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羅斯聽到安柏修要讓自己成神,別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對他來說卻像是毒藥一樣。
這條魔龍瞪大了眼睛,咆哮着說:“不可能,我絕不可能放棄!我要統一世界,我要超越亞瑟·萊恩,我要讓將失去的一切全部贏回來!”
他還有統一世界的千年大計,現在怎麼可能離開?
一旦他被迫飛昇了,他就永遠沒有機會再贏回來了!神靈不得干涉凡間,這是艾歐的規則!
安柏修卻搖頭嘆息說:“龍族衆神賜予你這份力量,是想讓你魚死網破嗎?神靈憐愛自己的孩子,賜予你最後的力量,是希望你能夠順利逃脫。如果從一開始你就想着逃跑,有誰能攔住你嗎?只是你終究放不下爭霸世界的野心,將神靈賜予你最後的機會都錯過了。
“現在我讓伱迴歸龍族懷抱,結果你還是覺得野心更加重要,你令龍族蒙羞,令衆神失望啊。”
“我……”
阿特羅斯聽得渾身發抖,這巫妖說的難道是真的?
此時,身體殘破不堪的亞瑟·萊恩支撐着飛到安柏修身邊,小聲地問:“你剛纔說的是真的?龍族衆神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安柏修毫不掩飾地回答說:“鬼知道神靈怎麼想的,我是編的,能噁心這條龍就行了。你看,他真信了,都要哭出來了。”
亞瑟·萊恩:……
這位聖王有那麼一瞬間,慶幸眼前的巫妖並非自己的敵人,要是一千多年前這巫妖站在魔龍身邊,那他可能早就輸了。
“卑鄙無恥的巫妖!”
阿特羅斯被安柏修氣得差點沒撐住,讓那彩色的光柱再次上升了一大截。已經快到極限了,在無法控制的一瞬間,三人都會被這道彩光擊中。
而安柏修還沒閒着,繼續對阿特羅斯說:“你這種所謂的野心家我見多了,看了幾本話本小說,以爲見過了王朝興衰,心裡就憧憬着自己成爲那至高無上的君王,什麼世界一統平息紛爭,其實你心裡想的是權勢,地位,美色,只想青史留名,讓人稱頌。一旦有人反對,你就拿出所謂的大義壓人,這不過是暴君的思維。
“亞瑟·萊恩當初奮起反抗不是爲了做皇帝,只是爲了讓別人活得好一些。他爲什麼要幫助其他種族建立王國,分享自己的權柄,因爲他就不是爲了權勢而戰,而是爲了讓世人過上美好生活而戰。
“你處處都要跟亞瑟相比,實際上比他差遠了,如果你不是天生強大的時光龍,你就是個整天做着白日夢的巨嬰而已。”
亞瑟·萊恩聽着頗爲尷尬,雖然是讚譽,但從這巫妖嘴裡說出來怎麼像是陰陽怪氣呢?
說了一大堆,安柏修才緩了口氣對亞瑟·萊恩說:“恢復得差不多了吧?我都快沒詞了!”
亞瑟·萊恩點了點頭,身上一陣零件亂飛,重新組合成了一條完好的手臂,將長劍高高舉起。
聖光如晨曦,附在他的長劍之上。
安柏修的黃金王座早就在這一戰前消耗殆盡,所以全場划水,以他的施法能力,連龍鱗防禦都打不破。
拖延時間到現在,爲的就是等亞瑟·萊恩這一劍。
被砍掉腦袋的魔龍不會死,但在他恢復重生的這段時間,足夠讓卡爾薩斯登神術生效了。
然而,就在亞瑟·萊恩長劍斬落的瞬間。
阿特羅斯直接解除了時間結界,七彩的光芒沖天而起。
亞瑟·萊恩無法再揮劍,因爲就在阿特羅斯放棄抵抗的瞬間,他使用了僅剩的時間之力。
這條龐大的魔龍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極致,衝出了光柱的覆蓋範圍,順便將安柏修也帶走了。
七彩炫光之中只剩下亞瑟·萊恩一個。
龐大的力量匯聚其中,化作漩渦一樣的東西,灌入那殘破的機甲之中。
那些零件在強大的能量衝擊之下徹底粉碎,就連當初的魔龍神器也在炫光的流淌下迅速消融。
成神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就是要洗去凡俗的雜質,化凡爲聖。
亞瑟·萊恩已經沒有身體了,他只剩下純粹的靈魂可以接受這些能量。
