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砍刀厚重鋒利的刀刃隨着手臂揮舞和巨大慣力,挾着兇猛涌動的強風狠狠砍在豎立的鐵網上,一道裂口立刻自上而下直撕出來。
那大漢則在即將撞上鐵網上的倒鉤之前,被栓在他腳上一根繩索突然一拉,詭異的蕩了回去。
“哥陶!哥陶!”海盜們興奮的揮舞着武器,他們向着盪到桅杆橫木上的大漢激烈的歡呼着,而那大漢卻對站在甲板上始終看着這一切的女子揮了揮手的砍刀。
“吱拗~”
一聲沉悶的響聲從海盜船後面響起,然後一個巨大的黑影搖晃着再次划着弧線猛甩過來。
終於抵擋不住劇烈破壞的鐵網轟然塌掉,海盜們發出了期待已久的嗜血歡呼,現在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一場屠殺發生了。
“衝過去!”海盜羣裡響起了一聲女子的吶喊,隨即無數的海盜怪叫着向‘僕從號’上攀登過來。
他們有的嘴裡銜着彎刀攀爬搭鉤,有的抓着蕩索在空中搖晃着蕩向對面,有的乾脆撐着長竿直接墜到對方船上。
一時間,‘僕從號’上到處都是相互擁擠搏殺的刀光劍影,刺耳的兵器碰撞聲和痛苦甚至瘋狂的喊叫聲交織在一起。
席捲整條船的搏殺令倫格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可求生的yu望催促着他同樣發瘋的揮舞武器,幾乎是沒有選擇的對着旁邊的人劈砍着。
“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你是上帝的寵兒……你是不會死的!”
倫格嘴裡發着毫無意識的囈語,向對面一個臉上還透着孩子氣的海盜砍下致命一刀。噴灑出來的血漿濺進倫格的右眼,他面前立刻出現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兩個世界一個五彩繽紛,一個漫天血紅,但是這兩個世界都毫不例外充斥着可怕屠殺。
旁邊一道亮光突然晃過,倫格本能的向後一退,在模糊的紅色中他看到一個人象截斷了的木頭倒在面前。他掙扎着仔細看去,才發現那個海盜後心正插着一柄還在顫抖的投槍。
“小心點,別隨便就送命。”
那個似乎病得不輕的男人咳嗽着走過來一把拔出投矛,隨即突然回頭一貫,鋒利矛尖已經穿透一個試圖偷襲他的海盜喉嚨,隨着他手臂抖動,顫抖的屍體被直接甩向另一個衝上來的海盜,屍體還沒落下,一抹死亡的矛影已經越過屍體沒入海盜的小腹。
隨着矛竿攪動,一大截腸子被帶了出來,在敵人嘶叫聲中,掛着慘綠色內臟碎片的投矛如車輪般旋轉脫手飛出,劃過甲板,直穿進一個剛剛盪到兩船半空的海盜眼睛!
“給我殺了他,他已經殺了我們好幾個人了。”站在海盜船上的女子指着對面冷冷的下了命令“讓哥陶去,告訴他小心點,這人是個好手。”
哥陶邁過一具具已經冰冷的屍體向他的對手走去,他的鞋踩在血漬裡濺起一片猩紅。隨着他一路走來,即使是外行的倫格也感受到那種無形壓迫。
看着眼前這個長相不錯的男孩子緊張的攥着短刀在自己面前虛張聲勢,哥陶有些好笑的對他揚了揚下巴。不過即使這樣,他的眼睛始終盯着那個當自己開始靠近的時候就一直沉默安靜的中年男人。
他發現這個男人臉色很不好,如果說他已經病入膏肓也沒什麼不對。可讓哥陶不安的是,即使臉色再蒼白,身體再虛弱,這個男人身上卻始終透出一種說不出的鎮定。
這絕對不是那些常年在海上生活普通水手能有的表現,反而讓人聯想起那些真正經歷過無數生死波瀾的人。
哥陶再次向先邁出幾步,看着那個男人旁邊男孩子臉上緊張表情他再次微笑起來。
然後他手裡彎刀如同掀起的海浪般,突然向對面兩人揮舞過去!
