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源輕輕嘆了口氣,望向遠方,以一種發自肺腑地敬佩之情繼續說:
“這就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了。他還是個少年啊!竟然能如此穩重……”
“別感慨了,快說嘛!”
不過,阮福源這次卻並沒有聽女兒的話,仍然自顧自說: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根本看不出這個最根本的頑疾。而如果是魄力不夠的人,也不敢動手去解決這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沉痾。如果是一個莽撞的人,也許會直接剝奪地主的土地,這樣無疑會四面樹敵,寸步難行,甚至可能還會被利慾薰心的人大逆不道……不過,天樂帝並沒有犯這些錯誤,他只是如同太極宗師一樣,輕輕一引,就做到了四兩撥千斤……”
“恁多廢話!說正題嘛!”
“正說着呢!女孩子要有耐心點!”阮福源正說到興頭上,突然間被打斷,好好的情緒意境瞬間支離破碎,忍不住訓斥道。
不過,知道自己以後還要仰仗女兒的阮福源並沒有太過嚴厲,輕輕一句帶過,繼續講:
“天樂帝設立了大明皇家股票交易所、大明皇家國債交易所、大明皇家期貨交易所等一系列金融證券交易所……吸引地主們放棄越來越困難的祖傳靠天吃飯職業,轉而向朝廷、無地農民出售土地,換取大明皇家銀行的銀票,再把錢投入各種交易所……他們可以自由選擇投資風險大利潤大的股票、基金、期貨,或是旱澇保收且利息不菲的國債,當然,也有的更加膽小的,會存入大明皇家銀行,按照不同年限定存,也能獲得一定利息,雖說比不上前面那些,但是,考慮到天災不斷,仍然非常划算……”
“還能這樣?我的天哪!”阮福筠被這些操作震驚了。
看到女兒對素未謀面的大明皇帝敬佩得有些五體投地的樣子,阮福源雖然很滿意,但是心裡仍然有一些酸酸的。
不過作爲梟雄的他自然很快將個人情感拋之腦後,接着說:
“不僅如此,天樂帝還對那些主動捐獻、賣出土地的地主們,給予了各種封賞,比如賜給他們相應配股權、優先股、原始股購股權……那些收歸皇家、朝廷的土地,又通過僱傭無地百姓勞役等方式,發放給百姓……這樣,天樂帝並不需要付出多少真金白銀,就完美解決了土地兼併問題……”
“好一招乾坤大挪移!”阮福筠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其中內涵。
“是啊!天樂帝應該是吸取了華夏以前改革失敗的經驗教訓,不僅沒有四面樹敵,反而用各種誘餌引導那些自私自利的地主、富人們自動自發地奔向他希望的方向。而且,整個過程,他並沒有付出多少真金白銀,甚至還從那些鐵公雞身上榨盡了金銀財寶,而這些錢又不斷投入他開闢的嶄新行業中去,巧妙地實現了空手套白狼、借雞生蛋!”阮福源摩挲着腦門,感慨道。
“這麼看來,大明皇帝還真是一個好人哪!不像其他皇帝那樣野蠻粗暴,哪怕是收繳土地、金銀、產業,也能溫文爾雅、雨露均沾,讓人只會感激,而不生怨懟。”阮福筠感慨道。
“唉!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阮福源想到大明皇帝的輝煌戰績,不免有些頭皮發麻。
“怎麼?難道他還有另一面?”阮福筠驚訝道。
“其實,爲父也不知道這是否是天樂帝的本意。也許只是他釋放的那頭名爲貪慾的餓獸,裹挾着大明上下,開始開疆拓土吧!”阮福源雖然不憚以最邪惡的心理揣測任何一位政客,但不得不承認,他也實在難以想象這麼一個肯與民共富貴的仁慈寬厚皇帝,會如此熱衷用兵海外。
“哦?您的意思是說,大明上下現在都熱衷於獲取海外的巨大市場、資源、利潤,所以攛掇着大明皇帝向外擴張?那我們豈不是……”阮福筠好歹也是從小耳濡目染了許多爭權奪利的南交趾小公主,自然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的家族、祖國恐怕未來,或者說現在可能已經被大明這個龐然大物盯上了,頓時不寒而慄。
阮福源擺擺手:
“福筠不必擔心,大明還是那個大明,儘管他們現在變得銳意進取了,但是刻在骨子裡的仁善博愛本性並沒有改變,深受儒家教誨的他們,仍然是要臉面的。所以他們不會明目張膽地侵略他國……不過,欲得其利,何患無由?西方侵略者的劫掠殖民,給了大明落子藩屬國冠冕堂皇的藉口……”
“難怪最近幾乎看不到蒲饕涯人了。”阮福筠茅塞頓開。
阮福源雖然對盟友的杯具感到遺憾,不過仍然不屑地說:
“那些野蠻人,也就是欺軟怕硬而已。大明幾次全勝,打得他們心驚膽寒,徹底打消了與蒸蒸日上的大明掰一掰手腕的想法。畢竟大明,從各種方面來說,都足足是他們的好幾倍,甚至幾十倍。以前大明官員認爲沒有好處撈,反而會影響自己的俸祿發放,所以纔不去驅逐周邊的侵略者。所以才讓西方侵略者逐漸做大。如今,大明官員們已經看到了他們自己能夠從對外擴張中獲取豐厚回報,自然就越看蹬鼻子上臉的蠻夷們越不順眼……”
“嗯!大明作爲周邊百國共同的宗主國,早就該履行它的義務了,咱們交趾就沒少受那些洋鬼子的欺壓……”阮福筠摩拳擦掌給大明皇帝點了個贊。
“凡事都有兩面性,大明重新重視維護藩屬國利益,也不全是爲了伸張正義而來。別的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渄櫚濱、洇渡淣希雅、瑪崍熙雅三國女王和大明皇帝的風流韻事,你應該聽說過吧?”阮福源知道但凡女人就沒有不喜歡八卦的,故此揶揄。
“哎呀……阿爹說什麼呢……那都是下人們胡說八道的聲音自己跑進女兒的耳朵裡的,不是我……”阮福筠忽然意識到解釋就是掩飾,於是放棄治療。
阮福源也不敢惹怒未來的靠山金剛不壞小棉襖,繼續說道:
“雖然那些傳聞大部分都是捕風捉影,不過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哪怕是天樂帝自己沒有這個意思,那些逢迎諂媚的卻也是人之常情,難以杜絕。而天樂帝爲了照顧各方面的感受,恐怕也只能勒緊褲腰帶含淚也要……”
“爲什麼要勒緊,不是應該放鬆嗎……哎呀!父親您在說什麼虎狼之詞?女兒都聽不懂!”阮福筠脫口而出的瞬間就意識到“污污——”的小火車開錯了方向,轉而義正辭嚴地挽尊。
阮福源覺察到自己也有些放浪形骸了,尷尬地輕咳兩聲,又轉回正題。
“天樂帝解放了被洋鬼子欺壓的藩屬國百姓,還主動提出幫助他們建設……”
……
就這樣,阮福源不斷變着花樣向女兒吹噓大明皇帝朱由檢的豐功偉績。
有些新鮮名詞,阮福筠大概能猜測出大概意思,而有的卻毫無頭緒,於是就直接提問。
父女二人一問一答,很快,幾個時辰過去了。
阮福源看着女兒對天樂帝越來越崇拜的眼神,知道自己能吹的都吹了,已經盡力鋪墊夠了,是時候“圖窮匕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