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弦被蒙着眼睛,連笙牽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注意腳下。”
話音才落下，少年卻被類似石頭的硬物磕絆了一下往前摔去。
連笙將少年牢牢接到懷裡，不由嘆息。怎麼忘了這孩子是個平地都會莫名摔倒的天然呆了？
藍弦被摟在懷裡，微紅了臉，嘴角卻因爲歡喜而偷偷彎了,不捨得離開少女的懷抱，他擡手輕輕抱住,臉頰貼在連笙的鎖骨處，有細膩的觸感。
“連笙，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呢？”
從下了高速列車之後便把他的眼睛矇住了,之後被抱在少女懷裡,只能模糊地憑藉聽力感知周遭，似乎穿越了一片森林，又走了很長一段路，這才讓他下了地。
腳下有砂石，空氣裡的水汽越來越濃。他隱隱察覺到了目的地，心裡雀躍起來。
是湖邊吧？連笙特意帶他來有水的地方了？
“很快就知道了。”身畔的人牽着自己，聲音裡含着笑意。
又被帶着往前走了幾步，腳底猛然陷進柔軟的沙子裡。耳畔傳來一陣陣規律的海潮聲，海水涌上衝擊着岸邊的礁石，發出震撼人心的轟鳴聲。
藍弦嘴脣顫抖，不可思議地呢喃，“這，這裡是……”
今天恰好是多雲的天氣，陽光並不刺眼，連笙試探地閉了一會兒眼才睜開，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連笙揉了揉少年的頭髮，在他耳邊說，“這是給你的成年禮物，我的小人魚。”
然後輕輕揭開了少年眼上的黑色絲緞。
廣闊無垠的蔚藍海面在眼前伸展開。
深邃的，彷彿蘊含着無盡奧秘的大海，自己本該生活的地方，在母親去世後再也無緣來到的夢中樂園……就在眼前。
少年癡然邁出一步，內心被呼喚着，全身都渴望投入到清涼的海水裡。
“去吧。”連笙扶着少年的肩膀將他輕輕推向前。
少年猛地奔跑起來，散落至腰間的髮絲被海風吹拂起來，像綢緞一樣鋪展開。
衝到海邊時一個跳躍，連笙只看到幽蘭的魚尾在空氣中一閃而過，噗通一聲少年的身影便沒入海面下。
“呃……”連笙眨了眨眼，走到海邊看着被海浪衝上來的布料。
那是藍弦來時穿的休閒裝。卡其色的褲子。
顯然，少年因爲太過興奮忘記在變身前脫掉衣服了。
“看來一會兒有人要光着屁股上來了……”連笙莞爾一笑，眼裡閃過狡黠的光，“真讓人期待。”
才這麼想着呢，小人魚又躍出水面，猛地撲過來將連笙撲倒，嘴裡流瀉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水滴答滴答落在連笙臉上，藍色的，海藻般的發垂落下來，少年眼瞳亮得灼人，抱着連笙魚尾不停拍打着，“謝謝你，連笙！”
“怎麼感謝我？”連笙勾着嘴角笑得壞壞的，若是平時藍弦早就紅着臉低頭了，今天卻一反常態，興奮地低下頭，一下下親吻少女的臉。
“喜歡，好喜歡你……”親的時候還不停低聲重複愛語，連笙被他溼漉漉的吻弄得發癢，翻個身將人魚壓到沙灘上吻住。
綿長的吻停止時藍弦的魚尾都快擡不起來了，滿面暈紅地看着身上的人。
原以爲她會繼續，結果少女卻抱起他重新放到淺海里，“去吧，盡情地遊。我知道你一直嚮往着大海。”
藍弦雖心頭微微失落，海浪衝上身體時那種天生的衝動便戰勝了負面情緒，朝連笙笑了笑，魚尾一擺便潛入了海里。
連笙坐在海邊的大礁石上眺望，偶爾可以看到海平面下飛速掠過的大魚尾，再要去尋，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這一坐便是大半天。
海風分明涼爽，心裡卻莫名焦躁起來。
這樣自由，像是無法被握在手中，隨時可以逃離。
只要藏身在海里，她似乎就會失去他的蹤跡。
或許，不該讓他到海里去呢。
腳邊啃松子的胖松鼠察覺到身旁人驟然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瑟縮了一下，疑惑地擡頭。
少女幽暗的紫眸像深淵一般。
“連笙？”松鼠噌噌兩下從連笙腿上爬到她懷裡，討好地用蓬鬆的尾巴掃了掃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不高興？”
連笙一怔，慢慢笑開，“怎麼會？藍弦這麼開心……我也覺得開心。只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會消失在海里一樣。”
松鼠睜大眼睛，捧着松果啃了啃，狀似無意地說,“原來連笙已經離不開主人了。”
幻獸敏銳的直覺道出了最本質的原因。
