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山下來,王厚尋了一家客棧矇頭睡了起來,一覺醒來已是天黑。洗了臉,將頭髮用網布束好,自是精神不少,肚子卻咕咕叫個不停。
王厚未出過遠門,自小衣食無憂,此時想到自己交與客棧五錢銀子後,口袋僅剩下一兩半的銀子,此去九華山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心裡倒略有些後悔沒有將夜明珠賣給莊昭雪。
到了餐廳,人並不多,王厚只點了一碟紅燒小江魚,正要拿筷,就聽有人說道:“這位兄弟,到這桌來吃怎麼樣?”王厚聞聲看去,卻見餐廳那端一人向自己招手,仔細打量,莊昭雪、柳晗煙也坐在那桌。
王厚雖然老實卻也不笨,知道定是莊、柳二人暗中跟着自己來了這家客棧,本想拒絕那人邀請,只聽那人又道:“兄弟請放心,過來再說罷。”
王厚只好走上前去,那桌坐了四人,莊昭雪、柳晗煙二人王厚自是認識,剛纔說話那人二十三、四歲的模樣,高出自己半個頭卻不顯粗獷,臉色微黑,棱角分明,眼眸烏黑深邃;另一青年坐着未動,也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鼻樑高挺,嘴脣緊抿,眼神冷漠,二人額頭正中也點着金色圓點。
莊昭雪向王厚介紹道:“沒想到在這裡又遇到公子,這是我大師兄柳朝暉,這是我二師兄趙晰。”王厚拱手道:“柳兄、趙兄,幸會!”
柳朝暉哈哈一笑:“看兄弟是個文人,哪來這麼多禮節,坐下來喝兩杯也沒什麼!”莊昭雪將位子讓了出來,自己與柳晗煙並排坐下。
王厚坐下,柳朝暉招呼小二加了碗筷,問道:“兄弟姓什麼?是這蕪湖人嗎?”“在下姓王,來這裡考試,不是蕪湖人。”
柳朝暉“哦”了一聲:“王兄弟果真是書生,考得怎麼樣?”王厚嘆道:“考得不好,未能取得鄉試資格。聽人說九華山將有一場盛會,很多人去了那裡,我準備去散散心,也想燒柱香求來年有個好成績。”
柳朝暉面露訝色:“王兄弟也知道九華盛會?”王厚點頭稱是。莊昭雪說道:“大師兄,咱們邊吃邊談。”柳朝暉給王厚倒了杯酒,王厚忙道:“多謝柳兄,在下不會飲酒。”
柳晗煙輕哼一聲,看向太子:“就知道你是個呆子……”柳朝暉向王厚笑道:“王兄弟不要見怪,我妹子嬌生慣養,不懂禮節。不過,男人不喝酒,倒顯得太過柔弱……”
柳晗煙將酒杯端起,喝了一口,辣得眉頭輕皺,又向太子道:“太子,你也喝一口。”太子立刻縮回了頭,藏在柳晗煙的懷裡,不一會,又探出頭看向王厚。
王厚聽了柳朝暉方纔之言,倒覺得這柳朝暉頗似朱自平,不禁生出好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五人吃了將半,柳朝暉低聲道:“王兄弟,聽雪兒說你有一顆可以避毒的珠子,能不能讓我看看?”
王厚心裡暗道:“果然來了。”倒也不懼他搶奪,將明珠取出放在掌心。趙晰一直低着頭吃喝,只是望向柳晗煙時,目光方柔和許多,此時擡起來頭,卻是眼睛閃着亮光。
餐廳人少,柳朝暉低聲急道:“王兄弟,快收了起來。”等王厚依言收好,又道,“果是避毒隨珠,王兄弟,聽雪兒說,你三千兩都不願賣給我們,那四千兩如何?”
柳晗煙急道:“大哥,給他那麼多幹什麼?這書呆子要是不賣,我們就出手搶了他,不識相就再殺了他。”
“煙妹,不要亂說,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你忘了爹是怎麼要求我們的?我太陽教立教三百多年,哪個不是響噹噹的漢子,怎能搶奪?”
王厚對柳朝暉本就有些好感,此時聽了更是心生敬佩,拱手道:“柳兄,這珠子對我倒並無什麼用處,你若是真需要,就一千兩賣給你們。”
莊昭雪喜道:“公子說話可是算數?”柳晗煙也是一怔。柳朝暉忙道:“我們先前說了,要給三千兩,不會欺負王兄弟的。”
“柳兄,你讓在下想起一位哥哥,若不是我去九華山需要銀兩,便把此珠送給你也行……我那哥哥獨自去了外地,不知他怎樣了?”
