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有志氣!”
朱四爺看也不看殿內的其他人,體外乍見紅光涌現,沖天掠起,直追李暮蟬而去。
二人看似有先有後,然卻同時躋身殿頂。
朱四爺擡起手,將臉上面具揭了下來,收入衣襟。
他這一摘,李暮蟬不禁目光凝住。
但見面具下竟是一張極爲年輕的英俊臉龐,儘管此人眼角已有了數條細紋,眉間也有了些許老態,但如此容貌對於一位七八十歲的老者來說,無疑是年輕的可怕。
除了滿頭銀霜般的白髮,這人看上去就好像三四十歲的青壯,正值盛年。
不但面貌如此,朱四爺身體中所流露出的壓迫感也非比尋常,尚未出手,體外彌散的真氣已令人有種身陷天雷地火中的錯覺,彷彿隨時會被撕碎。
這人臉上還有一道疤。
那是一記指印,落在眉心,不深不淺,卻像烙印一樣難以抹去。
李暮蟬蒼白的臉色更白了,但不是心驚,也非懼怕,反而從容不迫,眼中精光爆現,仿若升上中天的大日,攝人心魄。
傳聞這嫁衣神功一旦大成,便可成金剛不壞之身,達不破明王,如來護法的境界。非但如此,其一身修爲亦是返璞歸真,行功運勁隨心如意,所成功力能與自身結爲一體,任何外力都不能使之動搖。
放眼江湖前後百年,修成此功者雖說不多,倒也有那麼幾位,但真正修至大成的,卻是實打實的鳳毛麟角,古今罕有。
而這人居然能在心境被破的情況下,成就這等震古爍今的絕世神功,當真不負昔年盛名,果然是大毅力、大智慧之人。
雙方對視一眼,朱四爺一面衝着李暮蟬行去,一面輕嘆道:“就是這一指,差點令我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今日我便殺你,以全心境。”
這人步伐起落看似舒緩,然一步跨出,竟已到李暮蟬身前半步之外,雄勁真氣如驚濤駭浪般席捲八方,頓見地宮搖晃,屋瓦爆碎,下方廝殺的衆人也都齊齊一個激靈,無不面露驚容。
李暮蟬神情平靜,眼中精光猶在升騰,只是隨着他雙眼微眯,氣機竟爲之大變,眼神已變得陰戾森然,宛若兩朵騰躍的鬼火,周身邪張再現。
“就憑你?”
儘管置身勁風之中,但他衣袂寂然,髮絲未動,彷彿一縷孤魂。
下一刻,雙方俱是暴起發難。
李暮蟬身側雙手驟然一提,掌心隱有晦澀光華匯聚,便在對方頓足之際,雙掌已攜覆海翻江之勢推出。
朱四爺神情如舊,眼中瞳孔卻在瘋狂顫動,“哈”的一笑,以拳出招。
二人只攻不守,掌落胸膛,拳擊心口。
對招一瞬,兩股交鋒碰撞的奇勁登時宛如一層肉眼可見的漣漪大浪,蕩向四面八方,所過之處,屋瓦盡成齏粉,整個殿頂只似被颳去一層,底下有人聞聲趕來,見此情形,俱皆連連暴退,面無人色。
地動山搖中,二人俱是氣勁勃發。
但見李暮蟬周身狂風涌動,背後青絲根根倒豎而起,宛如一團翻動的黑焰,衣袂亦是獵獵捲動。
朱四爺亦是如此,白髮飛揚,臉上卻見一抹狂態浮現。
“好!”
二人硬拼一招,各是未退半步,拳掌未撤。
招起招落,遂見朱四爺雙拳一震,拳上真氣仿若雷火天降,“轟”的一聲在李暮蟬胸膛炸響。
李暮蟬氣息下沉,雙眼陡張,兩袖呼的膨脹鼓起,手背筋絡根根外擴,雄渾掌力猶如撼山摧嶽般傾瀉而出。
一拳一掌,二人腳下大殿頓見木石爆碎,搖搖欲墜。
如此巨大的聲勢,已是引來不少人側目。
就見兩道身影騰空一閃,而後狠狠墜在地宮前的空場上。
四散的塵囂中,朱四爺負手而立,回身看向背後的李暮蟬,似笑非笑地道:“如何啊?”
