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來,朝露宮離陛下所住的乾清宮近,採光也好,裝潢更是奢華精美,歷來都是貴妃往上的貴人才能住這兒,淑妃這是佔了大便宜呢。
但淑妃卻陰沉着臉看着那些賀禮,冷冷一笑:“她李琅繯安的什麼心!”
她恨恨地將一柄上好的和田玉如意摔着地上,眉眼間滿是怒意:“什麼特地爲本宮求來的恩典,她分明就是在耀武揚威!”
燕語走上前去,輕聲安撫道:“娘娘同她置氣做什麼?她自己懷不上龍胎,也就這些手段了,等您生了小皇子,這宮裡誰還敢這麼做?”
淑妃果真不再生氣了,不過不是因爲肚子裡懷着的寶貝,而是因爲她忽然想起來昭貴妃和那位惡鬼一樣的九千歲有私情。
“聽說今兒陸雙怡又鬧了?”淑妃回過神來,而後想起了和親的事兒,幸災樂禍地笑了,“她自從過完元宵知道了自己可能去和親,真真是鬧個不消停呢……”
燕語垂眸笑道:“娘娘往後還得多笑笑,這對小皇子好呢。”
淑妃是越發寵信燕語了,不僅僅是因爲她出自商雲嵐的府上,更因爲燕語會辦事、會說話,因此很多事兒也樂意同她說幾句:“你這丫頭又來了,太醫都瞧不出來是男是女,你就知道啦?”
燕語笑眯眯地替淑妃捏了捏腫脹的小腿:“娘娘不知道呢,奴婢一直都靈着呢,說是男胎就是男胎!再說了,娘娘月份還小,到了後頭,太醫準能看出來,屆時您就知道奴婢靈不靈了!”
淑妃被她哄得眉開眼笑,心裡卻盤算開了。
若是真是個男胎,那自己就可以開始準備給陳皇……這麼想着,她眼裡閃過一絲狠色,燕語瞥見後,嘴角微微上揚。
看,這也是在縣主和公爺計劃中的事兒呢。
……
正月二十八這天,盛京總算是不再下雪了,許多女郎、郎君都相約着去盛京郊外踏青。
原本的商少言沒什麼閨中密友,現在的商少言也不樂意社交,因此都沒什麼人邀請她;商雲嵐的三個好友,有兩個都被流放去了蜀州,還剩一個也因爲商雲嵐而今的“佞臣”身份疏遠了他。
兄妹倆癱在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說着話。
商雲嵐抱着被子,打了個哈欠:“倒杯茶水給我,謝謝。”
“沒長手麼?”商少言不樂意,“自己倒。”
商雲嵐理直氣壯地擡頭:“我是病人,我中毒了。”
商少言:“……”
她認命地抹了一把臉,而後去幫商雲嵐倒了一杯熱水哈,不情不願地遞給他:“要茶是不行的,你在喝藥,茶解藥性,喝熱水就行了。”
商雲嵐嘟噥了一句,但還是接過來喝下去了。
沒過多久,兩人就見鶯歌急急忙忙地跑進來,滿頭大汗,連發髻都跑歪了。
商少言有些驚訝地看着鶯歌,連忙拿了個小矮凳叫她坐下:“這是怎麼了?這麼急。”
鶯歌喘勻了氣兒,才激動地開口:“縣主,好事兒啊!”
她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裡難掩興奮:“方纔燕語同我說,淑妃那一胎是假孕,本來陛下發了好大的火,差點兒把淑妃娘娘送進冷宮,結果昭貴妃娘娘來了,說是得好好查查,因爲淑妃娘娘不像是會騙人的主兒,陛下自然沒有不應的。結果這麼一查,您猜怎麼着?竟然是皇后娘娘乾的!她指使了御膳房一位廚娘,在淑妃娘娘每日用的血燕中下了一種藥。淑妃娘娘長期這麼吃着,便停了癸水,又有許多同懷孕一樣的徵兆,這才誤診了……皇后娘娘這分明是想將淑妃置於死地,陛下氣得呀,當着所有人的面兒罵皇后娘娘娘毒婦呢!”
她說得繪聲繪色,連比帶劃,活像自己就在現場似的,若是不知道的人見了,還真以爲鶯歌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誰能想到她和姐姐燕語在其中拱了不少火呢?
商少言笑着點了點鶯歌的額頭,多的也不說,只是笑罵道:“你這促狹鬼!這回幹得漂亮,過幾日給你漲月錢!”
商雲嵐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有些不高興:“你都不誇我?”
那下在血燕中的藥,還是他叫人千辛萬苦地弄來的,又拐着彎兒送到了承恩公府手上呢!
商少言敷衍地點點頭:“嗯嗯,你真聰明,誇誇。”
商雲嵐:“……”
白雪恰在這時候進來了:“縣主,公爺,那位畫師又來啦。”
這是到了每日施針拔毒的時間了,商少言連忙坐起來:“快叫他進來。”
白雪應諾,而後便去領林淨進來了。
一邊走着,她一邊想,現在盛京中誰不羨慕縣主?前有美如冠玉、通身溫柔的琴師,後有色如謫仙、氣質清冷的畫師,全是縣主的裙下之臣,嘖嘖。
她也羨慕呢——如果那位琴師不彈琴,這位畫師不作畫,那就更完美了。
林淨每次爲商雲嵐施針拔毒之後,都要作一幅畫掩人耳目,他本身很喜歡作畫,但畫出來的東西……確實、確實有那麼一絲絲的慘不忍睹。
偏偏林淨不知道爲什麼,和喬修玉那傢伙一樣,不覺得自己畫得不好看,畫完後只一副傲嬌等誇的樣子。
商少言開始還會誇幾句,在相熟之後也就不慣着他了,不過也不會說不好看;但商雲嵐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很友好的,他愣是能硬着頭皮誇一刻鐘,用最華麗的詞藻,拍最動聽的馬屁,導致林淨很高興,也很自信,索性閉關一整夜,畫了一幅海棠春睡圖,示意商雲嵐可以掛在大廳。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商雲嵐:“……”
他在商少言嘲諷的目光下,真誠道:“樹枝遒勁,海棠溫柔,色調張揚中透露出一絲落寞,筆觸瀟灑中暗含着一絲掙扎。無塵的畫向來有意境,這其中百轉千回的情緒,叫我看了不禁潸然淚下!”
商少言:“……”
商雲嵐什麼都說了,但又什麼都沒說。
上次聽到這種誇獎,還是在上次。
那天林淨走後,商少言狠狠地嘲笑了商雲嵐一番,後者卻微微笑着:“比不得你誇喬修玉的半分。”
商少言:“……我那是因爲愛情,你呢?”
商雲嵐:“親,我是因爲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