英靈的身體被強行灌入能量,亞瑟·萊恩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叫聲。
當初那位卡爾薩斯就是這樣,即使魔法女神允許他成爲神靈,但他也無法支撐龐大的魔網,在成神的一瞬間就被炸成碎片。
阿特羅斯懸停在遠處,手上還抓着安柏修的身體。
即使這巫妖嘗試自爆逃跑,阿特羅斯還是一個時間逆轉就將他抓了回來,就連安柏修用上了最後一次重生機會,也沒能逃脫阿特羅斯的魔爪。
阿特羅斯嘲諷着對安柏修說:“這就是你的完美計劃?現在亞瑟·萊恩因爲你的愚蠢快要被這些力量所撕碎了,而你也變成了我的囚徒。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你,然後再慢慢對付其他人。
“即使我的身份暴露了,但我的力量回來了。時間站在我這邊,勝利的一定會是我。現在,是你輸了啊。”
阿特羅斯很想看到那巫妖后悔痛苦的樣子,然而,安柏修依舊平靜得像是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阿特羅斯憤怒地捏碎了他身體的大半骨頭,指着那痛苦哀嚎的宿敵說:“看吧,這就是你所謂的計劃,你已經失敗了,巫妖!你所有的算計都比不上我絕對的力量,亞瑟·萊恩撐不住,他就會被你的登神術害死,就算他撐過去了,他就永遠離開凡間,而這個世上將沒人能夠阻止我。
“他只能在晨曦之主的神國裡面,看着我如何毀滅他珍惜的一切。我保證,我也會毀滅你所珍惜的一切!”
安柏修看着失態的魔龍,也不在意身體的損傷,只是淡淡地說:“龍族衆神與晨曦之主打賭,龍族輸了,但他們依舊可以給予你賜福,讓你恢復全部的力量。那晨曦之主呢?祂也解除了限制,你看到晨曦之主降下聖光了嗎?”
阿特羅斯頓時震驚地擡起頭,正好看到天空之上垂落萬道璀璨的聖光。
神聖干預!
深受神靈喜愛的牧師可以通過某種儀式召喚神靈的意志降臨,或許是賜予強大的賜福,或許是對敵人進行攻擊……具體要看情況而定。
這是艾歐允許的行爲。
正如龍族衆神可以賜予時光龍重回巔峰的機會,晨曦之主現在也可以出手,保證亞瑟·萊恩可以順利成神。
聖光與七彩炫光融合到一起,似乎中和了內部可怕的能量亂流。
亞瑟·萊恩沒有再發生慘叫,他本來半透明的身體越來越清晰,最終徹底恢復人類的形態。
只是在他恢復人形的瞬間,亞瑟·萊恩的身前便有神光凝聚,推着他飛向高空。
“他成功了。”安柏修平靜地說。
神格凝聚,立地飛昇,晨曦之主的神國敞開大門,迎接這位新神的加入。
阿特羅斯看着這個昔日的宿敵飛昇,雖然嘴上說着自己不在意,但內心早已憤怒得想要毀滅一切。
他不想讓亞瑟·萊恩飛昇,他只想將這個宿敵囚禁起來,讓他看着自己走向成功。阿特羅斯要所有的一切都凌駕於亞瑟·萊恩之上,這樣才能讓他感到滿足。
但亞瑟·萊恩成神了!
亞瑟·萊恩再一次凌駕於自己之上!
不管他將這個世界毀滅成什麼樣子,對方終究是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自己。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巫妖。
阿特羅斯看着手中的安柏修,用低沉怨毒的聲音說:“我曾經想過,如果你願意輔助我,我可以將世界統一之後的財政大權交給你,你可以掌管這世界所有的財富。真可惜,你一次次地與我作對。”
安柏修笑道:“你是不是傻,我現在賺的錢是給自己賺的,給你當財政大臣,那是我給你打工幫你賺錢,你覺得我會選哪個?”
阿特羅斯愣了一下,手上加大了力量,讓安柏修的身體徹底粉碎,只剩下一個保存着靈魂的頭骨。
“你真以爲我對付不了你?你以爲自己是亡靈就能無視痛苦,無視一切折磨嗎?”阿特羅斯發出殘忍的笑容,他對安柏修說:“多虧了希瑞克,他讓我想到了你最大的弱點。巫妖,聽說這幾百年裡,你的人生過得不怎麼樣,全靠變成亡靈才讓你暫時忘記這些痛苦。那我就讓你重新想起來吧!”
