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臉不解,我見他似乎還想繼續問,於是從容地截過話頭:“閆濤,你再不去搶水果就沒了,到時候你可別想從我這兒走後門另外拿啊。”
“沒事,隨他們吧,我本來就不怎麼愛吃水果。”他不在意地搖頭,突然皺起眉頭,整個一副欲言又止就等我主動開口問的樣子。
“唔,你想說什麼?”我順從他意願接下去。
“耀耀……”他偷瞥我一眼,又躊躇了一下才開口,“……小喬學長呢?他不是應該和你一起回來的嗎?今天怎麼沒見他來上班啊?”
我一怔,嘴角的笑容頓時僵住。
“怎麼回事?難道是小喬學長出什麼事了嗎?”見我不說話,閆濤居然立馬緊張起來,眉毛皺得更厲害,就像兩條被英雄牌黑墨水洗過的毛毛蟲。
我咳了一聲,忍不住伸出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笑着說:“沒有,你別咒他,他……應該只是昨天玩得太累了,所以今天在家休息一天。”
“原來是這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像是鬆了口氣,但緊接着小麥色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擔憂,“那也就是說,小喬學長他……明天就會繼續來上班?”
“唔,或許吧。”我含糊地點頭。
其實我自己也沒什麼把握程喬明天會不會來,原本我都沒想到他今天居然會不來上班,但是打他電話也關機,他家的具體地址我又不知道。我們認識那麼久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一直都是他主動出現在我面前,而如果他不出現的話,我甚至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想到這裡我心裡突然一陣異樣的難受——
等他明天來的時候我一定要問清楚他的所有聯繫方式,必須得對他知根知底,最好是瞭解完他的上下三代至親!
對,這纔是好噴油應該做的嘛,我在心底暗暗囑咐自己,並因爲自己有這樣的覺悟而喜滋滋地誇了自己一把。
閆濤聽到我這樣說,輕輕哦了一聲,略狹長的眼睛裡隱隱透出失落。
我奇怪地看着他:“怎麼了?你是有事找小喬幫忙還是單純地想他了?之前都是連名帶姓叫‘程喬’的,現在居然連‘小喬學長’都叫上了,你們又不是同一間學校的。”
“沒有沒有。”他連忙擺手,語帶苦澀地說,“之前我是不知道也……不瞭解他。昨天聽到幾個女客人議論他,才知道他原來是這麼……”他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所以就算我們學校不同,可這一聲學長,我還是必須得叫的。”
“嗬。沒想到你不僅人品過關,還這麼尊師敬道跟師兄,不知道是不是對學姐更加又敬又愛啊?”我打趣他。
“怎麼會?”他咧嘴笑笑,頓了頓,又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頭痛地扶額,大哥你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就不能乾脆點有話就說嗎?你老這樣跟你說話的人得多累啊。遇到個遲鈍點的你們壓根沒法交流了好不好?
“你還想說什麼,請繼續,好嗎?”我露出一個標準的迎客微笑。
他果然鼓起勇氣開口:“耀耀。其實有個問題憋在我心裡很久了,趁現在有時間,我能問你嗎?”
我控制不住地在心裡吐槽,大哥你都這麼說了,我要是還不給你問。那豈不是證明我這個老闆娘沒人性?但從嘴裡說出來的話依舊和煦:“恩,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他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看着我:“你和小喬學長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我眉毛一揚,眯着眼看他,“不就是一個老闆娘和她自身以及老闆娘她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關係嗎?”
他吃驚地張開嘴巴,沒有接話,我估計他被我這個回答給繞進去反應不過來了。
我暗自發笑,半晌,心頭卻突地一跳——不對啊,閆濤今天的表現非常不合常理!
我記得他剛來那會兒別說和其他女服務員的關係了,和同爲男性的程喬也只是碰面點個頭的交情而已,可他今天的話題怎麼都離不開程喬呢?就一天,我和程喬不在甜品店就一天的時間,連月經都要來個三四天然後再狗皮膏藥一樣一兩天啊,這期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閆濤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對程喬的態度發酵得這麼厲害?
我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莫非是……那方面?
“啊!”我陡然間竟然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到,不自覺地就大聲喊了出來,把正在挑水果的衆人也給嚇了一跳,紛紛鄙視地看了我一眼。
還在思考我剛纔那句話的閆濤倒是面色無常,反而很關切地問了我一句:“耀耀你怎麼了?”
