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可可”的名字,徐先生眼神一痛。
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勉強的壓下那些如蟲蟻啃咬在心口的痛意,竭力讓自己不失態。
一旁的徐太太就沒有像徐先生那樣堅強了,先前陸姐的話語已經讓她很難過了,一直壓抑着的情感隨着“可可”兩個字終於失控了。
她瞬間嚎啕大哭,很快就淚流滿面了。
見狀,徐先生心裡着實不好受。他沉重的嘆息了一聲,一邊摟着徐太太往裡面走,一邊溫柔的安慰。
餘隊長長吐出一口氣,徑直走了進去。
蘇北雙手插袋,心念一動,追趕到了樓梯口的魔童就無聲無息的重新進入了佛珠中。
單純嚇人的話,大黑狗沒有魔童給人造成的恐懼深刻。
走進了徐可家裡,順便關上了門,蘇北跟着餘隊長坐到了客廳沙發上。
也許是徐先生慰藉的好,或許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太丟臉,徐太太坐到沙發上後小聲抽泣了一會便止住了哭聲。
“餘隊長,那,查出可可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誰了嗎?”
徐先生在猶豫再三後,最終還是神色很不自然的問出了這個令他完全難以接受的事情。
任誰還在讀高三的寶貝女兒忽然之間懷孕了,那些做父親的心裡滋味想必都是極其不好受的。
若非是徐先生懷疑自己女兒的自殺很有可能和那個令她懷孕的男人有關,這件難以開口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問出口。
“徐先生抱歉,雖然警方暫時有了懷疑目標,不過親子鑑定還需要幾天時間,所以我現在也不好直接告知你那個人是誰?一切等結果出來,到時候我會告訴你們的。”
餘隊長滿臉歉意的說道,他也有一個差不多大的女兒,所以蠻理解喪女之痛的。
徐先生嘆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了,但徐太太卻情緒十分激動的說道;“餘隊長,可可從小到大那麼乖根本就不可能去談戀愛。
肯定是哪個混蛋男生強迫可可做了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不然可可怎麼可能懷孕?
可可就是因爲他才自殺的,他是殺人兇手,他殺了我的女兒,我要他償命!!!”
從小就被寄託所有希望的唯一寶貝女兒突然自殺,這對於徐先生一家來說無疑於是一個巨大的噩耗。
如果在未來沒有得到正確的疏導,也許這個家庭將面臨着走向毀滅。
餘隊長呼吸粗重了幾分,但是卻沒有開口。
這時候無論他說什麼,徐太太恐怕都聽不進去。
再者說他是警察,一切講究證據。
在證據面前,他才能說話。
徐先生面容悲慟,摟過情緒崩潰的徐太太,強忍住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安慰妻子。
好一會之後,徐太太才漸漸平靜下來。
“徐先生、徐太太,我知道你們現在很難受,但是既然你們想爲徐可找回一個公道。那麼,請你們好好想想,半年內徐可有沒有和你們談及關於愛情的事情。她可能不會直接說自己,跟你們說的時候也許會用其他人代替。比如,我有個朋友談了個男朋友之類的。”
蘇北將手指輕叩在柔軟的沙發上,聲音輕緩卻有着給人安靜寧和的安定感覺。
一旁都有餘隊長略顯意外的瞧了一眼蘇北,沒想到蘇北的思維蠻跳脫新奇的。
徐先生皺着眉努力思索了起來。
坐在一旁的徐太太憔悴的臉上掛着未乾的淚痕,她被悲哀傷痛覆蓋的眼神閃爍不定,似乎是在猶豫什麼。
“徐太太,如果你想到了什麼請說出來,因爲那也許就能解開徐可爲什麼會自殺的真相。我想,作爲媽媽的你肯定也不想徐可死的不明不白吧。”
蘇北一直注意着徐太太,察覺到她的異色後,輕聲說道。
遲疑了數秒之後,徐太太聲音沙啞的開口道;“兩三個月前,有次在家裡,可可對我說她們學校有個女同學跟老師在一起了。那就是她同學,她也就隨口跟我那麼一說,跟可可沒什麼關係。”
蘇北輕敲的手指忽然停下,他擡起頭看向徐太太,深黑的眼眸看不清裡面的情緒,問道;“徐太太,當時你說了什麼?”
“這麼小年紀就這麼騷,以後長大還不了得。”
……
緩緩下降的電梯裡,蘇北和餘隊長並肩站着,封閉的狹小空間裡沉默的安靜瀰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息。
“基本上受到傷害的孩子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當然如果是面臨一些無法訴之如口的事情時,他們會選擇旁敲側推的方式來詢問父母倘若有人受到了這種傷害該怎麼辦?”
蘇北雙手插在褲袋上,盯着前面不斷顯示變小的數字,說道。
餘隊長一怔,剛要說話但突然想到了什麼,所以也就沒說出口了。
“這世上大部分孩子的家教什麼都有,但就是沒有性.教育。就連教科書上關於性的知識,也是那麼的淺薄,生怕在書上多寫一點就會成爲危害孩子的毒蛇猛獸。
殊不知,真正對孩子造成傷害的永遠都是被藏起來的未知。餘隊,如果你有女兒,她來問你,什麼是性.教育,你會怎麼回答?”
餘隊長抿住嘴,沒回答。
蘇北自言自語說了一段後,他嘴角微翹,勾勒出了一抹傾瀉着滿滿譏誚的笑意,接着他自問自答道;
“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你還小不需要性,所以自然也不需要接受性.教育。
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嗎?餘隊,你明白麼,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將永遠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爲是還沒開學。”
餘隊長刀削斧成線條分明的俊朗臉龐上有幾根青筋輕微的跳動了一下,他屛住了自己的呼吸,似乎是想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我們這些孩子全都是大人們的尊嚴呀,所以像極了傷人又傷己長針的自尊,它悄悄的縫住了我們的嘴。
當我們被封住嘴說不出的時候,唯一可以選擇說出口的方式就只剩下血淋淋的死亡了。
我們這些孩子,真是可悲啊!”
說到最後,蘇北眼神平靜的如一灘可以溺死人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