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倫格因爲恐懼頭上出汗的時候,房門突然無聲的打開了一條縫隙。
拔絲瑪公主戴着面紗的臉露出了一點,然後她迅速打開房門放倫格進去。
“侍從,你是不是認爲我不會給你開門了?”公主看着倫格用一條毯子捲起已經僵硬的阿薩辛刺客的屍體突然問着,這讓倫格手裡的“活兒”停頓了一下。看着他這個無意的動作,拔絲瑪公主輕笑了起來“事實上我的確這麼想過,明天我就要回到我哥哥的身邊,的黎波里人爲了自己一定不會再對我怎麼樣,他們反而會好好的保護我,這個時候我只要高喊一聲,你就完了。那樣我也可以爲自己的被俘報仇了。”
“可是殿下你最終還是沒叫不是嗎?”已經恢復鎮定的倫格用力把手裡的撕成一條條的毯子在屍體上打上個死結“我明天會保護你離開這裡,不過你唯一應該感謝的是阿薩辛這次只派了一個刺客來。”
“事實上阿薩辛的刺客更願意自己單獨去做事。”公主看着最後把櫃子挪開小心的把屍體順出窗子的倫格“這完全是因爲那個哈桑對他們的指導,對他們來說,只有一個人用自己的力量才能可以得到阿拉的照拂。”
“也許是這樣吧,”倫格用力一推,捲起來的毯子被甩到了窗外的牆上,然後他拉着用撕成一條條的碎布開始小心的把屍體溜下小城堡的外牆“只要讓屍體滑出外牆就好辦了,山崖很陡,屍體會順着山崖掉到海里的。”
“看來你一定經常幹這種事。”公主把身上的黑色外袍裹了裹。
“幹什麼?藏屍體?當然不是殿下。”倫格一邊用力一邊迴應着。
“我是說,看來你一定經常偷偷爬上某個女人的窗戶。”公主用她那古怪的希臘語譏諷着,這讓倫格一陣無言以對。
終於,隨着手上繩索的微微一震,倫格感覺到屍體觸到了什麼東西,他小心的從窗戶探出頭去,看到黑乎乎的峭崖邊慢慢滾動捲成一卷的毯子,在他用力拉住繩子一甩之後,毯子開始在山崖上向下滑動,倫格立刻放來了手裡的繩子,隨着黑影的晃動,屍體翻滾着向大海里落去,直到在模糊的海面上濺起一朵看不清楚的浪花。
“殿下,我也要走了,不過你最好還是把那個櫃子挪到窗前來吧。”
“我當然會這麼幹,要知道即使不防範刺客,也要防範某個爬錯了窗子的希臘人。”公主這句話,讓剛剛爬出窗外的倫格差點腳底一滑掉下去。
莫莉安心事重重的跟在丈夫身後,穿過山路甬道的時候她一直擔驚受怕的看着四周,她不知道倫格是在什麼地方停到自己夫妻說話的,在她看來也許這一切真的是某種神秘的東西在作祟,所以直到出了王宮走出很遠,已經隱約看到自己家那片雜亂低矮的房子輪廓之後,她才稍微的心安了些。
到這時候,她纔開始聽着塔索不住的對自己炫耀着剛纔是怎麼和尊貴的德朱洛大人一起吃飯的,又聽他不住的說着自己當初是怎麼幫助倫格說服他媽媽瑪麗·貢佈雷一起離開安達契的,可是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聽丈夫的吹噓。每當她想到那雙緊盯自己的眼睛和自己被迫發出的誓言,她就有種自己已經被套上了一個枷鎖的錯覺,好幾次她想張嘴對丈夫說出一切,可誓言又讓她因爲畏懼無法開口。
“我們還是要離開的黎波里呀,”塔索的這句話讓莫莉安有些驚醒過來,她詫異的看着丈夫聽到繼續說着:“要知道如果讓倫格知道了我們欺騙了他,那我們會是什麼結果呢?可如果他不知道呢,或者說如果我們告訴他小姐的事呢,他會不會感激我們?”
