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踩着木屐,穿着在商九歌看來有些奇怪的衣服,尤其是頭上剃了一個奇怪的髮髻。
商九歌想自己啊了一聲他大概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看着他認真說道:“請問你在說些什麼啊?”
“把刀交出來。”眼前的武士厲聲說道,並且看了看確定商九歌應該是一個外國人,他於是便指了指商九歌腰間的佩劍。
“你是說這個嗎?”商九歌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伸手提了提腰間的緋夜:“它的名字是緋夜,別人送我的劍,我用了挺久了。”
“所以不能給你。”少女誠懇說道。
至少商九歌意識到了他想要自己的劍,就這一點來說,少女就非常值得誇獎。
而對方當然也完全聽不懂商九歌所說的話,在他看來,少女嘰裡呱啦,至少說看起來非常有禮貌,但是她又絕對不可能是東瀛的武士,一時間連對方都陷入了輕微的遲疑。
畢竟這種情況平常是真的很少見。
“總之劍不能給你,還有你知道尾張國嗎?”商九歌從來不會羞愧於自己的雞同鴨講,她只是認真問對方知不知道。
只有尾張國這三個字,商九歌用的是東瀛語的發音。
沒有辦法,因爲各種翻譯的鍋,如果尾張國這個地名還用神州語來發音的話,那可能就徹底糊成一片了。
“尾張國?”眼前的武士重複商九歌所說的這個單詞:“你是尾張國的朋友,還是尾張國的敵人?”
“所以說不知道嗎?”兩個人的談話從來都沒有在同一條直線上,眼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至少說眼前的人就不屬於那種會神州語的東瀛武士,商九歌轉身就走。
“你給我停下。”對方看到商九歌的轉身,一時間就有些生氣了:“把刀留下來。”
這樣說着,他伸手就要去抓商九歌的肩膀。
商九歌並沒有回頭。
少女只是肩膀瞬間向下垮了一下,在垮下去的同時,她回頭反手抓住對方的手腕:“不可以走嗎?”
商九歌歪頭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透着淡淡的疑惑。
她總是那副帶着些許天真的慵懶模樣,哪怕說此時是她抓着對方的手腕讓其根本動彈不得。
明明商九歌的手看起來那樣柔弱又細小,但是此刻卻如同鋼釺一樣夾着對方的手腕,讓他感覺到幾乎裂骨的疼痛。
“疼疼疼!”對方連着叫痛,商九歌便鬆開了手:“不要再抓我了哦。”
少女這樣叮囑着,然後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商九歌當然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甚至說要去什麼方向都不知道,但是這裡都是陌生的人和風景,這就讓少女很開心了。
多走走總沒有壞處,說不定最好的情況是少女單單憑自己迷路就能夠找到方別,這纔是找人的最高境界。
但是身後的人吃了虧哪裡肯這樣輕易的放棄,商九歌撤手之後,他握着自己的手,看着離開的少女,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暫時嚥下這口氣。
考慮片刻之後,武士的尊嚴終於還是戰勝了理智,他刷的一聲從腰間拔出太刀,隨後就上前向着商九歌的腰間斬去。
那一瞬間,商九歌微微嘆息。
她右手握住刀柄,輕輕一提,就在最後那一瞬間用劍鞘擋住了這個武士的斬擊,少女隨即轉身,緋夜劍輕盈出鞘,緋紅色的劍鋒閃着令人窒息的寒光。
她拔劍在手,看着身前同樣出刀的武士,側頭笑了笑:“我這次拿的可是有鋒的劍哦。”
商九歌在絕大多數時候用的都是棍子來施展劍法,只因爲商九歌的劍太快,那些用棍子施展的招數如果變成劍的話,那麼商九歌早已經變成了聞名江湖的殺人女魔頭。
只可惜對方並聽不懂商九歌的話。
他只是看到了商九歌同樣拔出了劍。
“所有人,都給我過來!”他握着刀向着四周大聲喊道:“這裡有一個外國的妖女!”