我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地開口試探:“閆濤,我記得你和咱們這兒的工作夥伴的關係都是進退有步張弛有度的吧,怎麼……突然一下子就對我的鎮店之寶小喬這麼上心了呢?”
“你的鎮店之寶?”他愣了一下。
“是啊,專門招財進寶以色……咳……不事人的鎮店之寶,他比貔貅還給力呢。”我把這話說得很是坦然,雖然要是閨蜜黨在的話肯定二話不說就要拍飛我這個無恥的奸商……
“招財進寶……你對他只是那樣的想法而已嗎?”他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你別岔開話題。”我嚴肅地看着他,“我說,就算你尊稱小喬一聲學長,也不至於因爲這一點就對他格外另眼相待吧?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啊?來,說給我聽聽,我保證不外泄。”
他又愣了愣,下一秒俊臉居然唰地一下紅了,他移開目光急促又結結巴巴地說:“不是……我哪……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啊?!耀耀你別多想……我跟小喬學長之間沒什麼的……我……我對他也根本沒什麼別的看法……”
這麼差勁的欲蓋彌彰?!我倒抽一口涼氣:“你該不會是真的……”
“沒有沒有!我跟他真的什麼都沒有!”他急得面紅耳赤,慌張得架着兩條胳膊衝我直比劃,“耀耀你千萬不要多想啊……”
我不動聲色地把身子往後挪了一點。不得不說,這肌肉發達的漢子臉紅起來還真是……夠挑戰眼球承受度的。
不過我想到了另一件讓我一直很納罕而且……着實內傷的事。
當初從見到程喬的第一面起,我就YY過他在某些環境中讓人血脈賁張的造型以及他緋紅緋紅的漂亮臉蛋,但可惜的是……這麼誘惑的場景我卻一直不能親眼得見。明明他的臉皮也不是一般的薄啊,每次我和閨蜜黨之間的一些有色話題他都會極度害羞地垂下頭當自己不存在的,可爲什麼他就從來不臉紅呢?!
我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有朝一日要是程喬也能含羞帶怯地在我面前紅上一回臉,那我可真是生亦圓滿、死亦風流了啊……
“耀耀……耀耀……你有在聽我說嗎?你相信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恩,很好。”我捂住自己漸漸發熱的鼻根。面無表情地看着閆濤,“你都說到這地步了,我要是還不多想那就是對我智商的侮辱了。”
“我……”他更慌張了。連看都不敢看我,“……我知道你不喜歡員工之間出現這種事,可我真的沒有……因爲我不想讓你……”
我沉默地看着他。
他咬牙,突然語氣一提:“耀耀,雖然你說小喬學長只是你的朋友和鎮店之寶。可我也一直都知道小喬學長在你心裡的地位,從你把溫東和吳天辭退的那件事就可以證明。而學長他的做法也讓我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我這樣的人能輕易涉入的……”
我繼續保持沉默,倚着靠背安靜地聽着面前這個外剛內柔的漢子的內心獨白,此情此景。要是能再端着一杯烏龍茶隨時啜飲幾口,唔,想必是極好的。
“……我有自知之明。作爲一個纔來不久的新人,不說其他方面了,在女生眼裡,單是樣貌我就遠遠比不上小喬學長。可是,我想說的是。難道耀耀你不覺得從另一方面來說,我比他更男人嗎?雖然我……容易臉紅。又不善於跟女孩子打交道,可我有最誠摯最熱烈最完整的一顆心啊。況且,耀耀你可能不知道,小喬學長他還是一個同……”
“誒……知道知道,我都知道。”見他這樣妄自菲薄,我還是忍不住長嘆一聲打斷他,並在他極度錯愕的表情里語重心長地開解他,“我知道你對程喬除了那種意思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在我面前,你其實完全不用這麼掩飾的啊。”
“耀耀,你……你知道我對程喬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他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好像我說的話就是一大串定時的原子彈。
“咳,閆濤,你接觸我的時間還不長,我的本性你不瞭解也是正常的。其實啊,對這種事我是最喜聞樂見又熱衷的了。雖然呢,你這款離我預期的強攻,恩,確實是差了不止幾個級別。但是我不久前剛好發現,原來……”我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桌子,“……我一直以爲是個極品誘受的小喬,他不是一個單純的誘受,他有時候居然還能逆襲成強攻!!”
