老於。

“小樣,這下要玩兒完了吧?你算得都對,這個老劉,原來是個工商所長,一天到晚,就知道敲詐勒索那些小販兒。貪了幾個錢兒退休了,就把錢放在金志柏那裡吃息,每天得意揚揚的,這下報應到了,該!”

閔夫人,是閩蘭自己在內心裡的叫法。不過,平常的時候,大家都叫她閩姐。即使一些歲數比她大的,也都這麼叫。

時間長了,閔蘭也就習慣了,並且喜歡上了這個叫法。

願意很簡單,凡是能夠叫她閩姐的,都是比較親近的人,同時,也是能夠給她帶來好處的人。

當然,閔蘭還沒有糊塗到就此就認爲是自己有本事的人。她清楚地知道,這些人之所以給她各種好處,全是因爲自己那個當常務副市長的老公。

他們是衝着老公手裡的權力來的。

閔蘭正在化妝,閨蜜來了電話。

這個閨蜜,可是個老資格閨蜜了。兩人從初中開始,就開始好的跟親姐妹似的。

閨蜜的老公雖然比常務副市長差點兒,但是也差不了多少。甚至還在某些方面比常務副市長還要強。比如,在錢的方面。

閨蜜的老公是城投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那幾乎就是是市政廳的一個自家金庫啊。

“閔蘭啊,你家的錢取回來了嗎?”

閨蜜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大清早的,取什麼錢,你發什麼神經啊。”

“你還不知道吧,金志柏要跑路了,大火都忙着取錢呢,你也趕快去吧,晚了,怕是本金也沒了。”

“不會吧,金老闆很有實力的。這兩年,都是準時給發息的。”

“你來看看吧,這裡的人都快要擠滿了。”

“去哪裡?”

“龍田德普啊,我就在這裡呢。叫你家老常給金志柏過個話,他們不見我。”

“誰不見你?”

“金志柏的人。”

“你沒提我嗎?”

“提了,他們說,就是你來了,也不見。”

“金志柏想幹什麼?他還想不想在興陽混了?你等着,我一會兒就過去。”

閔蘭放下電話,就找副市長老公。

“老常,你給金志柏去個電話,叫他把咱家的錢退回來。”

“不是按時給利息嗎,退回來幹什麼?月息20%,你上哪裡找這樣的好事兒去?”

“宋妍來電話,說金志柏要跑路了。現在,很多人在金志柏的公司,等着要錢呢。”

“你說什麼?”

副市長有些坐不住了。

“我這就打電話,問問怎麼回事兒。”

副市長撥了一個電話,但是,無人接聽。

“這小子,膽子大了,竟然連我的電話都敢不接。”

“是不是真出事兒了?你去一趟吧?”

“胡鬧,我能去那種地方嗎?我去幹什麼?要錢?我還怎麼在官場上混?”

“那你也趕緊想想辦法啊,3000萬楚金幣啊。”

“原來就不讓你去放高利貸,可你就是不聽,非要貪財。咱們收的錢還少嗎,不夠花嗎?”

“我不尋思在弗朗西斯買一套房子嗎?宋妍都買了,咱家不買,不是叫她給比下去了嗎?”

“頭髮長見識短。成天就知道比比比。米國不是買房了嗎,加麥尼不是也有房子嗎?京城、陽州、滬江不是都有房子嗎?買那麼多房子有什麼用?誰住?”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趕緊想辦法把錢要回來啊?”

閔蘭急的都要哭了。

“你也不要着急,金志柏還是有一定實力的。他在興陽有些基業,不會輕易跑路的。再說了,有頭有臉兒的人,在他那裡放貸的多了,他想跑就跑,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一會兒,你到他公司去,看能不能把本錢要回來。我上班後,再瞭解一下情況。”

“還有這個月的利息呢。”

“這個時候了,還要什麼利息?你給我聽好了,你不要關機,聽我電話。實在不行,本錢也不要了,叫他們把你的資料全都銷燬,就當你從來沒在那裡放過錢。”

“什麼?本錢都不要了?那可不行。3000多萬啊,說什麼也叫他給吐出來。”

“唉!我又何嘗不知道那是3000多萬啊。你知不知道,一旦金志柏真的跑路了,市政廳就要對他的公司進行清算,到時候,要是發現了你也在那裡放錢,怎麼解釋?我倆從哪裡來那麼多錢?你能說清楚嗎?”

