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好奇都是假的,看還是想看看,那姑娘漂亮不漂亮,優秀不優秀之類。
被人劈過一次腿,林靜詩雖是人前常年一副‘老孃我不在乎’,‘離了陸灝軒照樣活’,‘安凌君那小賤人算什麼?’這樣的態度在生活。
但是沒人知道,在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那種被人揹叛的窒息感,那種突然墜入深淵,有人伸手來拉都會覺得害怕的恐懼感,這些不安的情緒,負面的心態,總是會悄無聲息的席捲她的整個人,整顆心。
‘醉心閣’是一座花樓。
林靜詩說的也沒錯,就是女人陪男人胡鬧的地方。
進門便是幾道大紅色的紗幔,姑娘們在裡頭跳舞,唱歌,撫琴,低聲陪客人說話,笑鬧不絕於耳,堂子裡點了香,幽幽而來的香氣聞着並不刺鼻,反倒是難得的令人安心。
“哎呀,王爺可是好久不曾來過咱們‘醉心閣’了,近日我們家老闆剛從西域召回來了幾個小美人,身姿容貌皆是上品,可要帶過來給王爺瞧瞧?”
這老媽媽看起來倒是和慕容致很熟悉的模樣,直接上前推開了林靜詩,自己扶住了這皇都城的大金主來。
慕容致雖是常年不問朝事,在皇都城並沒有什麼實打實的權勢,可憑藉自己當年是先皇最疼愛的小兒子,先皇駕崩之前劃分封地也是給他分了幾個最豐饒富庶的地方,幽州便是其中之一。
有了這麼幾個大盤子做家底,慕容致就算自己什麼也不做,整年整年就靠封地的上供,也能比其他王爺們的家底存的更豐厚。
“叫過來吧。”
“那王爺還是入二樓的‘小軒窗’?上回您說過一次喜歡那地方,我家老闆可是直接把地兒給鎖起來,說是留給王爺專用呢。”
“嗯。”慕容致朝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過頭來,伸手一指林靜詩道,“小花兒,男人們玩笑的場合你就別跟着來了,自己找個地兒玩去吧,一會兒本王喝完了酒,再喚你來扶。”
啥?
林靜詩懵懵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什麼意思?不是他非得讓自己跟着進來的嗎?現在又讓她自己找地兒玩去?玩什麼?在這種場合?玩女人還是玩泥巴?
“是啊是啊,王爺你安心玩兒,這位姑娘我來照顧。”老媽媽說着便鬆了慕容致的胳膊,伸出手來推着林靜詩往樓下退,“萱草,芍藥,帶王爺入閣。”
“誒……”林靜詩伸了伸手,可她小胳膊小細腿哪裡是這老媽子的對手,三兩下就被人家推去了一樓,拽着朝後院去了。
“姑娘看着面生,是剛來的北宸王府吧。”
“嗯。”林靜詩輕輕應了一聲兒。
“來伺候的丫頭?我瞧你穿着打扮和方纔對待王爺的態度,倒也不像呀。”
“啊,我是哥哥喚過來照顧王爺身體的,我家王爺身體一直不好,他喝不得太多酒,你們家姑娘可別灌他喝酒呀。”
“放心吧放心吧,十七王爺來這兒從不喝酒,頂多是品兩杯茶,聽幾首曲兒便走了,姑娘們上去也就是跳舞助興,不會傷着你家王爺的。”老媽媽安撫道,“對了,姑娘的哥哥又是哪位大官爺呀?”
“我哥哥是御史大夫,司空旻鈺。”
“天吶,司空大人的妹妹?”老媽媽捂嘴驚呼一聲,“怪不得姑娘氣質高出常人一等,我瞧見你第一眼便知你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
“您這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這內堂太鬧騰,後院安靜,我家姑娘平日裡休息就會在後院放放河燈,聊天喝茶,你去同她們一塊兒說話也好解悶兒。”
“別了”林靜詩不太喜歡的扯了一把老媽媽的衣袖,道,“還是找個地兒讓我自己坐一會兒吧,等王爺休息好了我就走。”
“聊聊吧,聊聊吧,我家姑娘別的不說,聊天肯定能陪你聊開心,就我們‘醉心閣’,說白了那就是皇都城內最大的朝堂江湖消息庫,你想聽什麼聽不着?悄悄告訴你啊,就連姑娘你的哥哥,司空旻鈺大人,他好過幾個姑娘,爲什麼分了又爲什麼合了,就那院子裡,十個裡有八個都能徹頭徹尾的給你完整講一遍。”
“……”
林靜詩後知後覺的明白了慕容致爲什麼會讓她來這兒了。
合着是知道自己說什麼林靜詩極大可能又會來反駁,而從一些不知情卻知根底的人來講沈臨風的事兒,對她來說的可信度纔會更大嗎?
也是很無奈,林靜詩想,慕容致也許從一開始就弄錯自己的想法了。
其實她並非是在意沈臨風的過去,她在意的,是她自己的。
因爲失去的太多所以沒辦法再次坦坦蕩蕩,完完整整的去愛另一個人,隨隨便便出來個女孩子,林靜詩都覺得比自己要配得上沈臨風千百倍,左丘蕁算一個,結果現在又多了個華琳琅。
“你是司空大人的妹妹?”
