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頭看着遠處的隊伍消失在荒野裡,瑞恩希安滿意的微笑起來。
他轉過身對站在身後一臉落寞的塔索點了點頭:
“你做的很好,甚至超出了我的期望,”商人微笑着隨手把一個錢袋扔給塔索“你可能不知道自己作爲一個虔誠的信徒爲主做出了多大的貢獻,作爲回報我可以答應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老爺我只是,只是……”塔索張合着嘴巴,可他最終還是沒說出下文。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我的朋友,不過我想你應該去好好照顧一下子爵大人的父母了,要知道我讓你把他們帶到聖地來,可不只是爲了讓他們朝聖的,”瑞恩希安在經過塔索身邊時拍着他的肩頭“爲了主的榮耀,上帝會原諒你的行爲,”接着他用塔索聽不到的聲音低聲說“即使你是個猶大。”說完他慢慢走下城牆
“也是該是和那頭沙漠裡的狐狸好好談談的時候了,”瑞恩希安在心裡這樣揣摩着“但願他要的價碼不要太高。”
阿歷克斯興奮的在馬上扭動着身子,即使因爲這個他的坐騎因爲有些不耐煩險些把他甩下去,可他還是不老實的動着,直到衝到他身邊的法爾哥尼探過身子,一把抓住他的繮繩。
“我說小子,你難道就不覺得丟臉嗎?”法爾哥尼沒好氣的罵着“你的樣子就象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不過你也的確是個鄉巴佬。”他惡毒的笑着,裂開嘴脣露出一口黑黃的爛牙“這些行頭對你來說太重了,不如讓我替你帶着。”
“我纔不會讓你碰我的盔甲!”阿歷克斯如同守衛寶藏的巨龍般警惕的瞪着法爾哥尼,對這個總是喜歡在死屍旁邊亂轉地傢伙,他真是既厭惡又畏懼。
“大人,我真無法想象我們會突然擁有這一切,”馬克西米安回頭看看不停吵鬧的兩個人,輕聲對走在前面的倫格說着。
“的確,一切來的太容易了不是嗎?”一邊安撫着因爲新馬鞍顯得頗爲不適的比賽弗勒斯。倫格一邊略微掃了一眼自己地這支“軍隊”。
不論是否願意。所有人都必須承認跟在倫格身後地與其說是一支軍隊。不如說是一羣臨時拼湊起來地烏合之衆。
講着不同語言地人們混雜在一起。那樣子就如同要去重新建造一座巴比倫塔。而懶散地舉止看上去更讓這些人沒有絲毫軍隊地影子。
“大人。難道您真地要帶着他們去找雷納德?”馬克西米安擔憂地詢問着“那個人可是有名地猛將。雖然他很魯莽。可從沒人懷疑他地勇敢和善戰。甚至當初鮑德溫四世在蒙吉薩打敗薩拉丁也有他地一份功勞。”
“這個我知道。”倫格暗暗嘆息。他未嘗不知道這個。可是他卻有着旁人無法理解地困擾催促着他必須前進“我必須去阻止雷納德。如果讓他繼續瘋狂下去。他會給我們所有人帶來大麻煩地。”
“遵命大人。”書記員無奈地稍微讓戰馬後退些。他不明白爲什麼大人那麼執着地要去阻止那個瘋狂地雷納德。他更不明白地是。當蓋伊同意了薩拉丁地通商條件後。在別人都歡聲雀躍時爲什麼自己地大人會顯得那麼憂慮。
“薩拉丁。”在馬克西米安爲自己領主地舉止感到困惑地時候。倫格也在爲着那位蘇丹地行爲感到迷茫。比任何人都清楚薩拉丁對耶路撒冷地執着地倫格。無法明白他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出合約。可他知道。對埃及蘇丹來說。耶路撒冷不只是聖地。更是他地位地保證和基石!