“這……。”

閔蘭這回明白了。

“另外,從今往後,你給我老實點兒。不要再到處插手,接那個工程,這個工程的。錢夠花就行了,有多少是多啊?”

“我接工程是靠我自己的本事。”

“靠你的本事?你就一個圖書館副館長,還是我給你爭取來的。你一個圖書館副館長,能給人家辦什麼事兒啊,人家憑什麼給你送錢送物的?還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以爲,給你的那些工程,都是白給的嗎?給你送的,都是白送的嗎?哪個過後不得我還人情?”

閔蘭無語了。

其實,這裡面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只是這些年已經習慣了,漸漸忘了這一層。許多時候,竟然真的在內心裡,欺騙自己,以爲是自己的本事了。

對於那些鞍前馬後,口口聲聲叫自己閩姐的人,她也以爲是發自內心的親近了。

保姆準備好了早餐,常市長今天沒有遵照養生專家教他的那樣,細嚼慢嚥,只是胡亂扒拉幾口,連平時來接他上班的專車都沒等,出門打了個出租,就去上班了。

按照往常的程序,每頓飯之後,閔蘭都是要等着保姆收拾完,檢查一下餐具洗刷的是否乾淨的。同時,還要順便檢查一下剩餘的主副食材,是否跟消耗掉的相吻合,以防止保姆在其中做手腳。

由於急着趕去龍田德普公司,閔蘭今天就把這些功課省略了。

這邊閔蘭剛剛出門不久,保姆就聽得有人敲門。

打開門,一個胖胖的傢伙,就站在門口。

保姆認得他,前幾天,就是他,來找過閔蘭。

他跟閔蘭談話時,保姆偷偷地聽到了,好像是要承接護城河改造工程的。

今天又來了,很可能,又是爲那件事兒來的。

“請問閩姐在麼?我昨天電話裡跟她約好的。”

“啊,是關於護城河那件事兒吧?閩姐有點急事兒出去了,她交代過了,你那件事兒,她已經辦的差不多了。有什麼事兒跟我說,到時候,我轉告她就行了。”

“這個……。”

胖子有些猶豫了。

“什麼這個那個的,你要是不辦,就趁早說一聲,那天送來的東西,我馬上就還給你。就那點兒東西,還想辦事兒?一點兒誠意沒有。”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天的東西,只是一點兒小意思,今天,我都送來了。就照您說的辦,這個,請閩姐回來時,交給她。”

胖子說完,把一個紙箱放在門旁。然後,又從兜裡掏出200金幣,遞給保姆。

“這個是給你的,一點心意,請收下。”

“放在那裡吧。”

保姆指了指餐桌。

待得胖子出門,保姆頭伸出門外,看看胖子不見了蹤影,關上了門。

打開門邊的紙箱,一沓沓嶄新的金幣就呈現在眼前,數了下,一共100萬楚金幣。

保姆把錢拿到自己臥室裡,放到了自己的箱子裡。

“這些錢,就歸老孃了。反正你們也快要完蛋了,到時候,胖子也不敢來要錢了。老孃也遠走高飛了。”

“這世上的事兒,也真是奇怪啊。我上次在羅江干的那家,也是個副市長,也是因爲放高利貸的跑路了,吃了事兒。這回又是這樣。怪不得書上說,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還真不是瞎說的啊。”

保姆出了臥室,把餐桌上的200 金幣踹進了兜裡。

在市長家幹就是好啊,連保姆都有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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