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星光閃 第二十章 羣醫無束

又一個清晨到來。宿醉醒來的雲鳳弦頭痛無比,而更讓她頭疼的是兩個哭着喊着,跪在他牀前,就是不肯起來的壯漢。

雲鳳弦皺着眉頭,拼命椽腦袋:“有什麼事,起來說吧!拜託。”

“公子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年豐倔得像顆廁所裡的石頭。

“公子,你就答應我們吧!”李加也像山一樣不可動搖。

雲鳳弦頭昏腦脹,昏昏沉沉:“答應什麼?”

古奕霖在旁邊笑道:“他們要你答應,讓他們留下來服侍你,照顧你。

雲鳳弦一怔,猛然從牀上跳起來:“什麼!今天就是俘虜交換的日子,你們要回明月關去。”

“可是,我們不能留公子你一個人在這裡。”

“我還有奕霖。”

“夫人也和公子一樣尊貴,總要有個下人在旁邊服侍,總要有個心腹支使照應,這些炎烈人,一個也不可靠。”年豐對着雲鳳弦一個頭叩下去:“公子,你這樣爲了我們籌刮,我們不能把你就這樣扔下,公子,讓我們留下吧!”

雲鳳弦頭大如鬥,看向古奕霖。

古奕霖無奈地搖搖頭,顯然也想不出任何辦法可以勸動這兩個死腦筋。

雲鳳弦看着眼前兩個人已是一個勁磕頭,咚咚有聲。她看了他們好一會兒,沉聲道:“你們想要害我嗎?”這句話說得十分的重,二人立刻一怔,忘了磕頭。

卻看雲鳳弦板着臉,一字一字道:“燕將天一直想要硬說我是風靈王,我都不承認,他也拿我沒辦法,直到他們用你們的性命威脅,我才無奈答應。燕將天就是看出了我的弱點,才安排你們在我身邊的。他對我和奕霖不好打,不好罵,不好用刑,對你們可不同,隨便怎樣都沒有關係,你們走了,我纔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全力和炎烈人周旋。如果你們在,我的要害就被拿着,爲了你們的安危,只好隨便炎烈人擺弄,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也是你們所樂見的嗎?”

年豐想也不想,就道:“公子可以不必理會我們的生死......”

雲鳳弦冷笑:“簡直是廢話,我若真能不理會你們的生死,又豈會有今日,現在的狀況又怎麼會是這樣。”她冷着臉,目光惡狠狠瞪向兩個人:”你們要是樂意見我被威脅,願意看到炎烈人利用我,去做危害風靈國的事,你們就留下吧!”

年豐和李加面面相覷,一時誰也說不得話,敲門聲在這時響了起來口

雲鳳弦高聲問道:“誰?”

門外有人恭敬地說:“末將李臣景,奉命負責換俘事宜,特來請教公子,公子身旁兩名俘虜,是否要列入換俘名單?”

雲鳳弦一語不發,目光如箭,逼視着年豐和李,加。

二人怔怔跪了一會子,才紅着眼睛,對着雲鳳弦再磕了一個頭:“公子,你保重了。”又轉過去對古奕霖施禮, “夫人保重。”

雲鳳弦這才鬆了一口氣,伸手扶他們起來。

古奕霖親自打開房門,微笑着對李臣景說道:“他們當然也要一起回明月關去。”

李臣景向裡望了望,十分善良地說道:“公子與夫人,身邊就不留兩個聽差使喚的人,也好照料起居嗎?”

雲鳳弦笑嘻嘻走到門前:“我相信燕將軍、李將軍,還有其他將士們,都會把我們夫婦照料得非常好的,對嗎?”