連笙若有所思地支着腦袋，紫眸裡浮現瞭然，脣角綻出一抹清淺笑意，“的確是這樣呢。”
她的人魚，註定屬於她。比起她，如果他更渴望自由的話……該怎麼辦呢？
在斯坦圖時基本沒有假期，成爲新兵後更是忙於積攢實習點數，位於大陸東邊的西里爾海似乎遙不可及。
藍弦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回歸大海，興奮之餘竟遊得忘了時間。
在海底跟魚羣嬉戲，在珊瑚礁邊流連忘返，撿了漂亮的石頭海螺和貝殼興沖沖地浮出水面時已經是日暮時分。
漸漸暗淡的天色裡，小人魚浮在海面上迷茫地睜着眼。
之前遠遠看到的礁石上的少女——不見了。
藍弦一驚，四處張望無果，慌亂地游到海邊，懷裡捧着海螺貝殼，魚尾艱難地扭動着在淺灘上尋找。
“連笙！連笙……”
他如今在岸上行動不便，走很久也走不出多遠，身後魚尾拖行過的痕跡依然清晰。
眼見着暮色加深，藍弦眺望無邊的大海，霍然覺得這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地方也失去了意義。
手臂失去了力度，懷裡的海螺貝殼紛紛掉到沙灘上，藍弦失魂落魄地去撿，才彎下腰便聽到了自己渴盼着的聲音，“藍弦。”
擡起頭，烏髮少女懷裡抱着椰果往這邊走，眉眼溫柔。
藍弦想都沒想就撲了過去，力度太大，將連笙都被撲倒在柔軟的沙灘上，椰果滾到一旁。
少女訝然地看着懷裡顫抖的人魚。
“藍弦？”
“你怎麼突然不見了？我從海里上來……你就不見了……好害怕……”
脖頸有冰涼的液體顆顆墜落，連笙像被狠狠紮了一下，半坐起身，捧起少年的臉。
晶瑩的淚水源源不斷地從少年湛藍的眼眸滑落。
連笙用指尖去抹，眼眸一寸寸幽深，輕輕貼到少年耳畔低聲說，“你遊了太久了，不要離開我太久，藍弦……我似乎連大海都會嫉妒。”
少年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般呆住，眼底慢慢綻開光芒，微微羞澀地垂眸，“嗯，我會一直留在連笙身邊的，哪裡都不去……”
哪裡都去不了，因爲我的心早已不屬於自己。
抱着自己的手臂驀地收緊，連笙低下頭嘴脣落在他眼角輕輕吻去淚水。
被吮去睫毛上的淚珠時藍弦急促地眨動開，揪着連笙的手臂，難耐地扭動魚尾。
“我會讓你哪裡都去不了的，藍弦。”
只屬於你，只看着我。哪裡都別想去。一直，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原本未說口的話卻從連笙嘴裡說了出來，有幽暗的氣息一絲一縷透出來，讓他無法動彈，卻甘願沉淪。
被再次鬆開時藍弦悄悄攥緊了拳頭，眼眸裡流露出絲絲縷縷的寂寥，旋即又微微懊惱地漲紅臉甩甩腦袋。
到底在想什麼啊藍弦！
還在滴水的髮絲瞬間甩出水滴來，啪嗒啪嗒全落在連笙身上。
“啊對不起！”藍弦尷尬地揉着手不知所措，被連笙按了按腦袋，好笑地看着他，“怎麼像只小狗一樣？好了，該吃晚飯了。”
在海邊搭建篝火時夜幕已經降臨，藍弦到海里捉了魚回來，連笙架起先前在樹林裡撿來的樹枝來燒烤，空間裡也有現成的調料，做起來並不費事。
“晚上我們住哪裡呢？”藍弦肩膀上蹲着胖松鼠，時不時地掰塊魚肉到嘴裡，吃得格外秀氣。
“我租了間海邊小屋，離這裡不遠。晚飯過後本來還想陪着你散步的……看來是不行了。” 連笙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少年的魚尾。
小人魚疑惑地歪腦袋，“爲什麼不行？”順着連笙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魚尾，擺了擺，沒明白。
連笙無奈，“如果你不介意光着屁股散步的話……”
少年霎時紅了臉，剛入口的魚肉沒來得及咀嚼一口嚥下，嗆了一下咳嗽得滿面通紅。
連笙好笑地伸手順他的後背，卻對上少年擡頭迎來的眼眸，潤着水光，剔透得像藍寶石一般，“那，那連笙可以抱着我散步麼？”
誰會忍心拒絕呢？連笙脣角含笑，低頭吻了吻少年通紅的臉，“當然可以。”
在海邊被抱着散步時藍弦一直用魚尾眷戀地蹭着連笙的手臂，那是不由自主的，每次連笙低下頭看來時他都會害羞地將臉埋到少女懷裡。
“對，對不起！我控制不住……”
那人低低的笑聲撩撥得人神經一陣陣戰慄，藍弦無聲嘆息。
自己這麼失態，快要無法控制了吧？這樣洶涌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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