可以說如果沒有耶路撒冷就不會有薩拉丁,所以當聽到薩拉丁的條件後,倫格陷入了迷茫之中。
雖然蓋伊出人意料的同意了那些條件,可是倫格還是覺得似乎整個耶路撒冷都已經落入埃及蘇丹的圈套了。
“返回安蓋特,儘快返回!”倫格大聲的對身後的騎兵發出命令。這個時候他只想儘快回到自己地城堡。這些被臨時從教衆裡招募來的騎兵們並不知道,在子爵大人的的眼裡,現在的他們與其說是騎兵,不如說是輜重隊更確切。而運輸的就是這些人穿在身上讓他們神氣活現的盔甲和胯下不住奔跑的戰馬。
“但願蓋伊還沒做出蠢事,否則可能一切都真的晚了。”擔憂地倫格不由用力夾動馬腹,隨着嘶鳴,跑在前面地比賽弗勒斯帶動着整支隊伍如流過荒野的激流般向前奔去。
“呸!”
雷納德鄙夷地把一口唾沫啐在癱倒在他面前的老頭臉上,唾沫順着臉頰流下來,和塵土攪成了一片溼呼呼的痕跡。不過這個老頭已經顧不得這些。他呆滯的背誦着聖經,任由一個十字軍把他按倒在一截樹樁上,隨着一柄手斧掄過的黑影,老頭的頭顱隨着噴出的血漿飛出老遠,那頭顱在地上彈跳着向前滾動,直到滾到一羣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村民面前。
“上帝!救命!”“啊!”“太可怕了
恐懼的喊叫在人羣裡爆發,他們擁擠在一起不住的相互推搡試圖躲得那顆頭顱遠遠的,可四周圍攏的十字軍卻用長戟威逼着他們向前擁去。
“這是懲罰,是對背叛上帝的懲罰!“雷納德大步在人羣前走過。他的聲音嚇得那些村民立刻安靜下來“你們這些人爲了些金幣就和撒拉森人勾結。這個人甚至還允許薩拉森人使用他的馬匹躲避我的追擊,這是撒旦纔會做出的事。任何一個虔誠的基督徒都只能用懲罰來拯救他的靈魂。”
雷納德一邊說一邊登上用條石搭建的石亭臺階。這是這個叫拜拉姆的小村莊中唯一像樣的建築,對於這座連個像樣的小教堂都沒有地村莊來說,這個羅馬式的石亭既是村子裡的議事廳,也是做祈禱的聖地,不過現在這裡卻成了雷納德殺人的地方。
“我鄙視你們所有人,你們根本沒有靈魂!”雷納德憤怒的對嚇傻了地村民們吼叫着,儘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憤怒究竟是對這些瑟瑟發抖的村民。還是對他內心裡某些讓他憤恨的人物“我可以把你們都殺了,可我不會那麼做,我要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畏懼和寬恕,”說到這兒,他把劍拄在地上,雙手扶着十字形的護手慢慢跪下。閉上眼睛低聲祈禱着“我在天的主呀,寬恕我們的罪,讓這個人得到救贖。拯救被撒旦誘惑的人的靈魂,你的榮耀必將得到宣揚。”
雷納德輕輕祈禱着,他地聲音無比虔誠,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用帶着手套的手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略帶哽咽地喉嚨發出聲音,過了好一陣他站起來對一個滿臉憤怒盯着他的青年人點點頭“把你父親埋了,不過他的墳上不能插十字架。這是我唯一能爲他做的了。”
“您可真慷慨呀大人。”那個青年聲音顫抖的向前逼來,可他立刻被兩杆長矛夾住“殺了我的父親然後賞給他一塊沒有十字架的墳地,他的靈魂致死也不能得到救贖。”
“我拯救了他的靈魂!否則他會在這個世界上成爲一個沒有靈魂地傀儡!”雷納德跳下臺階一把抓住年輕人的衣領把他揪到自己面前“聽着如果你再敢說一個字。我不會在意立刻拯救你的靈魂,還有如果你覺得自己勇敢,大可以向我挑戰,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面對我所有的士兵,直到把他們全部打倒才能向我挑戰!”