安柏修的頭骨張開了嘴巴,激烈地搖晃起來,彷彿是驚慌失措一樣。
然而,從他靈魂中震盪出來的卻是一陣陣大笑。
“白癡,我知道我會死,但你又忘了一件事!亞瑟就算成神了,他又怎麼會放過你?!”
阿特羅斯冷哼說:“神靈不得干預凡間,這是艾歐的規則……”
但魔龍的話還沒說完,一道聖光便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
安柏修笑着說:“是啊,艾歐的規則是神明不能直接對凡人動手,否則就要接受嚴厲的懲罰。但是,那位聖王亞瑟·萊恩會因爲害怕懲罰就放過你嗎?”
聖光化作利劍,刺穿了阿特羅斯的身體,不僅僅在破壞魔龍的肉身,還在消磨着他的靈魂。
時光之力也救不了,因爲這是神靈的力量,是凌駕於凡人之上的偉力!
神靈之下,皆爲螻蟻。
亞瑟·萊恩沒有半點猶豫,在剛剛掌握神靈的力量後就朝着阿特羅斯斬下全力的一劍,所有的力量凝聚於此,絲毫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
正如當年他孤身一人挑戰魔龍,當時也是抱着這必死的決心。
無盡聖光之中傳來一聲嘆息,還有雷霆的巨響。
原本已經快要進入神國的年輕神靈被艾歐的雷霆命中,化作漫天飛散的流光。
但這位神靈的最後一劍,依舊在殺死魔龍,聖光的力量會一直鎖定魔龍的靈魂,直至消磨殆盡。
在一陣陣慘叫聲中,阿特羅斯感覺自己的靈魂在快速消融,而是神靈犧牲自己斬出的一劍,時間之力也不能逆轉。他現在能做的只能讓時間變慢一些,更真切地體會死亡降臨。
不,不對,在這最後一刻,他還可以做一件事。
在緩慢的時空之中,阿特羅斯將剩餘的時間之力覆蓋在安柏修的身上。
“我以我的靈魂與血肉詛咒你,將所承受的痛苦千百倍奉還於你!”
龍血詛咒,這是當年魔龍對亞瑟·萊恩施展過的惡毒魔法,最終讓這位英雄的靈魂消散,甚至被魔龍附體。
但這一次,阿特羅斯並不是要奪取安柏修的身體,他用最後的力量逆轉了時間,讓安柏修從骷髏變成一個佝僂的老人。
逆轉時光,讓巫妖恢復成人,同時,安柏修這輩子經歷過的所有痛苦回憶在瞬間重複涌現。那些已經被淡忘的過去不可阻擋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被親手埋葬的老師,承受過的酷刑,死不瞑目的朋友,那曾經牽過手的德魯伊女孩,一次次的背叛和反目成仇,一次次的重頭再來,最終所有被建立起來的一切都會失去。
老師,朋友,戀人,財富,地位,權勢……不管重來多少次,不管壘砌的城堡有多高,最終都會被命運所摧毀,正如安柏修如今的模樣。
預言法師,終究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淚水從渾濁的雙眼飛出,被掠過的疾風吹散,無數重複的痛苦回憶正在侵蝕他蒼老的靈魂。
那些遍佈世界各處的命匣在同一時間失去了魔力光芒。
他已經不是巫妖了,這一次,沒辦法再重生了。
在重重摔在地上的時候,安柏修的佝僂的身體與靈魂一同支離破碎。
因爲骨架早就被捏碎,所以此時他的身體連件衣服都沒有,就這樣赤裸地摔死在地上,正如安柏修之前所說。
這樣的死亡太過不體面,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讓別人看見。
可惜,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等到那些被送走的傳奇們再次回到這個角鬥場,他們看到的只有那龐大魔龍的遺骸,還有兩具殘破的屍體。
其中一具是獸人王洛加的,他的靈魂已經迴歸了獸人之神的神國。
另外一具沒人認得出來,只能確定這位老人已經徹底死亡,因爲就連死者交談這個法術都無法生效。
這說明,他的靈魂都已經不在了。
不過,有諸神見證,各個王國都從自己的神靈那裡聽說了這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聖王亞瑟·萊恩,魔龍阿特羅斯,還有那位誰也不知道真名的巫妖,最終都死在了這個戰場上。
等到最終確認了安柏修的身份,只有凋亡薔薇收斂了他的屍骸。
在不久的葬禮上,這個角鬥場響起讚頌英雄的頌歌,只可惜來自凡間的頌歌已經無法傳到英雄的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