這裡是大阪城。
雖然說大阪城是整個東瀛幾乎最繁華的都市之一,但是相應的,這裡也同樣豢養着大量的武士,這些武士類比的話可以類比爲西方的騎士,是專門爲主公作戰的精銳士兵,倘若自己背叛或者主公被殺,那麼無主的武士就會淪落爲浪人。
可想而知,這些不事生產的武士變爲浪人之後,唯一的生存手段就是聚衆爲盜,或者說是在東瀛國內,或者說遠渡重洋到所謂的膏腴之地神州去討生活。
而絕大多數的大名,當然舉雙手歡迎這些浪人去禍害那邊的天朝上國,這也是神州東南倭寇之亂遲遲不曾終止的原因。
因爲這原本就是戰國亂世的副產品而已。
而隨着這名武士的呼喚,有越來越多的人都圍攏上來,他們都有着奇怪的髮髻,踩着木屐,腰間都配着長刀。
毫無疑問,他們的身份都是相同的武士。
而此時,這些武士將商九歌團團圍在中央。
“就是她,違法帶刀於鬧市,還試圖攻擊我。”看到同伴前來,這個武士慢慢生長起來了勇氣。
而商九歌則真的是絲毫不慌。
對於打架這件事情,商九歌從來都是非常熱衷。
當然,這次打架可能要死人,少女想了想感覺還是沒有必要。
“你們確定要和我打架嗎?”商九歌看着這些人說道。
“她說的是神州話。”這個時候,這些圍攏過來的武士中間的一個突然叫出聲來。
“神州話?”最初的那個武士看着開口的那人:“雨田,我記得你去過神州?”
“嗯嗯,去討過一段時間的生活,不過那裡並不是屬於我的地方,考慮之後我還是回來了。”雨田點了頭說道,他是一個細眼睛的年輕武士,隨即他看向商九歌:“姑娘,你知不知道在大阪城佩劍是違法的行爲?”
他的聲音溫和平靜,讓人聽起來就感覺有些舒服,而最重要的是,他開口對商九歌說話的時候,用的是神州語。
“咦,你會說神州話!”而商九歌則興奮起來。
她瞬間上前,所有的武士都驚呆了,下意識的,每個人都揮刀向着商九歌招呼了過去,但是少女根本就不曾將這些揮來的刀劍放在眼裡,她只是平靜地擡起緋夜,那一瞬間,緋夜纖細的劍鋒在空中如同蛇行一般,劃出了一個曲折蜿蜒的軌跡。
而在下一瞬間,這個軌跡就收到了它存在的價值,只聽到空中那清脆的聲音響成一片,而商九歌已經穿過了方纔的刀劍阻隔,來到了雨田的面前:“你會說神州話對吧,你能給我帶路嗎?”
在商九歌聲音響起的同時,地上發出了第二波清脆的響聲。
無數斷刀同時墜地,就好像雨落池塘。
方纔商九歌只用了一劍,就斬斷了剛纔敢向她揮刀的所有人手中的太刀。
並且不只是單純的斬斷。
而幾乎是切碎。
商九歌劍法配合緋夜的鋒利,用來斬切這樣質量並不算上佳的武士刀,簡直就是如同切面條一樣容易。
“劍,劍聖。”看着商九歌這神乎其技的劍法,這一瞬間所有的武士都握着手中的斷刀驚呆了。
“這一定是劍聖吧。”有人喃喃說道。
“就算是傳說中的劍聖,能夠輕易將我們的刀斬斷嗎?或者說是她手中的劍過於鋒利的緣故?”
“就算她手中的劍鋒利,但是剛纔我們那麼多人對她出手,她用了幾劍回擊?你看清了嗎?”
“好像只用了一劍?”
“她好像只是衝着雨田去的?”
這些武士用着東瀛語嘰裡呱啦的一通交談,而商九歌則對於這些全然不顧,她只是看着眼前的雨田:“你會神州語對吧,既然這樣,你知道尾張國嗎?”
“我打算你去尾張國找一個人,你能夠幫我嗎?”