李臣景深深看了雲鳳弦一眼,就招招手,讓人帶了年和李加過來:“既如此,末將告辭了口”

雲鳳弦站在門前,一直目送他們離去,良久才輕輕道:“奕霖,又只剩下我們了。”

古奕霖微笑:”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足夠了。”

雲鳳弦點點頭:“是啊!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燕將天親自迎接,遠遠地下了馬,步行過去,對每一個人微笑,淡淡寬慰幾句,看到他們眼中迅速浮起的晶瑩,心中也是感慨萬千。聽着遙遙的歡呼之聲,帥府之中的雲鳳弦也是一片安然,知道換俘儀式,終於結束了,一直吊着的心,這才真正地放下去。

那些爲國苦戰的將士們,終於回到自己的城池、自己的國土、自己的戰友之中了,只可惜,我無力讓更多的人,在戰場上堅持到最後,讓更多的人,可以歷劫歸去。

雲鳳弦此時是又歡喜,又悵然,她靜靜坐在窗前,頭歪歪地倚在窗欄上,無聲地傾聽着窗外的歡呼如潮。

而古奕霖看着這樣失落而又欣慰的雲鳳弦,久久無語。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直到繁星點點,綴滿夜空,雲鳳弦的房門上,又響起了敲門聲。

雲鳳弦猶自坐在窗前沉思,未曾驚醒。

古奕霖高聲問:“是誰?”

“是我。”燕將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古奕霖站起身,上前開門:“燕將軍深夜前來,可有要事?”雲鳳弦也擡起了頭,張口正想說話,胸口忽然劇烈疼痛起來,尖銳的痛楚像是無數把鋼刀在她體內殘忍的攪動着,蔓延到她全身,一時之間讓她站立不住,整個人跪倒在地。

“你怎麼了?”古奕霖臉色大變,過來扶他。

“公子。”燕將天也神色震動,探身過來看她的狀況。

雲鳳弦努力想支撐起自己身軀,卻覺得全身沒有一絲力量。

古奕霖扶住她,又驚又慌,“你到底怎麼了?”

雲鳳弦想擡頭對他笑一笑,卻連這一點也無法做到,胸腔像是被碾碎了一般,她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溼透,胸口的痛楚像是鑽入了骨髓之中,她只能靠在古奕霖身上,勉強將自己身體蜷縮成一團,全身顫抖着。

耳旁傳來燕將天的連聲大叫:“來人,來人,快來人!”

有無數的腳步聲,無數人在轉瞬間環繞在身旁,無數個聲音在叫她,似乎都在焦急之中,帶着關切。但云鳳弦已經無力分辨。在逐漸昏黑的視線中,雲鳳弦努力擡起頭,看着那含淚凝望她的明眸.她那樣盼望地看着.被痛楚所炙紅的雙目只專注地看着那個女子,似乎這張臉孔,這個人的存在,能帶給她暫時的安樂。

看到那滾落的淚水,雲鳳弦努力微笑,然後顫抖的手用盡僅有的力量,向他的臉上拭去:“奕霖,我沒事......啊~~”一道尖銳的痛楚有如電擊般穿過她的胸腹之間,雲鳳弦痛的整個人彈跳痙攣起來。她想用雙手按住胸口,卻又不願垂下爲古奕霖拭淚的手。她不顧胸口如火燒的痛苦,深深吸了一口氣,狂烈的炙痛幾乎淹沒她:“奕霜,別爲我擔心,我只是......”她的聲音低啞,想說什麼,卻又因劇痛而語不成句,在那樣艱難的掙扎中,她貼在他臉上的手終於緩緩垂落,陷入黑暗。

“鳳弦~”一聲驚呼中,古凝寒猛然自榻上坐起,綿繡枕,天蠶被滑落於地,她容顏一片蒼白,眼神散亂驚慌。

“凝寒。”被驚醒的雲昱風伸手輕輕抱古凝寒入懷.他緊緊地抱着他深愛的女子,溫柔地說道:“你又做惡夢了。”

古凝寒用力抓住他的手,臉色異常蒼白,聲音都是嘶啞的,“我夢見鳳弦滿身是傷,奄奄待死,她向我求救,可是,不管我多麼拼命奔跑,都靠近不了她。”

“天下慈母一樣心腸,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前幾天就接到消息,鳳弦已經被莫火離迎入了明月關,我也傳了手書,讓他即刻把鳳弦帶回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他了。”雲昱風語意輕柔的哄着懷中的古凝寒。

“可是,邊關離此畢竟遙遠,消息傳遞再快,一來一往,也要相隔半月,又怎知這幾日之間,不會有變化。這幾天我心中總是莫名地感到害怕,夜夜睡不安寧,我的鳳弦......”說起雲鳳弦的安危.古凝寒哪裡還有半點母儀天下的風度,只如天下間任何一個擔憂而無助的母親一般.忐忑不安.驚惶不定。

