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萊恩的帝都,低沉悲傷的號角聲響了整整三天。
民衆們自發地走到街道上,開始哀悼帝國英雄的離去。
銀月騎士的生平早就被萊恩的人民所熟知,許多少年能將銀月騎士的每一場勝利如數家珍。
他就是這樣一位令人敬仰的英雄,百年來一直是萊恩人的守護神。
這場盛大而肅穆的葬禮,是這位英雄應得的。
銀月騎士的靈柩從帝都大門進入,被十位傳奇聖武士擡着,一路送到皇宮前的廣場。宮牆上原本銀白色的布幔已經換成了黑色,年輕的萊恩皇帝走到靈柩前,以悲痛的語氣宣讀着這位英雄的祭文。
悲傷的氣氛瀰漫,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哭聲慢慢地連成一片,數以萬計前來送行的萊恩人都哭得雙眼通紅。
在皇帝緬懷完畢,銀月騎士的靈柩就被直接送入墓園之中,被安葬在正中央的位置。
原本被安葬在這裡的是數百年前的另一位將軍,只是皇帝親自下令,將這位的墳墓遷移到旁邊,讓銀月騎士葬在這個位置,以彰顯他所立下的功勳。
只不過這個命令,讓另一位將軍的後人自殺了。
後代沒能守住祖上的榮耀,讓先祖被迫遷墳,這份屈辱似乎只能用血來洗刷了。
當然,這對帝國來說只是小事,也沒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葬禮之後,帝國還要進行持續一個月的默哀,禁止任何大型娛樂,路人最好不要在街上露出笑臉,哪怕孩子出生都不能笑,否則怕是要被人羣起而攻之。
當萊恩人喊着帝國以人爲尊的時候,就要接受這份極端帶來的其他後果。
葬禮結束,年輕的萊恩皇帝回到了他的宮殿裡面。
艾倫的父親,那位帝國的至高裁決表情肅穆地向他彙報說:“陛下,因爲溫斯頓的意外,我們對獸人的攻勢只能暫停了,現在軍隊的士氣不適合進攻,只能儘量守住我們現在打下的城市。”
年輕的皇帝揉着自己的眉心,問道:“帝國離開了他,真的就打不過獸人了嗎?”
至高裁決詹姆斯·沃森平靜地說:“不是打不過,萊恩的國力凌駕於其他王國之上,我們有最強大的軍隊,最堅定的信仰。只是現在繼續,傷亡會非常大。”
皇帝嘴角揚起,露出嘲諷的笑容,問道:“傷亡?我的帝國什麼時候害怕傷亡了?我可是從小就聽說,萊恩軍隊傷亡超過一半都不會有半點士氣問題,戰爭已經開始了,不趁這個機會將獸人拿下又要等上多少年?”
詹姆斯·沃森皺了皺眉頭,解釋說:“陛下,我們的軍隊不怕傷亡,但沒必要的傷亡就是指揮官的愚蠢,現在確實不適合繼續作戰,至少等到那些小夥子們習慣溫斯頓不在的日子。”
這話說得有點直,聽起來不太禮貌,但詹姆斯·沃森敢這樣說。
最近這些年,萊恩換皇帝的速度太快了,他這位至高裁決都已經侍奉了三位皇帝了。
這位小皇帝才十六歲,剛剛登基不到三年,年紀小,又不太聰明,實在很難有什麼威信。
年輕的皇帝聽出詹姆斯·沃森的不敬,他直接憤怒地說:“詹姆斯·沃森,你只是我的臣子,別以爲你大權在握,我是皇帝,我可以換一個至高裁決。”
詹姆斯·沃森也懶得跟這位小皇帝浪費口舌,淡然地說:“那就請陛下你儘快選出合適的人選吧,我也老了,這份重責也該換一個人來擔當了。”
皇帝沒想到詹姆斯·沃森說得這麼決絕,反而有點騎虎難下了。要是不答應,那自己豈不是很沒面子?要是答應了,但他哪裡知道誰可以接過這老頭的職務?
