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混亂
方解卻好像一個抽身事外的人,靜靜的看着事態發展。
他帶着這一萬多人的隊伍裝作幾萬人的規模,一直在馬欄山南邊這百里方圓內繞圈子,以至於沐府大將軍魏安連續派了幾批人過來,想看看這支隊伍到底想要幹嘛。不只是他,就連修倫斯都不得不調集了一支大約兩萬人的隊伍在側翼佈防,唯恐這支看似閒逛的隊伍忽然撲上來撕咬一陣。
方解就這樣,帶着大量的糧草轉圈。
倒是不愁沒有吃喝。
“已經成了。”
酒色財進來的時候臉上帶着一層灰塵,顯然趕路趕的很急。他先是朝着方解深深拜了,然後開始彙報自己做完的事:“王爺,楚居正和楚源澤已經和陳定南將軍見過面了,臣歸來的時候,已經至少有六七萬楚人裝作戰俘進入了陳定南將軍的大營。爲了讓楚居正安心,這支楚人隊伍交給了楚居正指揮。”
“約定是在今夜。”
他緩了一口氣:“今夜,楚人就會和陳定南將軍反攻,不過看起來那個叫莫克思的應該是看出了什麼。屬下歸來之前他就已經調集人馬後撤佈置防線,不過防線佈置的極爲鬆散,顯然是沒打算防住咱們。”
“他是不會拼死一戰的。”
方解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酒色財坐下:“莫克思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處境,當初洋人驅使楚人作戰之前就沒有想清楚,這件事的利弊關係。楚人的皇帝在東疆避難,他們卻驅使楚人攻打東疆,本身這就是個隱患。由此可見,洋人的軍隊肯定兵力不足,明知道有隱患還這樣做,也是逼不得已。”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莫克思會放水。”
方解道:“他會讓修倫斯牽扯進來,憑他的隊伍根本不可能擋得住兩面包夾。他的目的也是將修倫斯拉進局,然後趁亂從中獲利。”
“獲利?”
酒色財仔細想了想後還是不明白:“他能獲什麼利?他的隊伍現在被夾在中間,修倫斯顯然和他不是一條心,所以這一戰他根本就無利可圖啊。”
“有”
方解道:“雖然我現在也沒有想到莫克思的利到底是什麼,但既然他擺出了這樣一個姿態,就肯定有利所圖。如果沒有能獲得的利益就把自己的軍隊捲進去,莫克思不可能被萊曼重用。這個人顯然不可輕視,必須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
酒色財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明白莫克思能從這場戰役中獲得什麼利益。按照道理,他纔是最大的輸家。
“可以肯定的是,洋人內患很重。”
方解道:“修倫斯和莫克思這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其實是奧普魯帝國內部新的權貴和老的權貴之間的利益衝突。你比我來東疆的時間久,你應該知道,這幾年來萊曼派往東疆進攻的軍隊,除了修倫斯的人馬之外都敗了,而且指揮的將軍也都死了沐廣陵這般的消極,還能連續打了幾次勝仗,我不得不懷疑這和修倫斯有關。”
“修倫斯想維持自己在奧普魯帝國內的地位權勢,他不想被年輕人取代。”
聽完這句話,酒色財的思路立刻就通順了:“臣明白了,修倫斯擔心那些年輕權貴打了勝仗,然後奧普魯帝國的皇帝就有理由將他裁撤,用別人來接替他的位置。這樣一來的話,他的家族利益就會遭受打擊。他不願意就這麼輕易的認輸,所以開始想辦法穩固自己在東疆的軍事地位,他這樣做是給奧普魯的皇帝看的意思是,你離開我不行。”
“所以這次洋人很難贏了。”
這是酒色財的總結:“王爺,現在還需要臣去做什麼?”
“去查”
方解道:“我要知道莫克思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他把修倫斯拉進來顯然是背後有人支持,而且不只是一個人支持,或許是很多人湊在一起組成的利益團伙。這些人可能都是奧普魯的新興權貴,在向修倫斯他們這樣的老舊實力宣戰。而且我估計,萊曼就在背後,他什麼都知道。”
“所以你要去考慮的是”
方解分析道:“莫克思需要什麼樣的利益,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假設這是一次奧普魯國內新興勢力向修倫斯他們這些老人的宣戰,且背後還有奧普魯皇帝在支持的話,那麼莫克思需要一個理由來保住自己。修倫斯可能會因爲軍事上的是被廢掉,但這件事同樣會牽扯住莫克思,既然如此,爲什麼莫克思不怕?因爲他已經找到了這個理由,讓萊曼可以理所當然赦免他的理由。”
“只要你找到這個理由,洋人的全盤計劃就都清楚了。”
“屬下有一件事不懂。”
酒色財問:“如果這是萊曼故意慫恿莫克思他們這樣的新興勢力向修倫斯他們這樣的老牌勢力宣戰,可損失的終究還是奧普魯帝國的實力啊。萊曼作爲皇帝,難道要以這麼大的代價來重新洗牌?”
