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道的戰事不勞方解操心,如果下面人連這樣的戰事都處理不了,那麼黑旗軍也就真到換一茬將領的時候了。所以在蘇北道的這段日子方解有些清閒,每日裡只是看看地圖,然後聽彙報消息的人告訴他,又有什麼地方是您的了。
算算日子,方解決定啓程回朱雀山大營去。
項青牛聽聞方解要回朱雀山,嘴裡叼着一塊剛剛從大街上買來的炸糕氣球一樣飄進來。
“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回去了?”
他張嘴把炸糕吞下去,看錶情格外的享受。
方解嘴角往上挑了挑:“快到日子了,必須回去。”
“快到什麼日子了?”
項青牛問。
“快到颯颯生產的日子了。”
方解有些得意的回答。
項青牛一拍腦門,嘿嘿笑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必須回去,準備好了嗎?”
方解點了點頭:“蘇北道這邊的戰事也沒什麼可操心的,算計着現在趕回朱雀山大營的話時間上差不多。女人懷孕這麼大的事我卻一直沒在她身邊,說起來已經很過分了。若是她生孩子我再不回去,那就真沒有道理了。”
“走走走!”
項青牛一把拉了方解:“現在就走,就算是走水路回去,最快也要差不多二十幾天的時間呢。萬一誤了可怎麼辦?先說好了,這孩子一出生就得給我做徒弟,你要是不答應的話道爺我就絕食。”
方解拍了拍項青牛肩膀:“行,不過我沒打算興師動衆的回去,一來太麻煩,二來太慢。”
“我陪你!”
項青牛挺了挺肚子:“不過,再好的馬也跑不過你的白獅子。”
“兩個人也好。”
方解笑道:“快馬加鞭的話,趕回去有十五天足夠了。我一會兒讓人備下幾匹西域良駒給你換騎。你回去收拾一下衣服,咱們一會兒就走。”
項青牛立刻掉頭跑出去,一點都沒耽擱。
方解看着項青牛跑出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心裡真是格外的開心。其實最初的時候,方解真的不敢要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到底是不是在自己手裡。如果自己逃不開那麼多的艱辛險惡,女人和孩子就會遭受折磨。
尤其是認識了桑颯颯之後,方解想到了那個傳奇一樣的人物桑亂。
桑亂在當時就是真真正正的天下唯一,誰敢對他說不?可是這樣的人尚且無法保護自己的妻兒,方解真的擔心,一旦自己不在她們身邊的時候遇到危險,誰來保護她們?那個時候,方解要面對的可都是世間最強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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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的妻兒落在這樣的人手裡,方解沒有信心能救的回來。他的女人是無辜的,他的孩子也是無辜的,若是因爲自己這狗血的命運災難將領在她們身上,方解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面對。
可是
當方解得知桑颯颯有了身孕之後,那種幸福真的無法形容。
算算日子,再有不到一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一想起來,方解歸心似箭。就在前陣子,方解和項青牛趕去追查佛宗之人的時候,其實何嘗不是想離開朱雀山,將萬一可能發生的危險遠遠的帶走?
涉及到了佛宗的事,方解都不敢大意。
所以在聽聞安縣有佛宗之人出現的時候,方解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趕去,將危險處理在朱雀山大營之外。絕不能因爲自己牽連到他的女人和孩子。正因爲如此,他纔會親自趕去安縣,不然以他的身份,何必事事親力親爲?
是時候回去了。
去迎接那個就要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小生命。
……
……
方解和項青牛每人騎一匹馬,帶一匹換騎的馬。至於白獅子,方解則放任它自己出去撒歡。或許是感受到了方解心情的愉悅,連渾沌都顯得那麼歡快,不時躍進草叢裡,也不知道驚走了多少野兔野鼠。
本打算騎白獅子趕回去,但因爲有項青牛同行,所以方解最後還是選擇了騎馬。畢竟在白天,騎着那樣一頭巨獸在大路上趕路的話會嚇着不少人。
白天的時候,方解和項青牛一路疾馳,也不去管白獅子,它自己會選擇隱秘的路走,到了晚上方解儘量在野外露營,白獅子自然會找到他們。
方解和項青牛在一條小河邊停下來,傍晚的風清涼的讓人甚至想舒服的呻吟出來。這小河的水特別的清澈,以至於給人一種跳進去就是罪過的想法,可一旦跳進去遊幾圈,就不想再出來。
項青牛一本正經的拒絕了方解互相搓搓背的提議,自己跑去遠處洗澡。
黃昏的太陽微光下,方解離着很遠都能看到項青牛跑起來的時候那一身上下亂顫的白花花的肥肉。隨着那胖子一個魚躍跳進河裡,水位都似乎漲了不少。別看項青牛很胖,但在水裡居然靈活的讓人刮目相看。沒多久就摸了幾條肥魚隨手拋上岸,白獅子過來聞了聞然後嫌棄的哼了一聲,表示不喜歡。
項青牛是個很奇怪的人,他不敢坐船但敢下水。尤其是這樣的小河,他一點都不懼怕。不過要是到了長江那樣的大河上,他就真不敢亂動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他如此怕水的人居然敢在小河裡游泳。
白獅子聞了聞一扭頭跑開,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白獅子才慢慢踱步似的回來,看起來已經吃的很飽。
換上一身乾爽的衣服,方解看了白獅子一眼隨即微微皺眉:“又跑去偷吃人家家豬了?”