“王兄弟,你這個朋友我交了!”柳朝暉拍了一下桌面,“雪兒已經跟你說了,我們是太陽教的,二個月前爹爹派我們四人來南京辦事,便聽說九華山九色蓮花,這九色蓮花六百年纔出世一次,神奇莫測,所以我們辦完事情後,也想去見識一下。不如明天王兄弟與我們同行,怎麼樣?”
王厚原就不知道如何去九華山,此時聽了也甚是高興,連連點頭。當下,莊昭雪拿出十張共一千兩的通行寶鈔交給王厚,自己將夜明珠小心裹好,藏入懷中。
第二日,五人吃罷早飯,趙晰牽了四匹馬,柳朝暉讓莊昭雪和柳晗煙同乘一騎,王厚搓手道:“柳兄,在下、在下不會騎馬。”
柳朝暉一拍腦袋:“這我倒沒想起來,王兄弟是書生,不會騎馬也是正常。這樣罷,你就跟我同坐。”
五人緩緩地出了縣城,沿着官道打馬跑去。王厚第一次乘馬,倒覺得新奇,柳晗煙看着他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樣子,輕哼一聲:“哪裡跑出來的土包子。”王厚只當沒有聽見。
繁昌縣,北臨長江,地形千姿百態,暖溼相宜的氣候生長着許多物種,最負盛名的鰣魚、刀魚、螃蟹被譽爲“長江三鮮”。
一家客棧內,小二對着幾盤菜說道:“客官,這些都是我們繁昌縣的特產,全國聞名。這是紹酒蒸刀魚,將蔥段、薑片、火腿片放置刀魚腹上,加入上好的紹酒、熟豬油、少許鹽後蒸制。你瞧,這是清蒸鰣魚王,外形光亮、鱗白如雪、鰓紅鮮豔、口味香甜。你再瞧,這是香炒螃蟹,先燒熱油,將拍好的蒜茸薑片倒入鍋中爆至有香味,倒入螃蟹猛火炒,小火燜至水乾……”
卻聽“啪”的一聲,邊上一桌有人喝罵:“小二,老子的菜爲什麼還不上來?惹得老子火了,一把火燒了你這店。”
小二嚇得一哆嗦,轉身向那桌跑去,口中直道:“佛爺息怒,佛爺息怒,你們要的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那桌坐着四個和尚,卻是元宵節在逍遙津苑被朱自平打折手腕的四人,在廬州療養了一個多月,也不等傷勢痊癒,就趕向九華山,此時四人都還包紮着右手。
胖大和尚擡起左手,打了小二一個耳光:“他奶奶的,盡在糊弄老子,讓老子等了這麼久。”瘦削和尚出聲阻止:“宗浮師弟,不得無禮。”
胖大和尚繼續罵道:“狗眼小二,看老子是出家人沒油水撈,半天不理老子!”伸指向先前的那桌點道,“你,還有你,兩個小妞兒過來陪老子喝兩杯,不然連你們五人也一起揍!”
那一桌的五人正是王厚、柳朝暉等人,趕到繁昌縣已是傍晚,便在此地歇息下來。此時趙晰聞言,騰地站起,向胖大和尚走了過去。胖大和尚見了,一腳踹飛小二,拔劍指向趙晰。
趙晰手裡拿着二刺鋼叉,那鋼叉長約三尺,叉身烏黑,刺尖鋥亮,一招“哪吒探海”鋼叉刺出,胖大和尚一個側身,長劍劈出,卻聽“當”的一聲,趙晰只覺虎口一震,鋼叉差點脫手而飛。
趙晰後退三步,調整氣息,雙手緊握鋼叉再一招“哪吒探海”刺出,和尚讓過,腳下橫掃,趙晰去勢不減,摔出一丈開外。柳朝暉大聲喝道:“師弟小心!”騰身而起,將鋼叉也拔了出來。
“以多打少嗎?”瘦削和尚冷冷道,他本來還想阻止胖大和尚,可看趙晰剛纔一擊,便知對手太弱,沒再阻止。
此時,柳朝暉已經衝了上去,瘦削和尚喝道:“宗浮師弟退下!讓我來會會這二人。”胖大和尚退向一旁。
瘦削和尚迎向趙晰、柳朝暉二人,長劍一舉、一揮,讓過柳朝暉,擊中趙晰的鋼叉,鋼叉“噹啷”一聲掉在地上。長劍未停,又是一抖繞圈回來,點向柳朝暉。
柳朝暉鋼叉一迎,長劍碰上鋼叉,看似軟弱無力,沿着叉身向下滑去,他只能趕緊鬆手退開。
“好!宗清師兄的‘松濤劍法’越來越高明!”觀戰的三個和尚鼓起掌來。瘦削和尚問道:“你們,還要打嗎?”“不敢打就給老子滾……這兩個小妞留下!”胖大和尚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