第一百二十六章、將誤會進行到底(下)
恨攻不成受地說完這些話,我摸着胸口緩了緩起伏劇烈的氣息纔在閆濤像是被天雷連劈數道的表情中繼續開口。
“誒………事實上呢,單靠着你的這一片癡心,我就不能不助你一臂之力,畢竟我們店裡難得能出現一個像你這樣敢公開出櫃的男人,我又是一個崇尚這種風氣的腐女中的王牌成員,能不挺你支持你嗎?!更何況你眼光居然還那麼贊,一挑就挑中鎮店之寶,又在我面前深情款款地說出了你的心意。”
頓了頓,我拍拍他肩膀,沉聲道:“所以,你這樣外表威猛內裡含蓄的一個小學弟,就算外部零件有點跟不上。但在小喬逆襲的時候,還是勉強能做一回………唔,叫你弱受有點太貶低小喬的品味了,既然你比小喬小,又叫他一聲學長,那你就當個喜歡臉紅的年下受吧,正好現在也流行。”
他又茫然又震驚又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耀耀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出櫃?什麼叫強攻?什麼叫年下受?你又支持我什麼啊?我跟小喬學長到底變成什麼關係了?”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閆濤,現在小喬又不在現場,你們會變成什麼關係怎麼能問我一個的旁觀者呢?莫非是想通過我的嘴給我的鎮店之寶下個套你才能安心?你這個年下受也太壞了。”
“不是………我跟他………我們………耀耀你………”
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不等他說完我就很鄭重地點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放心,這事我絕對不會告訴那些迂腐的人,絕對絕對。咳咳………相信你的老闆娘。在這方面她的人品是很經得起考驗的。”見雲姐阿秀她們已經把水果挑得差不多了,我也打算結束跟閆濤的這段對話,雖然他今天給我帶來的這個震撼依舊在我心裡殘留着不小的餘威,“好了,這件事的後續工作應該怎麼開展我們以後再說。等下客人就要上門了,你的當務之急是先認真上班,我也要去準備甜品了。”
正想起身離座,剛剛還張皇失措的閆濤突然間神色一正,伸開兩隻長長的胳膊攔住我,聲音決然:“耀耀。我想你可能誤會了。”
我升調哦了一聲:“我誤會什麼了?”
“雖然我不懂你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想你一定是誤會我的心意了。”這會兒他的臉倒是不紅了,只是眼中嚯地燃起一把熊熊的火焰。像是燒沸了他心中所有的勇氣,“對小喬學長我是不敢造次,我不清楚他對你到底持着什麼態度,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同………但不管怎麼樣,不顧慮外界因素。就爲了我自己喜歡的人,我也一定要去努力爭取。就算我得不到結果,我也一定要有證實過我曾努力的過程,我不能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耀耀,”他緊緊地皺起眉頭,深吸了一口氣,那架勢像極了即將在涅槃中重生不能反獻身的黃繼光,“其實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這輩子,我都………”
“………話說我褪去純情的僞裝,只把大叔逼到牀中央,一步一壓倒,**我眼中燒,衣衫凌亂黑髮飛散風情饒………”
熟悉的歡快女聲突然間毫無預兆地響起,閆濤的臉頓時僵住,我冷不丁地也被嚇了一跳,這首《絕世小攻》還是我昨晚剛剛換的,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從容摸出衣服口袋裡的手機的同時,也對閆濤歉意地笑了笑,剛想示意他可以繼續說他的話,我能分出一隻耳朵聽着,結果卻被屏幕上面那“終結者”三個字給嚇得咽回了那句話——
終結者,是意味着終結一切干擾的忍者。
於是我只能硬生生地拐了口風:“那個,閆濤啊,今天就說到這裡吧………咳,我不管你對小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多感人多複雜,反正到時候有什麼要幫忙的就儘管找我,我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的好嗎?”
