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上午八時,各府福晉和公主格格們全體聚集在紫禁城蒼震門前。李公公身穿蟒袍補褂,一張老臉倒也顯出絲絲神氣。只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格格們,身着大紅繡花氅衣,跟着李公公來到了寧壽宮門口。待太皇太后升堂入座後,衆格格才魚貫而入,向太后行禮。而北北挺着一個大肚子,爲了不擠到自己,早就溜到了大部隊的後面。
“過新年,大家應當快快樂樂慶祝一番,可不要閒着。我朝家法嚴謹,女子應該懂得理家之道,首要會做針線活,歷來凡是皇上御用的衣履,都是由皇后、貴妃親自制做。哀家看各府格格,性喜浮華,不要說嫺熟裁剪,就連做針線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事。總是坐享其成。今天格格們每人縫一件,限兩天交活。”
太皇太后的一席話嚇壞了北北,正在北北思索着誰能替自己完成這個作業的時候,太皇太后略帶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念在和碩公主夏北北懷有身孕,就免了她。其他的格格裁完活,可以到臺前看戲去,格格們今天只管看戲,二十六、二十七兩天限你們做好。可不要慌神。”
北北一聽,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剛想扶一扶自己受到驚嚇的小心臟,一擡頭就發現四面八方的格格都因爲太皇太后的這一句話而向她投來了目光。北北連忙把擡起的手放了下來,恢復了端莊的模樣。
待衆位格格們與太皇太后行過禮節說過吉祥話後,又如魚羣一般涌出了寧壽宮。緊接着又是各府第福晉、命婦、妃子朝見。出了寧壽宮大門的格格們立刻三三兩兩的結成羣私聊開來。
“怎麼辦阿,針線活不是我的強項,恐怕這一次我要栽了。”
“沒事,姐姐別擔心,你不好,別人也不見得有多優秀。”
“這次一定要好好表現,讓太皇太后能夠賞識我。”
太皇太后這一言令下,有的格格嚇得汗流浹背,有的則喜出望外,希望自己能大顯才能。北北身子笨重,漸漸地落在了隊伍的後面,這皇宮這般大,北北吃力的跟着隊伍,生怕跟丟了找不到戲園子。
“彆着急,小心摔着。”一雙軟若無骨的纖纖細手扶住了北北的胳膊,北北這才放慢了步子,看到了身邊如水溫柔的女子。“你是?”
“我是和碩和順公主,你就叫我和順吧。”
“我也是和碩公主,我叫夏北北,你就叫我北北吧。”
北北展開笑顏,她很喜歡和順身上所散發的氣場,讓人感到親和。
“你這肚子,得七八個月了吧,還走得那麼快,真是太不照顧自己了。”
“這皇宮我還不是很熟,我怕跟丟了找不到戲園子。”
“是不是所有才女的想法都這麼古怪?”
北北側頭去看和順,卻撞見了和順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睛,“沒有冒犯的意思,是發自內心的崇敬。家父也時常誇讚你呢。”
“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京城才女夏北北,誰人不知曉阿。”
北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面含謙虛。
“你呀,以後就少出門吧,這越到後期越危險。去掉危險不說,也不方便不是。”
“你有孩子嗎?”
“我今年都二十七了,孩子都能上街打醬油了。”
北北吃了一驚,看着身邊和順如柳枝般纖細的腰圍,實在是難以置信。
兩人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戲園子,戲臺上濃妝豔抹的戲子已經開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北北同和順找了一個雙座的地方,身邊的宮女知趣的倒上了茶。
“北北喜歡什麼戲文阿?”
“我......我不怎麼看戲的......”
“我喜歡洪生的《長生殿》。只幾味脆生生,只幾味脆生生蔬和果清餚饌,雅稱你仙肌玉骨美人餐~~~~”和順的聲音綿長富有感染力,讓一向對國粹沒什麼興趣的北北也聽得入神了。
“和順,你的聲音可真是好聽。”
和順臉上一紅便羞澀道:“班門弄斧了。哪天你有時間,我帶你去個戲園子,那家的戲子嗓音真真是好。”
這**熱鬧非常,雖然北北身邊有和順陪着,不至於太孤單。可是在這戲園子裡,也實在是無趣得很,北北藉着身子乏了,先行回了府。
北北坐着轎子回了明珠府,只見這府中大門口貼上鮮紅的春聯,穀倉門上、禽畜欄前、傢俱牀鋪以及水缸邊都貼上了紅紙條。北北帶着千玉和小果子來到了廳堂,到了廳堂才發現,這廳堂中央竟掛起了祖宗的畫像,還陳設了供桌,佈置了香案,擺起雞、魚、肉、果品等敬奉祖先。
“這些都是上午準備出來的,在皇宮吃過午飯了麼。”
納蘭容若從廳堂的裡屋中走出,北北迴過頭也不搭理他,徑自走了出去。
“北北。”
容若追過去小心翼翼的拉過北北,生怕傷到她的大肚子。
“夫妻沒有隔夜仇,還在生我的氣呢?”
“......哼”
“我都解釋了,揆敘那邊真的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哼”
“我還不是擔心你麼,不然我當時也不會那麼着急。我真是怕你挺個肚子自己出走。”
“......哼”
“我懂了。我給你買楊梅去還不行嘛!!”
“.......原諒你了。”
容若長舒一口氣,上前握住的北北的手,“我不會騙你的,河南那邊有什麼確切的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知道啦。”北北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我要吃楊梅。”
“楊梅的季節都過了,而且你老吃那麼酸的東西,我怕對你胃不好。”
“......”北北停了下來,一雙小眼睛一橫,真是此地無聲勝有聲。
“行,我去想辦法給你買還不行麼。”容若深嘆了一口氣,做出了妥協。
除夕之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團圓飯,奇怪的是,明明是六個人,卻擺放了八雙碗筷。北北叫來了身邊的一個丫環,道:“多了兩雙碗筷,撤下去吧。”
這一句話卻險些氣死納蘭明珠。
(《辛夷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