林靜詩才一往後院的涼亭裡落座,見那老媽媽不知道和那羣玩笑的姑娘們說了什麼之後,就有姑娘開始朝她這邊靠近。
林靜詩點點頭。
“怪不得呢,看你和司空大人的眉眼也長得太像了,真是好幸運啊,做司空大人的妹妹是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
“有那麼帥的哥哥,整天在家裡看着也很開心吧。”
“我們是表兄妹,平時也不怎麼見面。”
“可是十七王爺也很帥啊,能每天隨侍左右伺候着,多讓人羨慕啊。”
“你們這裡來來去去的客人那麼多,就沒有見過比他們兩個更帥的嗎?”
“見過是見過,可是太少了。”一姑娘懊惱道,“而且這邊的常客都是官場上的大官爺,年紀大,腰身粗,真正帥氣好看的大多是過路客,來一晚就再也不會來的那種。”
“是啊,而且這些過路客也大多是慕名而來,不會隨隨便便叫姑娘的,衝着誰來就點誰,點不到人就直接離開了。”
“過路客來都是點你們閣內頭牌花魁這樣的姑娘嗎?”林靜詩問道。
“是啊,來一個來兩個都是要見琳琅姐姐的。”
“對了對了,說起琳琅姐姐,以前也有一個超級帥的大帥哥經常過來,還和琳琅姐姐你儂我儂的纏綿了小半年呢,不過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分開了,那位大帥哥也再沒來過。”
林靜詩大抵能猜到那個人是誰,只是正在想,又聽見有人叫了一聲。
“沈臨風沈大俠啊,就是他就是他,本人真的超帥超有禮貌,笑起來也特好看。”
“他和琳琅姐姐在一起過?”
“他倆好的時候你還沒來呢,不過人家也就是來玩玩,可惜琳琅姐姐動了真心。”
“來玩玩?琳琅姐姐那麼漂亮,他……”
“那你們知道他們爲什麼分開嗎?”林靜詩雖然不想承認自己是個八卦的人,可是一身處這樣的環境吧,就總是想,我也不是故意要打聽什麼,就是聽見了想問清楚而已,再說了,沈臨風總是說喜歡自己,要和自己在一起這樣的話,總歸他別也是和陸灝軒一樣的負心人才是,於是抱着要徹底看清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的心態,林靜詩咬牙問出了這個問題。
“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他一開始是來喝悶酒,喝着喝着,因爲長得太好看所以琳琅姐姐也上了幾分心,所以剛開始在大堂喝,後來在閣樓喝,最後就去琳琅姐姐房裡喝了。”
“好像是三年前吧,琳琅姐姐很喜歡沈大俠,那段時間對他可上心了呢。”
“可不是,只要沈大俠來,琳琅姐姐房裡的酒一定是拿的最上好的酒,薰香一定是最好聞的薰香,就連牀單被褥也是換成了最舒服的料子。”
“真喜歡一個人,眼神是不會說謊的,那段時間琳琅姐姐瞧見沈大俠的眼睛裡都是星星。”
“但是我聽人說,沈大俠家裡是有一個從小訂過娃娃親的青梅竹馬,就是因爲這個青梅竹馬,沈大俠最後無奈才和琳琅姐姐斷了這情根的。”
“啊,那還真是可惜啊,沈大俠和琳琅姐姐多郎才女貌的一對兒,就爲了這麼個害人的婚約,非得拆散一對有情人?”
“不是說沈大俠不喜歡琳琅姐姐嗎?”
“誰說的?”
“蘇媽媽呀,沈大俠剛走的時候,琳琅姐姐整天把自己鎖在屋子裡,以淚洗面,茶飯不思,那幾日蘇媽媽就老是去她房間裡罵她呢,就是說什麼男人都是騙子,人家壓根兒就沒把你往心裡放,你一個風塵女子本來就是給人家排憂解悶的樂子,說什麼男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說沈大俠看琳琅姐姐的時候,眼裡沒有愛呢。”
“我估計也是,不然沈大俠本來就是一個江湖人,怎麼可能被這些早幾百年的什麼婚約束縛住?”
“那半年的纏綿都是假的?”
“我還聽說兩人小半年也就只是喝酒來着,沈大俠沒碰過琳琅姐姐。”
“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同牀共枕小半年,還沒碰過?我纔不信呢。”
“我也不信。”
“不過沈大俠那青梅竹馬是誰呀?那個小大夫?以前總是在‘醉心閣’門口等他的那個姑娘?”
“誰知道呢?”
……
是啊,誰知道呢,一個人一個說法,誰知道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誰知道沈臨風喜歡的是華琳琅還是他的青梅竹馬,誰知道這長達小半年的纏綿裡,究竟只是乾乾淨淨的喝了半年酒,還是發生了些什麼實質性的人生約定?
誰知道,誰付出的是真心,而誰只是想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