他大驚:“不是那樣的,你還沒聽我說完,耀耀………”
這時候鈴聲的歌詞裡涉及的尺度已經越來越來,四周投過來的目光更是極其詭異——
“………別說你什麼步驟都不知曉?,H就要H到腰腿都酸掉,反攻太遙遠,乖乖配合好,春光無限春意盎然春色無止休………”
“行了行了,那等你晚上下了班再繼續說。噓噓……大家不要吵,都安靜點,我要接個很重要的電話。”不理會閆濤陡然間石化的臉,更不敢再讓大家聽到接下來的歌詞有多**,我趕緊劃下接聽鍵,然後起身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語氣如常地開口:“喂,海櫻啊,今天怎麼這麼有空打電話給我啊……”
“果然是她………”密切注意着我們這兒動靜的衆人立時一臉明瞭。
好吧,其實關於我爲什麼會在接到所有人的電話都隨意從容,只有在海櫻打來的時候纔會誠惶誠恐地排除一切外界干擾的這一點,是通過吸取了“血”的教訓才得出的覺悟。而且並非只有我,小羽沐沐都是這樣,連氣場最強的阿淺也不例外。
當初在高一我們變成閨蜜黨之後經常會在週末的時候去某一個人家裡集體留宿,那一次剛好是去我家,而第一次體驗到打電話給海櫻將會帶來多嚴重的後果的機會的人,也恰巧是倒黴的我。
我們在客廳裡看電視的時候沐沐突然說很想吃糖炒板栗,被她這麼一提,我們一個兩個也嘴饞了起來,而海櫻因爲有點事還沒來,所以我就打電話給她想讓她在來時的路上買點板栗過來。
不知道她那個時候在哪裡,電話接通時,她那邊居然一片死寂。我粗神經之下倒也沒怎麼注意,反而在她問我有什麼事的時候拿靠枕狠狠地朝小羽摔了過去——因爲她把我辛辛苦苦用顏料畫好的一副“黃瓜藤下的菊花”圖給弄成了“水墨畫”。
然後,在我一邊叫海櫻買板栗的時候,我還一邊惡聲惡氣地對小羽進行人身攻擊。那時的海櫻依舊正常,至少從她回答我的語氣看不出她有任何不滿,我也一心以爲她在打電話這種事上………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是雷同的。
但慘烈的後果卻證明,我完全是大錯特錯………
半個小時後,我們就嚐到了這世間最不見硝煙不聞惡語的精神折磨。
當我躺在沙發上一邊看着電視一邊接到海櫻的電話時,我愉快地問了她一句:“怎麼啦?聰明絕頂的板栗姐找不到我們家在哪棟了嗎?”
海櫻很平靜地無視我的話:“接下來,我會不定時地打給你十個電話,每個電話的持續時間將會在兩分鐘之內,如果你提前掛了,或是有外界干擾,也就是像現在這種傳出偶像劇的聲音的話,我將重新打十個電話給你,直到這連續的十個電話全部沒有外界的雜音和干擾爲止。”
我當時就傻住了,然後小羽張狂的笑聲猛然間響起:“哈哈………海櫻你怎麼這麼逗啊………哈哈………”
然後海櫻就把電話掛了。
“哎,我說,海櫻這是鬧的哪一齣啊,不會是學吳彥祖在新警察故事裡跟我們玩遊戲吧哈哈………”
因爲我接電話時開的是擴音,所以海櫻的話………全部人都聽到了。
阿淺冷淡地開口:“我怎麼覺得她是玩真的。”
“吳彥祖在戲裡也是玩真的啊,還把命拿來玩呢………”
她話沒說完,我手機又響了,我看了她們一眼,驚疑不定地接起來:“海櫻,你到底在幹嘛啊?”
然後………她一言不發地把電話給掛了。
我舉着手機嘴角抽搐地看着阿淺她們:“怎麼辦?海櫻她這樣………不會是不來了吧?”
沐沐向我投來愛莫能助的視線:“對不起,都是板栗惹的禍。”
我:“………”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我的手機都一直在海櫻打過來,而我只要說了一個字電話就會被掛斷的方式裡受着循環往復的煎熬。閨蜜黨剛開始還討論着爲什麼海櫻會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到後來客廳裡已經安靜得除了從電視機傳出來的聲音就只剩下我們的呼吸聲。
直到差不多被海櫻掛了四十次電話之後——
“靠,我實在是受不了了,這種感覺太詭異了,打了幾十個電話,一句話都不說就直接掛掉,海櫻簡直化身成了手機貞子啊,耀耀你還是關機吧,一了百了!”
小羽率先受不了這種氣氛,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