嘀嗒……嘀嗒……
縷縷鮮血自嘴角滴落,李暮蟬面無表情的反手拭去,眼中森然不減反增,同時心中不可謂不驚,而且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人功力之強實屬他生平僅見,不光強勁,而且凝實霸道,勢如雷火,強橫的有些匪夷所思。
哪怕他化去自我憑身輕如紙的手段招架,竟也無法將之盡數抵消。
反觀朱四爺,硬受他兩記重掌,竟然絲毫未損。
數十載性命交修的嫁衣神功功力,果然不同凡響。
但李暮蟬還是嗤笑道:“不過如此!”
朱四爺微微一笑,足履再踏,正待出手,可忽又揚眉止步。但見李暮蟬吞嚥下嘴裡的血腥味,忽將右掌豎於胸前,垂首低眼,仿若菩薩低眉,又似僧者禮迎諸佛。
朱四爺眼神一亮:“鎖骨銷魂天佛卷?”
李暮蟬一掌立於胸前,一掌向左橫推,掌勢推波助瀾,只見那暗河之中的水浪竟開始起旋飛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一個巨大漩渦。
隆隆隆……
水流急旋,轟隆有聲,宛如擂鼓。
李暮蟬掀掌上提,頓見其中的水流竟徐徐離了水面,盤旋而起,仿似羣龍出穴,聲勢驚人。
但朱四爺豈會給他蓄勢的時機。
如今局勢已是發系千鈞,那地宮內高手衆多,勝負輸贏誰都不知,一旦拖得過久,倘若公子羽之流騰出手來,那這一戰可就有的打了。
就算贏了,他只怕也得元氣大傷。
而且公子羽既然選取了這方絕地作爲戰場,必然還有後手,自然是速戰速決,以防變故。
眼見李暮蟬運勢起招,朱四爺背後右手徐徐往前一遞,凝成一記劍指,指尖氣勁匯聚,凌空一指,空中散落的水霧竟無聲分出一道豁口。
這一指,直刺李暮蟬心胸。
李暮蟬左手再引。
“譁!”
一道激流,橫衝而至,眨眼攔在二人之間。
遂見那一指氣勁落下,激起漫天水花,餘勁消弭。
然而,朱四爺緊隨不落,淡淡一笑,大步迎來,劍指平舉,步步殺進。
李暮蟬雙眼一擡,眼中戾氣更盛,雙掌運轉起勢之下,那暗河中的數道水柱登時如龍盤旋,遊騰而出,於他周身之外流轉不息。
“來的好!”
遂見他運勁往前踏出一步,推掌一送,周身匯聚的大浪激流登時衝着朱四爺傾瀉而去。
大浪過處,空場上驚爆不絕,塵飛土揚。
而李暮蟬的心頭猝然莫名一顫,只見狂衝的大浪中,一道身影以難以想象的霸道無匹之勢,強橫推進,變指爲掌,逆流推浪,竟是將他這一擊給生生接下來了。
見此情形,他眼眸陡張,眼瞳狂顫,但很快便凝神提氣,眉宇間多出一抹猙獰,眼神變得凝重,氣海中的內力再無保留,不言不語,已是傾力而爲,同樣大踏步擠進。
只見兩道身影過處俱是摧枯拉朽,木石成粉,激流如劍。
須臾之間,不過數步,二人已是天雷動地火般悍然撞在一處。
雙掌相對,只似地破天驚。
狂衝的勁力令二人面部五官都在扭曲。
可瞧着李暮蟬愈發蒼白的臉色,朱四爺仍有餘力開口:“可惜啊,呵呵,可惜你氣候未成,若是再給伱三年五載,你或有與我一戰之力,但今日,你死定了。”
他眼中既有讚歎,又有鄭重,此人步入江湖也才堪堪數載,然這問敵之心,和這強橫內力卻已遠勝不少成名多年的武林前輩、江湖宿老。
但見朱四爺雙腳一穩,內力再提,眼瞳中仿似有烈火燃起,周身瀰漫的水氣竟都被排擠到三尺之外,而且滋滋有聲。
反觀李暮蟬已是岌岌可危,他內力雖說雄渾磅礴,但氣候尚未大成,此刻再一較勁,已是有些後繼無力,正想着該如何變招。
“送你上路!”
隨着一語落罷,朱四爺掌心推勁一送。
“轟!”
遂聽一聲爆響,定睛瞧去,只見漫起的塵囂中,一道身影屹立當場,另一人步步後退,腳下石板盡皆龜裂粉碎。
退的那人,竟是……朱四爺。
驀然。
“這就是當年的長生劍?”
一個嫵媚動人的嗓音自李暮蟬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