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父王,琪兒一定會給它天天澆水,讓它長得越來越大,開出最美麗的花,給父王和孃親看的。”琪兒天真的說道。
“琪兒真乖!”蘭月嬋的眼睛有點溼潤,她趕緊擠了擠,笑着說道:“王爺渴了吧?這邊妾身泡了一壺菊花茶,您嘗一嘗?”
“好啊,本王就嘗一嘗夫人的這菊花茶,是不是還是當初的那個味道?”他有意的看了一眼蘭月嬋,然後,將琪兒放在地上,說道:“琪兒自己玩會兒吧?父王胳膊困了。”
“嗯,琪兒去玩了!”陳子琪高興地準備和一邊的丫鬟去玩,不過,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頭叮囑道:“父王不可以走,琪兒回來了,還要和父王在這裡一起吃飯呢!”
“父王不走,等着琪兒!”陳逸笑着揮揮手,那慈愛的表情,一覽無餘,看的蘭月嬋心裡發熱。
“王爺您嚐嚐?”蘭月嬋巧手爲他倒上一杯,那金黃色的茶湯,散發着陣陣的菊花香氣,與適才在雲煙別院的龍井,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他輕輕地端起,在鼻端嗅了嗅,一股花香帶着淡淡的甜味,依稀是多年前的那份感覺:那年的她,帶着一份稚氣和高傲,初次遇見在重華殿,她爲他泡了一壺菊花,他誇讚過她的茶很特別!
後來,她帶着那份淡淡的香甜,在王妃的周旋中,嫁他爲妾,成爲了紫湘閣的蘭夫人,用一壺菊花奉上了她少女的純真。
紫湘閣的合歡,原本就有,只是讓他假手,借花獻佛,送了蘭月嬋,拴住了一個女子的一心一意,和她一世的情。
再看看她,依舊是那姣好的樣貌,只是妝容有點過重,與素素那脂粉不施的模樣相較,顯得俗不可耐,他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王爺這是……不喜歡妾身的茶了?”蘭月嬋見了,小心的問道。
“不是!”陳逸淺淺的抿了一口那金黃色、泛着濃濃花香的茶湯,清爽中帶着一絲甜蜜,卻不膩,他擡眼迎上了她那期盼與探尋的目光,笑着說道:“還是那時候的味道。”
“是嗎?您可還喜歡?”其實,蘭月嬋想問的是,這些年,您的口味是否已經改變?但她只問了“可還喜歡”四個字。
“很好的味道!”陳逸伸手,握住正準備爲他倒茶的那隻纖纖玉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用另外一隻大手,輕輕地包住了她的手,說道:“不用費心上茶,本王和你聊聊!”
“王爺這是多久沒和妾身這樣在一起了?”蘭月嬋心裡暖暖的看着他,眼裡的柔情可以灑滿整座的紫湘閣了。
“本王事多。你身爲權宦之家的女子,應該很早就明白這一點的吧?”陳逸對她這樣的問題,有些奇怪,如若素素問起這樣的事情,他或許覺得很正常,因爲她畢竟是鄉野小戶的女子。
“王爺不要誤會,妾身只是太想念王爺了,所以才說出這樣讓您見笑的話。”蘭月嬋笑着爲自己打馬虎。
“不過,本王確實是怠慢了你們,還請夫人體諒!”陳逸輕輕地將她攬進懷裡,無意識的拍着她的肩膀,說道。
“王爺是月蟬的夫君,妾身明白您的難處!”蘭月嬋輕輕地將臉頰靠在他的胸口,另一隻手溫柔的敷上他的臉,輕輕地撫摸着。
“妾身不求您能一直在我身邊,只希望王爺有空的時候,來看看妾身,陪一陪琪兒和妾身,哪怕說說話都好!”蘭月嬋悠悠的說道:“您是妾身的夫君,月蟬也很愛您!”
“本王明白!”陳逸知道,在這個王府裡的女子,哪一個不想要他在身邊?時刻陪伴,溫言軟語的依偎在一處,共度良宵美景?只可惜,他的心從來不在她們身上!
即便是在輕塵走後的那段時日裡,日日夜夜與她耳鬢廝磨,歡好無數次,卻始終不曾將她放進心裡,那時候的蘭月嬋,就是他陳逸心靈空虛寂寞的一帖膏藥,撫慰着他的傷痛,麻痹了他的感覺。
以前是輕塵,那個風一樣、有着淡淡憂愁的女子,在青樓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就傾心了,後來像珍寶一樣的藏在府裡,卻偏偏紅顏薄命。
而如今,空置了很久的心房,再次住進了一個女子:她沒有輕塵的憂愁,也沒有她的傷感,卻有另外一種氣質和性格。
那一身的倔強、滿腹的才氣,十指中流出的琴聲,在江南那個月夜,悄悄地俘獲了他的心,從此只想追着她,護着她,不離不棄。
“今晚,留在這裡,陪陪妾身好嗎?”蘭月嬋揚起那張姣好的臉,看着陳逸的側臉,那個在她眼裡永遠完美的如同天神一般的輪廓,顧盼間,眼神中彷彿要流淌出那份久違的濃情。
陳逸微微低頭側臉,就對上了那雙明眸,以及濃的發燙的情意,他趕忙將眼神移向別處,對她的愧疚感頓時襲上心頭,於是說道:“也好,本王也好久沒有陪着琪兒了!”
