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我們都是壞孩子
或者說是約書寄宿的身體。
院長渾身是血，阿爾法的白襯衫都被染成了鮮紅的血色，但他那雙眼睛卻顯得格外明亮灼熱。
“嘿，這個身體的自愈力居然比我之前好多了，滋哇流的有點爽啊！”
邊說着，他甩了甩手上的血，而腕上還咬着只甩不掉的三個月大的黑貓掛件。
院長自顧自說着，卻見許朔完全沒有理會他。
於是他也擡頭看向了天空。
焦黃色的眼瞳佔據了整個孤兒院的天空，不論身在何處，只要擡頭似乎都能和那隻眼睛對視上。
他朝那隻巨大獨眼咧嘴笑了笑，接着擡起斧頭，一揮手重重落下！
噗嗤——！
利斧削鐵如泥！
十歲小男孩的身上血液四濺。
剛跑過來，正在擔憂檢查老王狀態的女白領直接被濺射了一臉血，她看向旁邊那兩段身體，當下有些呆滯。
但下一刻，約書的身體蠕動出黏稠的黑暗物質，將他被砍斷的身體合攏了。
不過他這個行爲也惹怒了約書！
精神的侵蝕無懼任何屏障，直接狠狠瞪向院長！
院長身體倏地一震，他呆呆的注視着天空中的眼睛，瞳孔不受控制的急促收縮與放大，眼瞳的紋路隨着巨大獨眼一起轉變。
但這個變化很快消褪，院長的思維理智重新清明。
“喲，小屁孩還挺有脾氣？”
院長挑了挑眉，嘴角扯出桀驁猖狂的笑容，然後雙手握住斧子，再次高高的擡了起來！
他神色癲狂：“老子就讓你看看什麼才叫脾氣！！”
“嘭！”
斧子重重砍下，直至沒入地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後院長高聲狂笑着，掄着斧子一次又一次的瘋狂砍下，場面一時間血腥暴力至極！
他不是在砍人！
他特麼的是在剁肉啊！
血水四濺，蹲在旁邊的女白領是看的心驚肉跳、頭皮發麻，迅速拖起老王的身體遠離了那片血色地帶。
等她遠離了後，就發現揪着自己的洋娃娃都快抖成了篩子。
這心理陰影簡直了！
不遠處，無法動彈的莉莉和大衛三人更加是被嚇的骨顫肉驚，那一刀刀就好像是砍在自己身上，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更可怕的是，在約書碎末般的身體恢復期間，沒得砍的院長突然轉頭看向了他們。
莉莉直接汗毛倒豎！
她惹過院長很多很多次，所以實際上也已經被對方折磨過很多次了。
到最後莉莉的莽性都快被磨沒了，開始變得懼怕對方，不再敢衝上去找那個瘋子的麻煩。
這種恐懼是被刻在了本能深處！
院長朝她彎了彎嘴角：“莉莉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乖了呢？”
莉莉抿緊脣線，不敢出聲。
雖然性格火爆狂躁，但其實她也比大多數孩子都要聰明得多，現在琳娜不知所蹤，約書身體還慘遭蹂躪，情況明顯就是劣勢。
她只能心裡暗罵大衛那個傻逼，要不是他，躲得好好的他們肯定不會被揪出來！
院長站直了身體，他拖着那把染血斧子，轉身朝三個小孩走去。
莉莉心中警鈴大作，瘋狂的呼喚自己的僕人！
但剛纔瘦長怪物煙消雲散後，直到現在她都無法重新召喚出來，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她思維裡，讓她的念頭無法通達。
而且他們現在附身在別人的肉體上，暫時是屬於擁有真正身體的存在。
更何況這幾具身體，還是他們用來脫離孤兒院的限制，離開這座牢籠的關鍵物品啊！
能不被破壞就儘量別破壞！
所以面對着手握斧頭，獰笑着步步逼近院長，莉莉直接失態大喊：“你不要過來啦！我這次又沒做什麼！”
院長腳步一頓，隨後笑容愈發燦爛。
然而下一刻，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震響，強大的波動從天空轟然降落，在地面掀起猛烈的風勢！
許朔皺着眉頭悶哼了一聲。
四周的空氣似乎盪漾起了淡淡的漣漪，包裹着後院的黑色火焰再次逼近，將心靈空間的範圍又壓縮了一分。
仰望着那隻巨大的獨眼，許朔的雙眸看起來有些失神，好似已經失去了思維。
院長驀地回頭看去。
地面上，被院長砍得稀碎的約書身體也迅速聚合了起來。
他猶如牽線木偶般，身軀僵硬的擺動着站起來，像一個扭曲的奇行種，四肢耷拉腦袋低垂，那雙睜着的眼睛裡完全是黑色的。
爾後，這具身體仰起腦袋，呆滯的注視着天空中的巨大獨眼。
和這具身體動作一致的，還有本來在恐懼着院長的莉莉、大衛、馬可幾個小孩。
他們像是突然失去了靈魂的木偶，毫無自我反應，只隨着某種本能呆立身體，隨後仰起腦袋注視着天空。