“你想告訴他嗎?”莫莉安試探着問。
“我不知道,埃施瓦伯爵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小倫格就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難道你沒聽說他身邊現在有個異教徒女人嗎?”塔索嘮叨着“雖然聖槍守護者和異教女人……這實在不是個讓人愉快的話題,可畢竟小倫格當初對小姐只是那種很幼稚的衝動,讓他爲了小姐去冒險是不可能的。”
“你是想救小姐,還是想借這個機會撈好處?”莫莉安低聲問,儘管時間不長,可她對自己這個丈夫的瞭解卻讓她知道這個滑頭的老兵痞是不可能那麼好心的只爲小姐着想的。
“這有什麼區別嗎?別告訴我你不想撈好處,”塔索打着酒嗝在路上晃悠着“要知道如果我們能和倫格一起走那是最好的,和聖槍守護者一起走,至少我們不用再象現在一樣提心吊膽的,而且肯定能有大把的機會在等着我們,說不定有一天我也能有塊自己的土地。當初我娶了你簡直就是個錯誤,要知道小姐一天在的黎波里,那我們就一天得不到自由,直到有一天小姐被偷偷的送到某個女修道院,那時候我們就要跟着她一起去過那種軟禁生活,直到最後死在某塊地裡永遠別想離開。”
“如果是那樣,也許你真的能有這個機會了。”莫莉安暗中下了決心的低聲說。
“你說什麼?”已經走到家門口的塔索因爲沒聽清楚就轉過身探着耳朵對妻子問着。
可還沒等莫莉安再次開口,他們家原本沒人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敞開了。
受到這個驚嚇的夫妻兩人立刻向屋子裡看去,在透着微弱牛油光的昏暗房間裡,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房間的中央,他身上那件深色的長袍把他的身形襯托的更加龐大,因爲站在陰影裡,無法看清的容貌這讓這個人看上去顯得神秘而又危險。
“歡迎主人的歸來,”男人腔調柔和的對驚懼不已的夫妻二人擡手示意“請進來,不用擔心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們的,事實上你們有可能說得上是我的朋友。”
塔索暗中握緊了手裡抓着的一根棍子,那原本是用來架在騾子背上擔籮筐的,這讓他覺得安心了不少“請問你是誰,爲什麼要闖進我家。”
“請放心我沒有惡意,事實上我是爲了我們大家一位共同的朋友來的。就是那位上帝寵兒聖槍守護者——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說着,那人慢慢走到牛油燈前掀起了頭上的帽兜
“你是……”塔索張了張嘴,在看清的確是那個人之後,他驚訝的輕叫:“上帝,你是那個薩拉丁的使者瑞恩希安大人?!”
“的確是我,我的朋友。”瑞恩希安臉上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如同窺伺獵物的狐狸“就像我剛纔說的,來和你們聊聊我們大家的那位朋友。”
塔索看着瑞恩希安很隨意的坐下,然後還隨手拿起桌子上自己準備當睡前飲料的大麥酒聞了聞,可他終於還是沒有喝下那看起來黑乎乎的東西。
“塔索侍從,聽說你和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是同鄉對嗎?”瑞恩希安就象這裡是他的領地般,向面前的這對夫妻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我是聽很多人都這麼說的,他們甚至說你還親眼看到過“上帝的寵兒”顯示聖蹟時的異景,對嗎?”
“是的老爺,我親眼看到過。”塔索稍微猶豫之後立刻張嘴回答。因爲他看到瑞恩希安的手裡多出了一個黑色絲絨沉甸甸的錢袋,他一邊不住用眼角夾着那個錢袋,一邊飛快的張嘴說着,就好像生怕開口晚了,這位老爺就會收回去“我是看着小倫格,也就是‘上帝的寵兒倫格’長大的。而且他復活的時候也是我在旁邊作的證,我是對着十字架作證的,這個您都可以去問問安達契的本堂牧師厄多尼克,他可是個誠實的人。”
“這個我相信,”瑞恩希安輕聲一笑,他用兩個指尖抻着錢袋的繩子在眼前輕輕晃悠着,這讓塔索的兩眼也跟着不住晃悠,接着他故意用一種並不在意的口氣隨意說到“不過我的確是有些好奇,要知道我認識很多人,其中甚至有君士坦丁堡的貴婦人,她們對關於上帝寵兒的消息很好奇,我希望能向他們好好訴說一下關於那個‘奇蹟之子’的一切。”
“這些當然都是我知道的,老爺,”塔索趕緊接過話茬,他的眼前似乎已經閃起一片明晃晃的金幣和銀幣的影子,這讓他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這個富商“如果有哪位夫人想知道關於‘上帝寵兒’的消息,我會告訴他的,不過老爺,您知道,我就是個卑微的侍從。所以……”說到這裡,塔索停住話頭,眼睛貪婪的看着一直在面前晃個不停的錢袋。
“啪嗒。”錢袋從瑞恩希安的手指間滑落到地上,袋子裡的金幣發出一陣讓塔索全身顫抖的摩擦聲。
“蘇德勒斯,二十個蘇德勒斯!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的老爺。”塔索撲到地上緊緊抓住錢袋捧在手裡,不過他還是忘記對瑞恩希安不住的奉承,他的雙眼這時候都快眯成了一條縫,甚至當年因爲戰鬥瘸了的那條腿都顯得靈活了不少“那麼您都想知道什麼呢,我的老爺?”
“全部,我想知道關於‘上帝寵兒’過去的全部。”瑞恩希安就着燈光仔細看着帶在左手食指上一個碩大的戒指,他用衣袖小心的擦拭着戒指方形的菱冠,然後他擡起頭看着塔索的臉一字一句的說:“不過你要是能和他更親近一些,甚至從現在開始跟着他,然後讓我知道他以後又在做什麼,你會得到更大的一筆錢,或者乾脆是一筆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