“王爺真好!”蘭月嬋輕輕的閉上雙眼,將那滿眼的真情都覆蓋在如水的眼眸中,那一刻,她臉上的幸福,是一個女人最美的。
…………
華燈初上,一家三口坐在屋子裡,琪兒顯得很是興奮,不斷的纏着陳逸,要他講故事,要與他一起玩耍,孩童至純至真的心裡,只有對父親的依戀和愛。
蘭月嬋坐在那裡,時不時因爲父女倆的玩耍,而開心的一笑。很久了,她都沒有這樣高興過,也不知有多久了,一家人沒有在一起這樣團聚過了。
她期待着一個美好的夜晚,一個丈夫與妻子之間最甜蜜的夜,那婀娜的帷幔,柔和的蠟燭,以及陳逸的俊顏,將會是今晚她最幸福的存在。
陳逸爽朗的笑聲,伴隨着琪兒稚嫩的話語,父女之間嬉戲的場面,蘭月嬋看的心暖極了。
突然,外面一道閃電,緊接着傳來“咔嚓”的一聲驚雷,頓時狂風大作,黑壓壓的密雲快速的移動着,幾乎是在瞬間就覆蓋了整個的天空。
陳逸來到窗戶外面,看了看那外面的天色,剛剛還是朦朧一片,如今居然漆黑如墨,除了偶爾的閃電之外,伸手不見五指。
他忽然想起了羅素姬,記得她因爲暗房的事情,如今對黑暗有着極大的恐懼感!也不知道這般漆黑的夜,她是否害怕?是不是又縮在牀上的角落裡,瑟瑟發抖呢?
蘭月嬋也來到了他身邊,看着狂風大作、漆黑一片的窗外,柔聲說道:“王爺,看來這天是要下雨了。”
“是啊!”陳逸看着那如墨一般的夜,回身一把抓過斗篷披上,轉身就要出去,被蘭月嬋一把拉住,急忙問道:“眼看着要下雨了,您這是幹什麼去啊?”
陳逸沒有看她,只說道:“這樣漆黑的夜晚,她會害怕的!”說完,推開蘭月嬋的手,就要出門。
琪兒一看,趕緊跑過來問道:“父王這是要去哪裡?不是說好了,今晚陪琪兒和孃親的嗎?”
陳逸看着女兒那可愛的大眼睛,蹲下身子說道:“父王有點事情,改日再來看琪兒,琪兒乖,早點睡覺啊!”
“哦!”琪兒只得放手,可憐兮兮的看着父王奪門而去,留下孃親站在那裡,愣愣的望着父王離去的地方,那裡是一片黑夜。
“帶琪兒下去休息吧!”蘭月嬋默默地對奶孃說道。
“是!”奶孃帶着陳子琪下去睡覺了。
蘭月嬋一個人站在剛纔陳逸站過的地方,看着窗外一片漆黑,聽着那刺啦啦颳着牆壁而過的風聲,與閃電之間形成了不斷交匯的斑駁光影,彷彿大自然就是有意製造這一切,讓她蘭月嬋今夜孤單。
閃電的餘尾,清楚的照亮了那株在狂風中肆意搖擺的合歡樹,被撕扯着,虐待着,就像一個委屈的美麗精靈,不情願的狂舞着身軀。
“你也是我的相公,在這風雨交加的夜晚,我也會害怕!”蘭月嬋溼潤了雙眸,那一滴清淚,順着臉頰緩緩的滑落,此刻的她,與之前在衆多女人面前囂張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
柔弱的身子在狂風夜裡,似乎是不堪一擊,面對着那彷彿要吞噬光亮的無盡黑夜,蘭月嬋伸出手,準備觸摸一下它,是否真實?幾滴大大的雨滴落在了她的手心,冰涼涼的。
“終於是落了下來,而不只是傷心吧?”蘭月嬋心想。
“嘩啦啦”的雨聲,開始洗刷暗夜的污濁,漫天的雨簾,掛在蘭月嬋的窗前,如串珠一般。明日一定是個好天氣吧?她心想。
卻不想一會兒之後,那如墨的黑夜便漸漸的過去了,代之而出的半輪殘月,羞澀的掛在天空;被狂風暴雨洗滌過後的滿樹粉紅合歡,在那半旭殘月下,似乎分外嬌羞而美麗。
蘭月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着院子裡一點點的積水,苦笑道:“原來,你也只是帶走他的幫兇罷了!”她的無奈,全在這句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