“嗯？”
見此情況，院長微微眯了眯眼。
接着他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女白領。
女白領心中一突，連忙去看自己懷裡的洋娃娃，卻見洋娃娃依舊緊揪着她的衣服在抖啊抖。
它整張臉都埋在女白領胸口上，像極了那種遇到了委屈或者恐懼事物的小孩子，撲在媽媽懷裡求安慰後就直接埋着不肯擡頭。
也就是典型的逃避心理。
但這個逃避心理，特麼的居然都能免疫約書的操控嗎？？
聽起來怎麼這麼不靠譜呢？
“艾…艾米麗？”女白領撫摸着洋娃娃的頭，試探的出聲。
洋娃娃沒有迴應，只是兩隻沒有五指的布藝小手把衣服揪的更緊了些，幾乎要將她的衣服都給扯壞了。
女白領暫時沒有感到威脅，她也不敢直接去刺激這個洋娃娃，於是只好將目光投向院長。
卻接着，她又見院長的視線根本沒有放在她身上。
而是她身後！
女白領猛地回頭看去！
只見她身後十幾米的距離外，赫然站了一排的小孩子！
乍一見這架勢，女白領差點還以爲自己又進入了幻覺世界，只不過現在的情形和之前完全不同。
現如今，這場劇本的所有人都算是已經到齊了。
咦……等等？
女白領的思緒忽然一頓。
但還沒等她細想，那十幾個神情呆滯、氣息陰冷的小孩忽然一致擡頭，他們空洞的雙眸緊緊注視着天空中的巨大獨眼！
這幅場景詭異至極，一絲毛骨悚然的寒意襲上女白領心頭。
這時，她感覺到胸口一痛。
洋娃娃的布藝小手像是絞緊的麻繩，死死擰着她的衣服，力氣甚至透過面料絞進了皮肉裡，這才讓女白領感到疼痛。
她不由緊張問道：“艾米麗，你沒事吧？”
邊說着，女白領試探的擡手覆上洋娃娃的手臂，她不易察覺的用了些巧勁，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撼動這個死粘着她的洋娃娃。
女白領頓時冷汗涔涔。
完了完了她好像要翻車了！
女白領咬了咬牙，正打算心一狠用力量將洋娃娃薅下來，但不遠處的院長卻忽然出聲了。
“別動它。”
她擡頭看去，只見少年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不想死就別亂動。”
女白領身形一僵。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白領霎時緊皺着眉頭——她並不放心讓自己處於太過被動的狀態中。
但院長雖然表現的變態的點，迄今爲止的行動倒是沒有對她造成過傷害。
所以略一思索，女白領暫且忍耐住了。
而洋娃娃死揪着她的衣服，這種行爲更像是一種緊張恐慌過頭的表現，她遲疑過後便輕輕拍着洋娃娃的背部，試圖給予其一點安慰和安全感。
院長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旁邊精神專注的許朔後，再度擡頭仰望向天空巨眼。
“約書，說伱一成不變都還是高看你了。”
他面色平靜，語氣嘲諷說道：“畢竟你連琳娜的存在都已經不顧了，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爲會造成什麼後果的吧。”
天空的巨大獨眼毫無情緒，它冷漠的注視着下方，注視着黑暗中的人羣。
“不論是我，還是他們，亦或者是這裡的任何存在，都不過是組成秩序的脈絡罷了。”
約書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道聲音多了一份渾厚與威嚴，更爲冰冷而殘酷。
“秩序？”
院長眯了眯眼，嚴詞厲聲冷笑：“你的秩序不過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鬧，是因爲得不到認同而做出的招事惹非，是幼稚又天真的叛逆！不過是一個愚蠢的小屁孩罷了！”
“住嘴！你懂什麼！”
約書憤怒的聲音震喝。
焦黃色的巨大眼瞳旋轉着，如同扭曲混亂的漩渦，暴戾而癲狂的陰冷氣息狠狠壓抑下來！
他高聲怒喊着：“難道像你們那樣對待我們纔是正確的嗎？！
“難道你們的所做作爲就是秩序嗎？！
“多麼愚蠢的人類啊！”
巨大的獨眼不正常的收縮與膨脹，扭曲着恐懼，散發着最爲惡意的氣息！
他突然又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我當然知道有一種說法——
“你們總說人的性格有一部分是由他們的基因決定的，對嗎？
“爲什麼呢？
“因爲我們生來就知道如何把刀子插進人的心臟？