白獅子委屈的蹭了蹭方解大腿,那意思好像是說魚真的不和我口味。
方解從包裹裡翻出來一塊碎銀子丟給白獅子:“去!在哪兒吃的給哪兒送去,不要被人看見嚇壞了人家。”
白獅子居然低頭將碎銀子叼在嘴裡,跳着轉身,很快就消失不見。
項青牛露着一個白嫩的大肚子走過來,羨慕的看了方解一眼:“這傢伙居然真能聽懂你的話,是不是已經有幾百年道行快要成精了?我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有靈性的動物,有些還是野獸。”
方解笑了笑,用朝露刀砍了一些樹杈準備烤魚:“據說在一千多年前,開創了修行一道的桑亂身邊也有一個白獅子,桑亂給它取名叫渾沌。或許是因爲當時的桑亂在征服草原的過程中,打了一場又一場惡戰。所以在後來佛宗的典籍中記載,這白獅子是不祥的象徵,它出現在哪兒,哪兒就有戰爭。”
“那你的獅子豈不是也活了千年?”
項青牛咋舌。
“怎麼會。”
方解道:“桑颯颯說過,這頭白獅子應該是桑亂那頭獅子的後代。之所以找上我,或許是因爲覺得我親近吧。”
項青牛撇了撇嘴:“開玩笑,論親近,誰有我看起來可親?道爺我雖然沒有閉月羞花之貌,可論親和力那是無與倫比的。”
“是啊是啊。”
方解笑道:“一般女人看到胖小子都喜歡湊過去摸摸胖嘟嘟的小臉,然後彈幾下可愛的小-雞-雞。我說你是不是因爲這個所以留下了童年陰影,以至於現在看到女人都躲着走。”
“呸!”
項青牛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曾經有個在演武院後山能欺負我到跪下求饒的女人……”
方解愣了一下,看向項青牛,發現這個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胖子,眼神裡有一種一閃即逝的悲傷,很淺,但那麼的濃烈。
“可以說說?”
方解問。
項青牛看了他一眼,咧開嘴笑了笑,有些苦。
……
……
“我三師兄羅蔚然和皇后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項青牛一邊把木塊堆起來一邊語氣很飄渺的說道:“我上山學藝的時候,還不是天佑皇帝在位,是他的老子真宗皇帝。真宗皇帝有個小女兒,比我只大兩歲……”
他看着手裡的木頭,笑了笑:“那個傢伙啊……整天沒事就往演武院後山跑,二師兄只要去後山,她就肯定跟着,連二師兄拿她都沒辦法。二師兄隨師父修行,就任由她自己在後山亂跑。我纔剛剛上山,只做些修行的基本功課所以比較閒……她不敢去招惹大師兄,因爲她說大師兄生的太猥瑣,一看就不是好人。”
“她也不敢去招惹三師兄,因爲她說三師兄有一雙橫眉,一看就是個惡人。偏偏喜歡來欺負我,我問她爲什麼,她說因爲你胖因爲你比我小。我當時就想,這是他孃的什麼狗屁理由?因爲我胖因爲我小,就可以每天要我承受她的百般折磨?”
項青牛揉了揉鼻子,朝着方解笑了笑:“你不知道那傢伙有多狠毒,逼着我跳進小河裡給她摸魚,要是摸不上來就用戒尺打我的手心,真疼!不過想想,現在摸魚這般的熟練還是她逼出來的。”
“那個時候,三師兄每天在後山那個瀑布下扎馬,我就在旁邊看着羨慕。她問我,你爲什麼不去?我說,我怕水。她立刻抽出馬鞭一頓狠揍,逼着我跳下去。我想了想是怕水多些還是怕捱揍多些,於是跳下去了。”
“大師兄修行大周天,能隔着很遠把一塊石頭吸過來送回去。我在一邊看着羨慕,她問我,你爲什麼不試試?我說我不能,她又拿出鞭子打我,逼着我去練。”
“二師兄輕功好,在懸崖峭壁上如履平地。我還是看着羨慕,她問我你爲什麼不練輕功?我說我是個胖子啊,練個屁的輕功。結果她那次真怒了,用戒尺指着我的臉罵……胖子怎麼了!胖子就自甘墮落?一個月之內你要是不能如我皇兄那樣飛檐走壁,我就……我就再也不見你!”
項青牛笑:“當時我就想,你這樣的死丫頭這般狠毒,一輩子不見纔好呢。所以我告訴她,就爲了不見你我也不會去練輕功的。她氣的直跺腳,轉身就走了。”
“後來呢?你真的沒有再見到她?”
方解問。
項青牛搖了搖頭:“後來我用了半個月,就能在懸崖上蹦蹦跳跳了……”
方解撲哧一聲笑出來:“出息!”
項青牛也跟着笑;“我練會了輕功之後,她居然親手給我做了一碗蓮子羹,她說是跑去御膳房逼着御廚教她的,你不知道她做的有多難喝,苦死了……”
項青牛擡起頭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星:“其實那個時候,我只是問了自己一句,如果一輩子見不到她你會怎麼樣?”
他轉頭看向方解:“我忽然很害怕,所以就去練了。”
“怪不得你不敢和別的人女人靠近,一定是她告訴過你,絕對不要勾搭其他女孩子,不然她和你沒完對不對?”
方解問。
項青牛點了點頭:“對啊,她太狠了……這句話是揪着我耳朵說的,告訴我要是敢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她就扭掉我耳朵。你不知道她說話時候那兇巴巴的眼神,能吃人似的,我是真怕……”
“現在呢,她在哪兒?”
“在……天上吧?”
項青牛不確定的回答,然後苦苦笑了笑:“我下山去找二師兄,本想和她道個別,告訴她我很快就回來。結果我和她走了岔路,我去皇宮,她去演武院後山……她是偷偷跑出來的,沒人跟着,半路上或許是太急了吧,從馬背上掉下來……死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的屍體還保持着往前爬的姿勢,往演武院那個方向……”
“這個笨蛋……”
項青牛揉了揉眼角:“當時很疼很無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