“不要擔心,你不過是關心情亂罷了。她也太任性胡鬧了,卻讓你做孃的爲她這樣擔驚受怕,牽腸桂肚。等過幾天她回來了,定要好好罰她一番。”雲昱風見古凝寒這般傷心牽念.心中一痛.自然要把火氣發在雲鳳弦身上了。他口裡雖柔聲安慰,心中卻暗下決定,“等把雲鳳弦帶回來,再不管她怎麼胡攪蠻纏,絕不讓她再這樣滿世界亂跑了。”這個時候,他並沒有想到,五天之後,他就接到了莫火離奏報雲鳳弦被炎烈軍所獲的請罪密摺。

在古凝寒於夢中驚醒時,與風靈國相隔萬里的某一個地方,一個人忽然全身一震,倏然站起,遙望遠方天際。

“怎麼了?”身邊那一襲淡鵝黃紗衣的女子有些驚訝地問。她好像從不曾見這個人,有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

風紫輝沒有回答她,只是無聲地凝視遠方,不知方纔那一瞬的心悸到底是爲了什麼?讓他更加無法理解的是,從小便學習忘情訣的他,爲何卻會有心驚心痛的感覺?沒有心的怪物,也會心痛嗎?

雲鳳弦從來不知道人的身體可以疼到這種地步,她現在痛得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痛得怨恨人爲什麼要有痛覺。

幾次三番,醒了又暈,暈了又醒。昏昏沉沉,整個天地都是黑暗的。

開始耳邊還可以聽見許多人的詢問聲、呼喚聲,到後來,就是無力地睜開眼睛,看到的,也只是模糊的臉,以及一張張開開合合,卻聽不清聲音的嘴。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漸漸僵硬,不聽從自己的意志,耳朵彷佛失去了功能,聽不到聲息,眼睛漸漸模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再清晰。

雲鳳弦每一次醒來,都痛不欲生,恨不得對着自己的腦袋狠狠捶一拳,讓自己,可以重新躲回安全的黑暗之中,躲避可怕的痛楚。好好的血肉之軀,怎麼可能痛成這樣,怎麼可以痛成這樣?但就算是這樣,雲鳳弦也努力在每次醒來的時候維持着自己的意識不崩潰。儘管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形,卻還是努力地微笑,表示自己痛得並不厲害。雖然眼睛看不到,但她清楚地感覺到,那拼命抓住自己手掌,不斷顫抖的手屬於誰,那點點滴滴墜在額上、臉上的溼潤,是怎麼來的。

就算意識模糊了,她也想盡力,讓古奕霖不要太擔心,不要太傷心,不要太爲她憂慮。

她很好,並沒有太難受,並沒有太危險。

儘管雲鳳弦痛得真想死掉算了,但爲了這個無論如何,都會伴在身旁的人,她卻絕不想放棄。那樣一種痛,痛得入骨入髓,即使在暈迷中,她的身體也會失去控制的顫抖,冷汗總是不斷把衣衫溼透。額上常傳來一抹清涼,是一雙溫柔的手爲他擦汗,可是往往汗水剛剛拭去,又滿布額頭。

雲鳳弦在暈迷中醒來的短短時間裡,努力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痛得意志幾乎渙散,神智也難以清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正常地思考。然後,她終於想起來了。

當初她被水柔國間諜關在影湖底之時,水忘憂有和她說過,他的飯菜中被下了毒。自己一來因爲就算反抗也沒有用處,只會被人硬灌,二來料定水忘憂不會害自己性命,下了毒也無妨,所以只得裝作不在乎地吃了下去。

沒想到後來陰差陽錯,擺脫水柔國的人,回到明月關,又發生苦戰,到如今身陷炎烈國的軍營裡。

真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自己幾乎把當初中的毒,如今的情況,怕是那不知名的毒藥卻終於發作了。

雲鳳弦痛得死去活來,用僅有的神智在心中咒罵着那個喂她吃下毒藥的水忘憂,只是在想到這件事情的同時,她的腦海又浮現出水忘憂那張慵懶到風情萬種的容顏。她......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到現在還有心思去幻想自己與水忘憂在密窒中的親吻的情景。

水忘憂啊水忘憂,我本來還以爲你對我......看樣子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地折磨我啊,我不就是親了你一下嗎?

