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總共三棟樓,前後排列,玉凌家在第二棟,也就是中間那棟的二樓。走進大門,門衛張傳福站在傳達室門口和他打招呼:“小凌放學啦。”
“是啊,張爺爺。”玉凌禮貌的迴應。
張傳福曾經是農業局實驗樓裡的清潔工,因爲年紀大了就退了下來。誰知享福不到一年,唯一的兒子在建築工地上出意外死了,兒媳婦在半年後帶着賠償費跑了,留下一個五歲小孫女要撫養。局裡看他生活困難,就安排他在南院看傳達室。就這樣他帶着老伴和小孫女在傳達室後面的小屋裡一住就是十五年。前年孫女去了南方上大學,老兩口才算是熬出了頭。
“放了書包趕緊去食堂,你爸爸肯定在等着了。”張傳福笑眯眯的說。
“好,張伯伯回頭見。”玉凌揮揮手告別。
剛走進樓道就聽見對面樓傳來清晰的爭吵聲,玉凌頭也不回的上了樓。如果說玉凌給人的印象是溫潤清雅,那麼只能說大家都被他的外表誤導了。溫潤清雅的外表下是對一切的淡漠,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只是萬千世界中的一個,而他只是一個過客。停留在這裡的目的也只有一個,找尋哥哥。只是這一世有愛着他的家人,而他也有了守護他們的責任。
對於不相熟的人,他不會主動去結交。但有需要幫助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視而不見。他的一切行事準則都來自於哥哥白澈:無慾無求,無愧於心。
進門放下書包,就看見餐桌上壓着一張紙條,走進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小凌,冰箱裡有西瓜,吃之前先拿出來放一陣,不太冰了再吃。盒子裡有新買的蜂蜜蛋糕,下午的點心,你和小言一人一塊,別都讓小言吃了。媽媽留
打開壓着紙條的蛋糕盒,裡面是兩塊方方正正,散發着蜂蜜甜香的蛋糕。玉凌的嘴角輕輕勾起,將紙條疊成菱形拿回房間,放進書桌的抽屜裡,裡面已經有很多個這樣的菱形。
外面傳來的爭吵聲越來越大,玉凌充耳不聞的鎖門下樓。樓下花壇邊站了幾人,正擡頭看着二樓陽臺上爭吵的二人。玉凌目不斜視的往大門口走,這樣的熱鬧他從來不看。
張傳福也站在門口向那邊張望,玉凌正準備和他打招呼,就聽見後面傳來尖叫聲。下意識的放出神識,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躺在地上哇哇大哭,下面觀望的幾人圍在一旁議論着:“哎呀,可別摔到腦子了,趕快送醫院……”
“別,千萬別動他,快叫救護車。”
“張大爺,快去打電話。”
“怎麼做孃的,跟婆婆吵架跟孩子有什麼關係,把孩子扔下來算怎麼回事?”
“這女人可真夠狠心的,自己親生的孩子都往下扔,簡直畜·生不如!”
“這種人就沒資格做母親……”
“不就是讓她停職一年在家看孩子嗎,多大點事值當這樣糟踐孩子。”
“就是,等孩子上了幼稚園再出去工作也不遲,什麼事也沒孩子重要。”
“這女人就是個瘋子,正常人能幹出這樣的事?”
壓下心頭的怒氣,玉凌回身向哭喊不已的孩子走去。孩子的小臉已經呈現紫紅色,但眉眼間又泛着青白,不時還有白色的奶塊從嘴角溢出。後腦和內臟都有出血,即使不死也會留下後遺症。
聽到由遠而近的哭喊聲,玉凌快走幾步在孩子身邊蹲下,似安撫般的去拉孩子舉在空中的小手。
“小凌,快過來,別去碰他。”王奶奶一見是玉凌,趕緊上前去拉。這家人的品行這南院的人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別趟這渾水的好。
靈力進入孩子身體,分成幾縷同時封住幾個出血處。至於小腦中已經形成的血塊,雖是舉手之勞,但玉凌沒去動它,看位置可能會影響孩子的腿部神經。
留下嚴重後遺症纔好在之後的判刑中多坐幾年牢,要不然很可能會不了了之,但做錯事的人總要受到懲罰。玉凌可以救孩子,卻絕不會去救一個故意傷害自己孩子的母親。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過的事負責。
等整件事情結束,玉凌再爲孩子消除血塊,決影響不到孩子之後的生活。這是在玉凌出手救人之前就想好的。
知道王奶奶是爲他好,因此王奶奶一拉他,也就順勢放開手站了起來,退後幾步站到一旁。
此時,孩子的奶奶也從樓上跑了下來,而那個被打了一耳光的母親還坐在陽臺的地上哭泣,嘴裡的謾罵聲不斷,看似癲狂。