詹姆斯·沃森看着皇帝那憤怒又不敢發作的表情,心裡嘆了一口氣。
這少年本來是個混吃等死的皇族旁支,從小也沒接受過像樣的教育,連聖武士都當不上。本來他應該像其他普通的貴族一樣,過着平庸又普通的一生。誰能想到,如今皇族裡面,只有他能夠稍微讓魔龍武裝有一點反應。
他登基之後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生孩子,詹姆斯·沃森都記不清楚他有多少個孩子了,在生出第六個兒子之後,這位至高裁決就不再關心。
這種猶如動物一樣的盲目繁殖,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褻瀆。
那位偉大的開國皇帝留下的東西,不管是血脈,還是榮耀,都快要消失殆盡了。
詹姆斯·沃森開始懷疑皇室的選人的標準是否已經不合時宜了。
但詹姆斯·沃森也沒辦法,皇帝的選舉是皇室來控制,除非他這個至高裁決想要造反,否則沒資格發表任何意見。
幸好帝國的權力分得極爲明確,至高裁決所掌控的裁判所皇帝也不能指手畫腳,除非這小皇帝狠下心來,換一個人來當至高裁決。很顯然,這位皇帝並沒有這種決心,只是說了句“我累了”,然後便氣鼓鼓地離開這個金碧輝煌的殿堂。
等到皇帝走後,至高裁決來到那王座前,看着上面的浮雕陷入沉思。
這王座上雕刻的是開國皇帝斬殺魔龍建立帝國的壯舉,是在亞瑟·萊恩死後,第二任皇帝命人打造的。亞瑟·萊恩生前並不喜歡這種充滿個人崇拜色彩的東西,在記錄裡面,這位開國皇帝除了對自己的外貌過於自負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點,是萊恩最完美的聖君。
誰能想到,一千七百年之後,坐在這王座之上的皇帝會變成這個模樣。
詹姆斯·沃森對着那浮雕上的亞瑟·萊恩說:“陛下,你的子嗣已經無力再管好這個帝國了,如果你還在的話,你會怎麼辦?”
浮雕不會給詹姆斯·沃森任何回答,他這句話,其實是在問自己。
然而,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詹姆斯·沃森只能擡起頭,望向那透着晨光的窗戶,心中默默祈禱,想要得到晨曦之主的指點。
然而,神靈的光輝並沒有出現,彷彿詹姆斯·沃森的疑惑對晨曦之主來說並不重要。
這時候,詹姆斯·沃森就想起了自己遠在獸人羣山的小兒子,軍隊傳來消息說,他前不久聆聽了晨曦之主的神諭,或許應該將他帶回來,好好問一問。
但軍隊的事情至高裁決也沒資格插手,只能向那位新任的帝國統帥打個招呼了。這位是銀月騎士的孫子安倫·萊特,今年也有七十多歲了,在軍中算是老資歷,加上銀月騎士孫子這個背景,很快就被推薦成了新任統帥。
這只是一個榮譽性質的職務,萊恩的最高統帥平時是沒有軍權的,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會由皇帝任命最高統帥帶領軍隊開戰,在戰鬥結束之後又會收回軍權。
只是銀月騎士本身過於特殊,纔會在軍隊裡面擁有絕對的統治力。
現在,恐怕萊恩的軍隊又要重新適應舊時的規矩了。
種種煩心的事情一下子涌上來,詹姆斯·沃森都有些疲憊,但他沒空休息,詹姆斯·沃森必須回到裁判所開始今天的工作了。
只是等他回到裁判所,看到一封翠綠色的信放在堆積如山的公文旁邊。
這模樣的信封,是來自銀月高庭的魔法信件,上面的封印只有收件人可以解開。
一般情況下,銀月高庭送來的信件不會用這種形式,都是由下面的人打開信件查閱內容,然後再將其中重要的部分傳達給詹姆斯·沃森。要是每一份信件都要他親自查看,那他可沒那麼多的時間。
但魔法信件不一樣,裡面一定有極爲重要的絕密內容,只能讓詹姆斯·沃森知道。
“精靈族出什麼問題了嗎?”
詹姆斯·沃森不敢怠慢,精靈族可是萊恩最大的盟友,也可以說是唯一的盟友了,如此重要的信件,裡面的內容絕對不簡單。
仔細打開信件,詹姆斯·沃森卻發現信上只寫了簡單的一句話:“我有關於亞瑟·萊恩的消息,來銀月高庭詳談。”
在詹姆斯·沃森閱讀完這封信之後,上面的文字便迅速燃燒起來,將一整封信都燒成灰燼。
沒有任何客套的修飾,就只有這麼一句看不太懂的話。亞瑟·萊恩已經飛昇神國多年了,什麼叫做有他的消息?
若是別人送來的信,詹姆斯·沃森只會命人去將這惡作劇之人狠狠懲罰。
然而這封信的落款是“希爾達斯·泰拉”,上一任精靈王的名字。而衆所周知,希爾達斯·泰拉是亞瑟·萊恩的好友,兩人曾經結伴遊歷大陸多年,也是當初一同反抗魔龍暴君的英雄之一。
而詹姆斯·沃森跟這位前任精靈王的私交也不錯,彼此之間常有書信來往。
同一句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詹姆斯·沃森不得不認真考慮這位的邀請,但他作爲萊恩的至高裁決,銀月騎士又剛剛下葬,在這關鍵時候,他根本抽不開身。
重新望向桌子上的公文,詹姆斯·沃森嘆了口氣,給自己加持了強化版的活力術。現在只能儘快將手上的事情忙完,然後再申請出訪銀月高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