雲鳳弦在心裡不停的腹誹,她根本不知道這毒藥的藥效到底是怎麼樣的,是隻會這樣疼痛,還是將來情況可能更嚴重,是會一直痛下去,還是有可能會好起來,又或是,一直得不到解藥,就這樣死掉。

雲鳳弦思到此,情悄打個寒戰,即使耳朵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功能,他彷佛還可以聽得到古奕霖痛楚的抽噎聲,即使手指不能再動一動,也可以感覺古奕霖冰涼的五指間的恐懼和絕望。

如果她死了,那他又怎麼活下去?

痛到快要失去知道的雲鳳弦,昏而復醒,醒而又昏,痛得神智不清。

古奕霖一直沒日沒夜地守在雲鳳弦身邊,不能入睡,不肯休息,一開始甚至不吃不喝,後來因爲身體漸漸虛弱,爲了能夠一直伴着她,而不倒下來,才勉強開始吃一些東西。

而遠定城其他人也十分頭痛。軍醫們對雲鳳弦全身查了又查,找不到一點舊傷、一絲問題。面對古奕霖初而期待,繼而失望,甚至有些憤恨的目光,一衆軍醫,都有一種想要挖個洞鑽進去的衝動。

其他將領們也經常圍在雲鳳弦身邊,爲了她的身體而愁眉不展。除了責任之外,倒似乎真的開始純粹在感情上,關心起雲鳳弦的生死安危了。

燕將天也好幾天不能入睡,每天前來,看到雲鳳弦憔悴而神智全失的樣子,看着古奕霖淚流滿面、傷心欲絕的樣子,想到自己身上沉甸甸的擔子,他的眉頭皺在一起,就再也鬆不開了。本來親手擄獲風靈國的皇帝,是何等大功勞,就算對方一口咬死不承認,但只要把人交到炎烈王手中,他的功績,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否認。

誰知道,出發返京的隊伍還沒來得及召集,雲鳳弦就已經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氣了。他還必須每天面對古奕霖期待中又帶着絕望的詢問,‘燕將軍,可曾找到好大夫?’一時間,燕將天覺得自己心中的憤悶委屈,簡直比古奕霖還多上數倍。

邊塞困苦之地,又哪裡來什麼好大夫。軍中的醫生,學的都是治刀傷箭傷、跌打損傷,對雲鳳弦這種莫名其妙的病症,人人束手無策。他自己已經頭疼欲裂了,偏偏古奕霖還用這種自己活該欠了他幾十萬兩銀子,活該被他埋怨仇恨的表情望着自己。

這時的燕將天心頭又悶又怒,不覺沉下臉來,重重哼了一聲,“鳳翔公子真好膽識、好魄力、好決斷。“

古奕霖一怔,望着他,“將軍是什麼意思?“

燕將天連聲冷笑,“鳳翔公子一開始爲了救莫火離而自陷險境,可是爲了不被我們所利用,身上故意藏了毒藥。如今所有的風靈軍都被放回,她再無掛礙,知道我即日便會帶她回京城,所以暗中服了毒。“

古奕霖全身一震,驚愕地看了躺在牀上,全身仍然在輕顫的雲鳳弦,怒道:“你胡說......”

“怎麼是胡說,她一不曾受傷,二沒有生病,平白無故半死不活,若說不是中毒,誰能相信?”燕將天循着古奕霖的目光看到雲鳳弦那痛苦的神情,冷冷道。

“就算她是中毒,也絕不是自己服毒。”古奕霖神情憤然,冷道:“你不過以你自己的心來測度他人,她的心胸、她的所思所想,你根本就不明白。她從來就不害怕去見奏王,就算身處逆境,你們也利用不了她,更何況,她早就說過,絕對更不會拋下我不管的。疲憊的擡手拭去臉上的淚痕,古奕霖憔悴的面容一片慘白:“她若真要服毒,也要服入脣就死的毒藥,何必這樣不生不死地受活罪。”