“因爲我們會知道如何下毒？
“因爲我們會知道如何使用陰謀詭計？
“因爲我們的腦子裡總會有那麼多邪惡的念頭？
“因爲每一本書上都說‘正義必將戰勝邪惡’，所以，我們生來就是爲了被打敗，被別人踩在腳下而誕生的？
“對嗎？
“所以就將我們囚禁在這裡了對吧！
“因爲我們是該死的惡魔！
“是這樣想的對吧！”
約書就像是找到了什麼真相，他的聲音中包含着激烈的情緒，興奮、狂傲，卻也憤怒無比！
轟隆隆的質問怒吼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震盪着心靈，衝擊着腦海中的思想！
女白領被扯的胸口劇痛，她咬牙緊皺着眉頭，忽然擡手覆蓋住了洋娃娃的整個小腦袋，就好像是在幫它捂住了耳朵。
“但你們覺得我會坐以待斃嗎？”
約書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他平靜了下來，彷彿又重新恢復了以往的從容優雅。
但那股混亂的氣息越來越壓抑。
這一刻，地面上所有孩子的瞳孔都變成了焦黃色。
他們張開嘴，如同朗誦般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我們是壞孩子，這個世界對我們很不友好。
“既然這樣，那就將它毫不留情的推翻吧。
“我們也有我們的世界。
“我們會建造一個屬於我們的世界，那裡擁有完美的屬於我們的秩序。
“我們永遠不會短缺好吃的食物、永遠不會遭受卑劣的唾棄與欺凌、永遠不會缺少好玩的玩伴、永遠不會缺少快樂。
“一起來吧。”
那站立在不遠處的，排列整齊的小孩子們忽然一致朝他們伸出了手，嘴角彎起冰冷的笑容。
他們，包圍着現場唯一清醒的三個人。
女白領赫然擡頭，卻發現入目所見俱是那隻巨大的獨眼，天空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空隙。
視界裡，那隻眼睛在不斷的逼近。
它在腦海中瘋狂呢喃着“一起來吧”“一起來吧”“一起來吧”，就像是中了什麼病毒，無數只黃色豎瞳侵佔了所有的理智！
院長捂着腦袋，手指扯着頭髮，神色看起來很是煩躁。
“你還沒有準備好嗎？”
他喘息着自言自語說道：“如果你沒有辦法的話，接下來完全可以交給我，沒有那隻貓幫他，我有辦法解決這個場面。”
但沒有人迴應他。
空曠的孤兒院裡，只有那些孩子的唸叨聲還在從四面八方傳來，猶如魔咒般不絕於耳。
半晌後，終於有個不一樣的聲音低低響了起來。
“找到辦法了，暫時不用你。”
許朔收回了長久注視巨大獨眼的目光，有些疲憊的垂下頭，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心靈空間被壓制的越來越小了。
需要抵抗着孤兒院的侵蝕，許朔所用的精神力極爲龐大。
而在這其中，他的思維還探進了天空中那隻巨大的獨眼裡，這相當於直接在深淵侵蝕裡面遨遊。
混亂、噁心、恐懼、暴虐，這些負面情緒幾乎是不可遏制的沖刷着他的思維。
但比起恐懼深淵，許朔卻更加想將那東西摧毀！
他再次產生了上次在地下車庫裡的念頭，思維發了瘋的讓他想要去破壞，但這次沒有忒彌斯的力量足夠他支撐。
所以在「魔女的心臟」的琴絃劇烈顫動時，許朔神奇的收回了自己又差點失控的思維。
以他如今的精神力和約書硬碰硬是完全不可行的，探進去就像石子落入了大海，如果沒有及時收住的話，怕是會將自己也賠進去。
不過，在約書的心靈意識裡遨遊了一遭，他倒是找到了SOA-09的破綻。
許朔緩緩呼出一口氣，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向女白領，或者說，是她懷裡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洋娃娃。
他沒有開口，聲音直接在洋娃娃的意識中響起。
“艾米麗。”
洋娃娃身軀一震。
因爲這個聲音是蒼老的、慈祥的，帶着如春風般的溫柔與包容。
它像是從遙遠的時空中響起。
洋娃娃從女白領的手掌中探出了腦袋，那雙黑色的鈕釦眼透着呆滯，它看向不遠處的少年。
恍惚中，似乎是看到了在某個知了吵鬧的盛夏夜晚，行將就木的老人悠悠然的躺在搖椅上，摸着四歲小女孩頭笑着安慰：
“艾米麗，怎麼會是被拋棄的壞孩子呢？”
“你們都是小天使啊~”
……
本來想將後續的劇情全都塞進這一章裡，結果發現時間不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