“原因可能有兩個。”
方解道:“奧普魯的軍隊,除了萊曼帶着的軍隊之外,其他將領的軍隊其實都是各家族招募的士兵,也就是說修倫斯的軍隊,是修倫斯家族的軍隊。修倫斯家族已經有兩個公爵,而在洋人那邊,公爵的封地會很大,就比如安德魯的家鄉羅斯公國。修倫斯家族擁有兩個公國,這對皇權來說是極大的影響,就算現在萊曼不出手,將來也會出手。”
“第二,萊曼覺得自己的皇權受到了威脅,必須剪除掉隱患,這個隱患必然和修倫斯有關由此可以推論,萊曼對繼續東征已經沒有多大的興趣了。”
方解笑了笑:“這次戰役之後,或許洋人就會和咱們議和。”
這句話,讓酒色財震撼的幾乎窒息。
方解從這些蛛絲馬跡中,竟然推測出了這麼多!如果萊曼真的要議和的話,那麼東疆的局勢就進入了一個新的境地。
他看了一眼方解,心裡越發的覺得可怕
“其實也不難推測出來。”
酒色財走了之後,方解和身邊的人無事閒聊。沐小腰她們都想知道,方解是怎麼推測出萊曼居然打算議和的。畢竟從現在來看,一點這樣的跡象都沒有。根據驍騎校打探來的消息,洋人的艦隊開始頻繁活動,推測是要從大洋彼岸運援兵過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和方解的推測就很矛盾。
如果萊曼要議和,爲何增兵?
方解見衆人一臉的秘密,笑了笑繼續說道:“萊曼確實是個雄才大略之人,他能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內把一個在大洋彼岸的三流小國,變成現在如此龐大的一個帝國,可見其能力。即便是放眼中原,歷史上能有這份能力的也沒幾個。”
“但是,如此快的擴張必然有一個難以避免的弊端。”
聽到方解的話,所有人的沉思起來。
“我知道了!”
最沉默少言的沫凝脂第一個擡起頭,顯然也有些興奮:“因爲速度過快的擴張,本是一個小國的奧普魯根本無力控制那麼大的疆域。而當初爲了讓國家崛起,萊曼所用的策略就是刺激那些國內的貴族勢力。讓這些貴族勢力招募軍隊直接參戰,然後從戰爭的勝果中分去很大一部分作爲獎勵。這必然刺激了那些貴族,開始將家族的本錢都拿出來擴充軍隊,然後參戰。”
見方解點了點頭,沫凝脂繼續說道:“如此一來,能拿到巨大利益的貴族勢力必然格外的賣力兇狠,徹底激發出來他們這些人力量的萊曼,也從中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如果洋人的國家是權利極分散的,那麼就算是那些一流的大國,皇權也必然會被貴族分走不少,在面對團結一心的奧普魯人的時候,吃敗仗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迅速的擴張,讓奧普魯成爲第一大國。但是,作爲皇帝萊曼長期不在國內,怎麼可能對國內的統治那麼穩固?而分得了大量利益的貴族,自然開始膨脹慾望。比如修倫斯,因爲他在對外擴張中的功勞巨大,連萊曼都不得不要開特例給他家族兩個公國的地盤。如果這樣下去的話,奧普魯帝國內部的矛盾爆發之時早早晚晚的事。”
方解點了點頭:“說的不錯,而且東疆的戰爭讓這種矛盾激化了。”
他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一直以來,奧普魯都是一種風捲殘雲的方式來擴張,這就給了所有的利益獲得者無窮的動力。但是在東疆,已經超過兩年了,他們的軍隊還是沒能取得這片土地,這就讓本來被巨大利益遮擋住的矛盾終於爆發出來。萊曼很清楚他已經沒有精力繼續進攻了,他現在急着要做的,反而是將對國家威脅最大的人剷除在國家之外,也就是說如果內部矛盾真的爆發出來,爲了損失最小,萊曼必須把問題在奧普魯本土之外解決。”
沐小腰和沉傾扇對這樣的討論顯然不能融入進去,因爲太費腦子。
倒是沫凝脂對這權謀上的事有些興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也就能明白一件事了。”
她想了想說道:“我聽聞萊曼以喜歡啓用年輕人著稱,他對外總是說喜歡年輕將領是因爲年輕人有銳意,其實這根本就是無奈的選擇。因爲他已經無法再使用修倫斯他們這樣的人了,越使用,修倫斯他們這樣人的家族勢力就會越龐大,直接危及萊曼的皇位。這其實是萊曼的苦衷,只不過是被他自己宣揚成了一種性格。”
方解點頭,很讚賞沫凝脂的分析。
“所以,萊曼在解決掉修倫斯之後,肯定會急着回去穩固他的國家。議和,是必然要出現的局面。”
“至於修倫斯。”
方解笑了笑說道:“爲了讓他自己的家族一直是利益的最大獲得者,他不斷的製造出一些事來,或是直接或是間接的讓那些年輕將領戰死。尤其是在東疆戰場上,這觸怒了萊曼。當年大隋就是如此,新興的勢力開始和老的世家對抗”
方解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空:“原來天底下,發生的故事都差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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