這幾天,燕將天心中也一直存疑,只是想不明白,雲鳳弦在遠定城中,如何中的毒,所以故意出語試探。

古奕霖言之有理,且不論雲鳳弦是否有膽色去直面炎烈王,是否不在意被炎烈軍所執的事實,但以他們二人夫妻情深,的確沒有棄之不顧的道理。若是自己服毒,也實在沒有可能用上這種不能立刻身死,卻活着幹受罪的毒藥。思到此,他心頭微微一鬆,心念電轉,已然嘆息了一聲,對古奕霖深施一禮,道:“是我過於着急,言語失措,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古奕霖心中憤悶莫名,但此時仍須仰仗燕將天,畢竟他再無旁人可以依仗求助,只得強忍氣恨,輕聲道:“只要將軍以後不要再誤會她就好,可是她現在的情況這麼糟,雖然一時無礙,但生死總是繫於一髮,還求將軍,多請名醫相救。”

燕將天不知是第幾回聽得古奕霖的請求,他苦笑一聲,方道:“娘娘,這邊城貧苦之地,除了軍醫和邊境的遊醫,又哪裡來的什麼名醫。邊地多傷者,要說治傷,這邊的大夫,的確有些偏方奇法,十分見效,可是這種詭異的毒,除了診出可能是中毒,就再沒有別的法子了。若是那急性毒藥,還可以試試灌大黃催吐,但以目前情況來看,不是鳳翔公子自己服毒,不可能是夫人下毒,遠定城中也沒有人會下毒,若說是風靈軍爲了不讓我們利用公子而派李顧或年豐他們下毒,只怕他們也沒這個膽子。算來算去,公子應該是入遠定城之前就中了毒,那就是慢性毒藥,時候到了纔會發作,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看到古奕霖惶然無奈的眼,燕將天語氣一沉:“除非......”

“除非什麼?”古奕霖焦急地追問道。

“除非我們現在立刻帶公子離開,遠赴京城,或許還有救?”

古奕霖臉色一變,厲聲道:“你什麼意思?你只怕她一死,你天大的功勞就沒了,急着想把她押去京城對不對?她現在都病成這樣,哪裡經得起路途顛簸,只怕還在半路上就出事了,你又去向誰邀功請賞?”

燕將天暗自苦笑一聲。憑心而論,他的確擔心雲鳳弦一死,自己的赫赫功勞化做流水落花,急着想把雲鳳弦送往京城。不過,這時候,若由着古奕霖這麼想下去,只怕他拼了命也不讓人動雲鳳弦一下了。當即,他正色地解釋道:“娘娘這話差了,就算我不移動公子,留在遠定城中,也不過是等死,左右是拖的時間長些罷了。公子現在身中奇毒,若要診治,必要名醫奇藥,或是奇人逸士出手,但在這邊城之中坐等,難道會從天上掉個神仙下來?

再說,那炎烈的京城是國之重地,名醫靈藥多有,而宮中更有許多神醫奇士爲陛下效力,把公子送往京城,纔有希望治好公子的病。而且赴京的路上,也多會經過繁榮的城鎮,有不少高人奇士隱於民間,我們一路求醫,也有生機,強似在此苦等。一路前行,固然有些顛沛之苦,但我們也會盡力讓公子過得舒適,不要受太大磨難。是去是留,是取是舍,娘娘自己衡量便是。

古奕霖雖知燕將天主要目的是送雲鳳弦上京領功,對於她現在的處境,也沒有其他的路能走,他心頭絞痛,眸中含淚卻唯有長嘆一聲,“一切任憑將軍安排就是。”

燕將天更不遲疑,即刻點了三千精兵隨護,自己親自護送雲鳳弦去京城。

次日清晨,李臣景先一步,單人匹馬,日夜兼程,趕往京城。他奉了燕將天的命令,快馬加鞭趕去向炎烈王報告這裡所發生的一切,並請炎烈王立刻派宮中最好的太醫,攜着大內密藏的靈藥,前來相救雲鳳弦。

而燕將天也帶着三千鐵騎護着雲鳳弦夫婦,很快離城了。三千精兵,都是百戰勇士,勇悍善戰,不畏死傷,再加上有燕將天親自壓陣,任是何等高手,也不可能在三千勇士之中,把人救走,除非是引重兵來攻擊。不過,炎烈國強盛安定,在國境之內,連稍大股的流匪都沒有,又哪裡有什麼人,能召集得到足以和三千精兵相抗的兵馬來搶人呢!