“她在說什麼啊雨田?”有人驚慌地問道。
“千萬不要和她作對了,她認真起來真的可以一瞬間將我們全殺光的。”這些武士用東瀛語和名叫做雨田的武士交流着。
而雨田也被商九歌方纔的劍技驚呆了,心想自己從來沒有可能遇到這麼可怕的女人。
不過看起來她似乎沒有惡意的樣子,所以雨田才勉強壓住了心中的恐懼。
“她說她想去尾張國。”雨田看着自己的同僚用東瀛語給他們解釋道。
“尾張國?”這些武士念着這個名詞:“這好像是織田信長的國?我們的大名最近和織田信長關係很緊張的樣子。”
“聽說大名正在招攬劍技高超的武士,只要劍技夠高,其他別的都可以寬限,這個消息你們還記得嗎?”又有人開口說道。
“要不我們就將這位劍士獻給大名?”有人提議道。
他們當着商九歌的面堂而皇之地用東瀛語交談,簡直是把商九歌欺負到了極點。
哪怕說現在他們手中幾乎每一把武士刀都是斷的。
而雨田則定了定神,看着商九歌:“我可以帶你去尾田,不過在去尾田之前,你能不能跟我去見一個人?”
“去見一個人?”商九歌歪了歪頭:“誰?”
“我們的大名。”雨田看着商九歌:“他非常希望獲得強大的武士來應付面前的危機,而您的劍法一定會給他很大的幫助。”
“這樣哦。”商九歌歪頭想了想:“那麼我多久能夠到尾田?”
“這個不確定,但是我可以擔保,一個月之內,我們就會出發前往尾田。”雨田看着商九歌說道。
“一個月嗎?”商九歌點了點頭:“好像不是很長的樣子,不過能更快一點嗎?”
“我需要去尾張找一個人。”
“您來到東瀛就是爲了去尾張找人嗎?”雨田問道。
商九歌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我會向大人說明的,不過您願意去跟我見我的主公嗎?”雨田看着商九歌問道。
“如果只是見一見的話,應該沒關係吧。”商九歌點了點頭說道:“請問你的大名叫什麼名字?”
“這個嗎。”雨田看着商九歌,最終還是給了她答案:“今川義元。”
“他是將會取得整個東瀛的男人。”
……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之前講過了商九歌的東瀛歷險記,那麼現在視角就終於回到了方別的這一邊。
之前說過,方別和織田信長的軍隊最終提前來到了桶狹間,並且嘗試在這裡隱蔽自己,並且設下埋伏,而方別則和顏玉一起,姑且在這裡繼續參觀一下桶狹間的地形。
此時正值初夏,其實已經有些炎熱了,各式草木也生長地非常繁茂,桶狹間中尚且有一條不寬的溪流,其實可想而知,在這樣千山萬壑的谷地,有一條徑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確實,這裡是真的非常適合埋伏,真虧織田信長能夠選擇這樣的決戰地點。”方別由衷說道:“我想去再往前走一走,看看今川義元究竟到了哪裡。”
“那就一起走吧。”顏玉點了點頭說道。
兩個人繼續在這山林之中穿梭,施展輕功之後,幾乎可以在樹梢之上跳躍,這樣對於尋常軍隊而言幾乎難以逾越的山林谷地,對於兩個人而言簡直是如履平地一般。
虛假的甲賀忍者只能夠帶着火槍潛伏在樹上發動卑鄙的攻擊。
而真正的神州忍者卻可以在樹林上像真正的忍者一樣飛快穿梭。
什麼叫做牌面?
很快,兩個人拋下桶狹間一路向前,很快,便在一條大路上發現了一支浩浩蕩蕩的軍隊。
這隻軍隊延綿幾乎達到了數裡之長,可以看到那些領頭的步兵大多赤足或者穿着草鞋,間或有一些穿着嚴密甲冑的武士穿梭期間,而在隊伍的中央,正有一個被人用轎子擡着的高大武士,他看起來年近半百,在炎熱的天氣中滿身大汗,即使周圍不斷有人給他扇風,也難以掩飾住他的疲態。
“這位應該就是今川義元了。”方別喃喃說道:“如果趁現在刺殺,我大概有五成的把握?”
“不過這樣的話,就等於說將勝利拱手送給了織田信長了。”
這樣說着,方別的目光突然一變。
他鎖定了今川義元的身旁。
“她怎麼會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