“如果我是個騎士,如果我有一把劍,我會向你挑戰!”青年人怒吼叫着撲向殺害他父親的人,可是一個沉重的斧柄狠狠砸在他頭上。
噗通一聲,年輕人倒在了被父親的血水染紅的沙地上。
“可憐的人。因爲仇恨就忘記了誰纔是真正殺死他父親地惡魔,”雷納德喃喃自語着向旁邊揮了揮手“把他和他父親的屍體綁在一匹馬上放到戈壁裡去,讓上帝決定他是不是應該和他父親一樣受到懲罰。”
昏迷的青年很快被人用繩子綁在一匹乾瘦的老馬身上,在他背後,他父親依然流淌着鮮血的無頭屍體被緊緊和他綁在一起。
隨着臀上被狠狠刺上一刀發出的慘叫,老馬沒命的向着村外的戈壁深處跑去,很快就消失在揚着風沙的荒野之中。
“願上帝懲罰一切有罪者。”
雷納德發出一聲輕聲嘆息,這時一個侍從帶着個全身被灰塵覆蓋地人急急地跑到了他的身邊。
“大人,這個人是耶路撒冷來地信使。他說給您帶來了重要的信件。”
“信使?”雷納德納悶的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人,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有誰會派一個信使深入戈壁來尋找自己,不過當打開封得嚴實的信件之後,他的臉上不由露出了稍帶意外的得意笑容“真是沒有想到還有這種好事,這可真是上帝的恩典。”
說完,雷納德就用力一揮手中長劍,隨着劍光,那個信使的胸前立刻斬開了個巨大的口子!
“抱歉,我不能讓你說出是誰派你來的。”雷納德對着倒地的信使無奈的搖着頭。之後他高聲向已經被他這一串舉動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們大喊着“立刻吃飯。我們要出發了!”
戈壁上乾冷的寒風無情的呼嘯着,即使是冬季也令人無法人忍受的乾涸肆虐的侵襲着一切。
透過不時揚起的黃沙。一支隊伍在這片土地上艱難的前進着。
由一隊並不大的騎士組成的衛隊拱衛着幾輛駝車在戈壁上慢慢前進,因爲旗幟被風沙卷得纏在長矛上,而無法讓人辨認出身份的隊伍不時的被狂風阻擋住行進的步伐,可是即便如此,這支隊伍依然並不停下來暫時躲避風沙,而是頑強的向前走着。
“殿下,您這樣並不能阻止雷納德,”一個縮在角落裡的侍女小心的勸慰着心急如焚的瑪蒂娜“那個毀約者是個瘋子,所以您爲什麼不留在耶路撒冷等待國王或者伊莎貝拉殿下的幫助呢,也許他們都能幫助您的。”
“國王?”聽到侍女的建議,瑪蒂娜臉上露出一絲憂愁“如果國王能幫助我就好了,至於伊莎貝拉……”她咬着嘴脣停了停“我不會乞求她的幫助的。”
“可即使這樣,難道您就不能等貢佈雷大人的軍隊了嗎?”侍女依然不死心的試圖勸阻女主人“大人不是已經去他的領地調動軍隊了嗎,而且聽說他還召集了很多教衆,那樣總能阻止雷納德……”
“可考雷托爾是我的領地!我有責任回去保護它!”瑪蒂娜不耐煩的打斷了侍女“我要去阻止雷納德對考雷托爾的破壞,就這樣!”
瑪蒂娜堅定的口氣讓侍女一陣無語,駝車裡變得平靜下來,直到她們聽到車外的陣陣喊叫。
“怎麼了?”侍女掀起厚布車幔看向外面,在漫天風沙裡,她看到隊伍前方的兩個護衛正奮力拉住一匹搖搖晃晃隨時都會倒下馱馬,在那馬上,似乎還有一高一矮兩個模糊的僵直身影正東倒西歪的被人扶着。
當她仔細看清那兩個身影之後,侍女不由發出一聲恐懼的大叫!
“發生了什麼?”瑪蒂娜奇怪的問着。
“殿下,您不要看!”侍女一下拉下車幔,可是車門卻在同時被砰砰的敲響。
“殿下,我們遇到個被人用繩子和一具被砍了腦袋的屍體綁在一起的人。”護衛騎士站在敞開的車門外大聲喊着,聽到公主的驚呼他稍微一停接着大聲稟報“那人是您領地裡一個叫拜拉姆村子的村民,被殺的是他父親。他們是受到了雷納德的襲擊!”
“雷納德?”瑪蒂娜臉上一片通紅,她憤怒的看着遠方,在侍女不安注視下,她帶着強自鎮定的口氣發出命令:“去拜拉姆,我要……去見那個雷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