雖然這所謂的重病保護和押送無異,但燕將天對雲鳳弦的身體,還是十分重視關心的。他讓人準備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厚厚的墊子鋪了一層又一層,以避免震盪之苦。又準備了許多人蔘,在雲鳳弦發作得厲害時,用這些,多少可以吊着一口氣不致斷絕。大隊人馬,就這樣上了路。

前幾天道路還荒僻,行人稀少,但是逐漸繁華熱鬧起來。燕將天告之古奕霖,等到了稍大一些的城鎮,可以直接連繫官府,由各地官府,沿途多加派人護送,又令官府尋找當地名醫前來診治,或者有治好雲鳳弦的希望。

古奕霖只是默默聽着。他每日在馬車中伴着雲鳳弦,除了雲鳳弦的身體之外,對其他事,一概不聞不問。馬車外景色變化,炎烈國的地理人情,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觀察,他也無心多看。可惜雲鳳弦大部分時間,都昏迷不醒,每天只能靠着古奕霖用內力支持着她的身體不致完全衰敗下去。吃的是很容易下嚥的米湯,就是這樣,雲鳳弦也無法自己吞嚥,常常由古奕霖親自含在口裡,渡入她的脣中。

這些天,古奕霖幾乎已憔悴得不象樣了,他的內力本來就不是很高,身體也談不上多麼強壯,這樣受着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煎熬,很快地削瘦下來。

燕將天也勸過古奕霖幾次,讓他多多休息,好生看顧身體,他卻只做未聞。

出發之後的第三天早上,雲鳳弦終於再一次醒來了。她感覺眼皮沉重得像有萬斤重,拼了命才勉力睜開,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喉嚨痛得像火燒一樣,她用盡全力,才低低發出一聲喊,“水.....”

古奕霖聞聲一震,瞪大眼睛看着雲鳳弦,發現雲鳳弦的眼睛睜開一絲縫,喜極喚道:“鳳弦,你醒了。”

雲鳳弦的嘴脣顫了顫,再次說道:“水......”

古奕霖忙拿了一旁的溫水,待要扶雲鳳弦起來喝一口水,微一遲疑,卻把水碗遞到脣邊,自己喝了一口,然後俯下身,輕輕送入雲鳳弦脣中。

雲鳳弦感覺那溫熱的清水,流下嚥喉時,臉頰之上,也有點點溫熱墜下。這絲絲縷縷的暖意融入身體、融入心口,忽然給了她奇並的力量,讓她慢慢把眼睛睜大,細細看着古奕霖已憔悴傷懷的面容,讓她可以慢慢張口,輕輕呼喚他的名字,“韻如。”這段日子辛苦你了......她的聲音有些生硬艱澀,其中卻又有海一樣的深情。

古奕霖聞此呼喚,身軀劇震,只想就此把她抱在懷中。此時,卻又不敢稍露悲傷,讓雲鳳弦也難過,只得強抑着激動,伸手從懷裡掏出手絹,想去拭自己落在雲鳳弦臉上的淚痕。

雲鳳弦不知是想握住他的手,還是想接過他的手帕,憑空生起驚人的力量,竟能對着古奕霖擡手迎過去。可是手才擡起,又有一股劇痛來襲,手在半空一頓,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古奕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失去憑依的手絹飄然而墜,越過兩人相視的目光,緩緩落在牀頭枕畔。兩人相視得那樣深沉,以至於雲鳳弦忘了傷痛,古奕霖忘了傷懷。

一霎間,他們都感到自己等待對方,已不知多少歲月、多少輪迴......過了很久很久,雲鳳弦才慢慢握緊古奕霖的手。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她此刻做來,卻如此艱難,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地收緊。然後她深吸一口氣,非常困難,但絕對堅持地說道:

“奕、霖、你、放、心、我、不、會、死。“她每說一個字,都要深深停頓,長長吸氣,才能繼續下去。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額上已滿布冷汗,但她卻還執着地盯着古奕霖,一字一字說道:“爲、了、你、我、不、會、死。”

古奕霖默默地看着雲鳳弦,清麗的笑容展露在他的嘴角,高雅如蓮。他微微地頜首,”我知道,有我在,你絕對捨不得死。”繼而,他又溫柔地笑道:“我一點也沒有擔心。”淚水無聲地滑落,他卻仍然努力在笑,笑容美麗得讓人沉醉,也讓人心碎。

雲鳳弦就這樣定定望着他,努力地集中所有的意識,不肯沉睡,不肯歸於黑暗,這樣執着地凝視着,彷佛想要就這樣,深深一眼,從此銘記,直至來生。就這樣不知過去多少時間,直到她的汗水,把所有衣衫溼透,直到她的意志,在無盡的痛楚中消耗殆盡,直到她所有的精力,都慢慢被黑暗所吞沒。

最後雲鳳弦仍然睜着眼,儘管她已失去知覺,卻仍記得,想要凝望他,再不捨棄。

古奕霖輕輕伸手,合上她的眼,輕輕拉起一張薄毯,蓋在她身上。

車外,彷佛傳來一聲嘆息,又彷佛什麼聲息也沒有。

燕將天的船隊正在日夜兼程往炎烈境深處而去,很快就要經過吳水府了。開始的時候,他們是用馬車來送雲鳳弦夫妻二人的。一路之上,各地官府,熱情接待,照顧周到。各種炎烈國的特色名菜、小吃,送入車中,古奕霖無心飲食,卻總要留幾樣,盼着等雲鳳弦醒來時,讓她嚐嚐鮮,開心地笑一笑。各式小玩意、小飾物,也被送進來,一概被古奕霖棄置在一邊。

每到一個地方,他只會催促燕將天找大夫來。

燕將天也確實非常上心地,讓地方官員,把各地名醫奇藥都送上來。不過,收效並不大。大部分人完全沒弄明白雲鳳弦因爲什麼害病,有些方子吃下去,不是上吐下瀉,就是腹痛如絞,也不知道是大夫太沒用,還是大夫下的藥,正好和雲鳳弦中的毒相沖。每次雲鳳弦因庸醫受苦,古奕霖就用殺人的眼光狠狠地瞪着燕將天,明顯是怪他無用。

燕將天頭大如鬥,悶了一肚子氣,自然發作到辦事不力的地方官和大大小小的郎中大夫身上。嚇得沿途地方官,聞燕大將軍召而色變,那些郎中大夫,一聽說要上船給貴人治病,人人面無人色。當然,也還是有幾個有些本事的大夫,獻上些祖傳的祛毒強身的方子或靈藥,雲鳳弦服下去後,病痛稍減,清醒的時候,漸漸多了,有時還能強撐着和古奕霖說笑幾句。但到此地步已是極限,她身體無論如何談不上大好。

縱是如此,已足夠讓古奕霖喜出望外。燕將天也暗中鬆了口氣,這樣的話,只要不出意外,應該可以把這個人安全護送到京城,不致半路暴斃了吧。

因爲雲鳳弦醒的時候漸漸多了,有時也頗爲不耐馬車顛簸,燕將天即刻下令改走水路,調用了當地水師的船隊,只耽誤了半天就重新上路。

雲鳳弦、古奕霖,以及燕將天都住在主艦上,倒也安然舒適。

有了專門的寬大艙房,燕將天爲了讓古奕霖不致感到單調煩躁,派人購買了上好的瑤琴洞蕭、玉石的棋子、珍版的書冊,送入艙中。又讓地方官府選了兩個伶俐的丫鬟,一名吉祥,一叫如意,跟在旁邊,幫着古奕霖端湯遞藥,照顧雲鳳弦的起居。