神志清醒,裝瘋賣傻,玉凌厭惡的收回目光。
孩子的奶奶是真的關心孫子,滿是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蹣跚着跑到孩子身邊,見孩子還睜着眼睛低低抽泣,也沒見到有明顯的外傷,懸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想伸手去抱被周圍的人阻止。
玉凌和王奶奶打了聲招呼,就往食堂走去,之後的事他沒興趣知道。
食堂離南門並不遠,走路也就五、六分鐘,因爲剛纔耽誤了時間,他加快了腳步。
玉爸爸已經打好飯菜等着了,見到玉凌,連忙站起身招手:“小凌,這裡。”
玉凌快步走過去,見桌上的飯菜一點沒動:“爸,下回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也沒等多久。今天有紅燒大排和滷雞腿,晚了就賣完了。看,我兩樣都搶到了。”玉爸爸一臉邀功地把菜盆子往玉凌身前挪了挪。
“果然還是爸厲害,我想吃滷雞腿很久了。”滷雞腿是食堂的招牌菜,能稱之爲招牌菜味道一定不差。
“快吃,快吃,就知道你愛吃,餓了吧?趕緊的。”說着直接把雞腿夾到玉凌的飯盆裡。
財務科老葉家的事已經傳到了食堂,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一眨眼的功夫已經被傳的沸沸揚揚。
財務科的老葉年近五十,幾年前妻子去世,女兒也出嫁了。卻在去年年頭突然娶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今天春節那會兒竟生了個大胖小子,可真是羨煞局裡的一羣大老爺們。
玉成剛和老葉的交情不深,平時也沒什麼來往。至於老夫少妻、大胖小子,玉成剛一點羨慕的想法都沒。胡苗的漂亮在整個南院是數得着的,說到兒子,也只有別人羨慕他的份。
見兒子只顧着吃飯,也沒提起南院剛發生的事,玉成剛也沒覺得奇怪,兒子不愛管閒事的性子他清楚的很。更別說是這種聽了污耳朵的倒竈事。
因此即使耳邊不時傳來別人的議論聲,他也一字未提,兩人只管邊吃飯邊聊今天上午學校發生的事。
知道蕭栢天和兒子同桌,玉成剛瞭然一笑,怪不得今天早上碰到蕭副局,對方熱絡地和他拍肩搭背,言語間都是誇小凌的好,原來在這等着呢。這塊牛皮糖看樣子在畢業前是甩不掉了,幸虧蕭栢天那孩子除了學習成績差點,人品還不錯,小凌能和同齡人多接觸也是好事。
對於大兒子,玉成剛一直覺得虧欠。兒子從出生三個月開始就頻繁住院,他們夫妻倆要工作,時常留孩子一個人在醫院待着。每次聽到醫生護士跟他們說,兒子有多乖多勇敢,打針抽血從不哭,他們就自責地想落淚。
吃完飯回到南院,一進大門就看見等在樓下的蕭栢天。望一眼手錶,兩點差十分。
蕭栢天也看見了玉凌,長腿一跨就來到他面前:“玉凌,你回來了。”
“等很久了嗎?”
“沒有,剛到一會兒。”他不好意思說他一吃完飯就急吼吼的過來了。
想起剛纔在樓下聽到的,蕭栢天的八卦因子立刻活躍起來:“玉凌,聽說剛纔有孩子從樓上掉下來了,你知道不?”
玉凌面無表情的瞥他一眼,聲音冷冷淡淡:“管好你自己的事,別人的事少去八卦。”
蕭栢天立刻收起臉上的八卦表情,換上一副懊惱的神情。其實他在過來的路上就聽見了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後來又聽到南院有嬰兒被扔下樓這麼勁爆的新聞,心裡早就抓肝撓肺的想跟人分享一下了,結果頭腦一熱就忘記玉凌這不愛八卦的性子了。
“我也不是要八卦這個事情,就是想問問那個嬰兒怎麼樣了。”蕭栢天覺得需要爲自己辯解一下,他一個堂堂男子漢怎麼能像大伯大媽們那麼八卦呢?簡直太摧毀自己在玉凌心中的形象了。
玉凌又神情淡淡的望過去一眼,眼裡卻藏着一絲笑意:“問題不大,可能會留下點後遺症……以後會好的。”
聞言,蕭栢天徹底將這件事放開了,既然玉凌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就好像他那次受傷,他明明聽到了骨頭的碎裂聲,還有那撕心裂肺的劇痛。可是玉凌說沒事,只是擦破了一塊皮,就真的只是擦破了一層皮,好像之前的碎裂聲和劇痛都是他的幻覺。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得出一個真理,信玉凌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