古奕霖這些日子實在過於勞累,再加上看這兩個丫頭倒也老實本分,便也沒有拒絕她們的親近幫助。

大船順水順風而行,一路倒也順快方便。雲鳳弦醒了的時候,從不悵然哀嘆,更不做憂愁之狀,倒愛拉着古奕霖下棋閒聊。

古奕霖一來受不了她弱得可怕的棋力,二來也不願讓她傷神,總是不允。

雲鳳弦便依在榻上,讓吉祥、如意打開了窗子,讓江風吹過來,以便舒暢心懷。但隔着窗,看着一路江水依依,岸上行人如織,不免有些遺憾,自己這可惡的身子,居然挑在這個時候毒發側下來,放着這麼好的機會,可以上岸嬉戲,瞭解炎烈國的風土人情,卻什麼也幹不了。

古奕霖擔心她的身子,怕她吹多了江風不好,又怕一直關着窗,空氣太悶也傷人,只得給雲鳳弦身上又加了一層被子。

雲鳳弦看着他老鷹護小雞的表情,不由地笑道:”我哪裡就這樣容易被凍死了,你就是愛操心。”

古奕霖但笑不語。

雲鳳弦這些日子整日纏綿病榻,全身骨頭都快鏽了,有心走走跳跳,一來身子發軟,二來有古奕霖按着管着,也不敢亂動彈,每天就只是在牀上,或坐或臥,在心裡數羊,鬱悶得要命,整天就想找點事兒打發時間。不知不覺,眼睛又往棋盤上溜了。

古奕霖看得好笑,伸手橘了桂在牆壁上的洞蕭在手,笑道 ”我許久未吹蕭了,今兒有些技養,練習一下可好?”

雲鳳弦喜笑顏開,拍掌道:“奕霖,我有多久沒有聽到你的蕭聲,實在是想得緊了。”

古奕霖輕輕一笑,簫音和着江風而起,乍聽便有溫柔之意。四周的風聲水聲、艙外的人聲漿聲,倏然間沉靜下去,只剩他輕靈得不似人間的仙樂,迴繞於天地之間。

天地間,忽一片寂靜,艙外也是沉寂良久,彷佛船上士卒,都已沉沉醉去。

正負手站在甲板上的燕將天,亦是神思悠悠,被那艙中傳出的清越蕭聲所動,久久不能回醒。直至前方傳來呼喚:“將軍。”

燕將天注目看去,前方一葉小舟正擋在船前,上立一人,遙遙施禮,正是自己事先派出去,快馬加鞭,日夜趕往京城的李臣景。

“快上來。”

李臣景也不耐煩慢慢上船,直接一躍而起,輕輕落在甲板上。

燕將天不等他喘口氣,已是先聲急問:“怎麼樣,皇上可派了御醫前來?”

李臣景苦笑了一下,道:“將軍,只怕是不成了。宮中最好的四名太醫全都失蹤了,還有太醫館的藏藥,也遺失了一大批,皇上現在派人把其它的太醫都保護起來,關在宮中,不許離開,所以無法派來相助,只能讓大人沿

燕將天萬分震驚,不迭地問道:“怎麼會有這種事?當朝太醫,居然無故失蹤,藏在宮裡的靈藥,怎麼竟會消失?”

李臣景神色也是十分的無奈,“說來我也不信,可是我在京城還聽到了更讓人吃驚的事,鎮南王獻給皇上的千年何首烏,被人在上千名護軍之中,強行搶走,動手的只有一個人。另外,聽說全國各地,不管是民間、官府,還是江湖,都不斷傳出名醫被擄,靈藥被劫的消息。”

“怪不得。”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燕將天磨着的牙縫裡擠出來的。怪不得這一路上讓地方官找些醫術好的大夫過來,這些官員都像天塌了一樣爲難,怪不得看病的大夫數不勝數,就沒一個有用的。原來真正醫術高明的人,早就被人先下手爲強給劫走了。

燕將天心中正覺憤怒,艙門忽的一開,吉祥急急走出,遠遠就對着他行了一禮:“將軍,鳳翔公子又暈過去了,出了一身汗。夫人問,將軍能不能找點有用的大夫過去。”

燕將天覺得頭又開始隱隱作疼了。傻子也聽得出古奕霖這問話中的不滿和氣憤,可恰他也同樣很無辜啊!那個莫名其妙,專捉神醫、搶靈藥,十惡不赦的傢伙,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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