“當~當~當~!”
幾乎就在哥陶揮刀的同時,那個似乎隨時都會倒下的男人也立刻以毫不示弱的架勢向哥陶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倫格從沒這樣激烈的戰鬥,他甚至認爲和他們比起來那個一直自吹的塔索簡直就是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兩個完全以嫺熟手法駕御手中武器的西方人,讓他第一次見到了真正可怕的冷兵器技擊。
哥陶在不停的閃避中尋找着對方的弱點,可是令他驚訝的是那人似乎比他更有耐性,他總是小心翼翼的守護着自己身體的每個部分,然後當尋找到機會的時候就會如同海底蟄伏的烏賊般突然出擊。
這讓哥陶很不習慣,他不喜歡這種緩慢的對峙,而是更習慣用暴風驟雨般的打擊令對手膽寒直至送命。
於是,他開始越來越加力的向對方砍去,每每在刀鋒碰撞和碎片橫飛中發出大聲號叫,在以前無數次決鬥中他曾經以這種令人膽寒的氣勢戰勝敵人。
但是他很快發現面前這個對手顯然是個例外。
男人始終穩健的抵擋着這個兇猛海盜的進攻,有時候他更多的使用一種靈巧甚至花哨的方式迴避着哥陶的武器,在靈活多變的跳躍當中,在變換方式躲避開雄壯對手的砍殺中,男人謹慎的尋找着機會。他在等待致命一擊的機會!
倫格緊靠在船梆上看着面前這兩個以超人刀技在甲板上製造出一片禁區的強者,四周的人都顯然無意攪進這場戰鬥,所以他得以能暫時安全的看着這意想不到,只有傳奇故事裡纔會出現的情景。
飛舞的刀光在他眼前晃動,閃爍的身影也伴隨着帶起的疾風靈活跳躍,這讓他覺得好象一切都不那麼真實。
倫格完全被眼前情景吸引了,所以他根本沒注意因爲他站的地方恰好阻擋了某人視線,在他身後海盜船上,一個臉覆面紗的女子正皺眉看着他的後腦勺。
“那人很厲害。”阿賽琳慢慢把拄在地上的彎刀舉了起來,她現在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麼條船上會出現如此激烈的抵抗,更沒想到還會有一個可以和哥陶對抗的厲害角色。
她知道這一切必須立刻結束。作爲海盜,他們成功的秘訣就在於如海風般的迅速和鯊魚般的殘忍。
“點油箭,燒了這船!”阿賽琳冷酷的揮了下彎刀。
“可是,那我們不是什麼都得不到了嗎?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一個海盜輕聲反駁着,可當他看到阿賽琳露在面紗外的額頭上已經皺起的眉頭,就立刻膽怯的沒了聲音。
“準備點火!”阿賽琳的命令還在海盜們耳邊迴盪,她已經抓住一條蕩索弓般彈起,向‘僕從號’甲板蕩去。
阿賽琳的身影在空中矯健一翻,就着船身起伏,她毫不費力從那個擋住她視線的小子頭頂越過,遠遠落在‘僕從號’的甲板上。
當她腳跟剛剛着地,一柄魚叉已經向她胸口刺來,伴隨着對方歇斯底里尖叫的,是一張因爲過度恐懼而扭曲的面孔。
可是那個水手立刻被錯身閃過的俏麗身影帶過的一道寒光抹過脖子,噴射而出的血漿濺出半米多遠,當抽搐的軀體倒在甲板上的時候,那個令人可怕的女海盜已經再次把彎刀從一個奴隸腰間拔出來,然後她大步的向正和哥陶對峙的那個男人走去。
“上帝呀,黑櫻桃阿賽琳!”不知道是誰的一聲驚叫讓正在抵抗的水手和奴隸一陣慌亂。他們幾乎不約而同的向一起靠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驅趕走對這個可怕海盜頭領的畏懼。
倫格呆呆的看着這個剛從他頭頂越過的女海盜,他簡直不能相信在這樣的地方會看到這麼一個精靈似的人兒。
激烈海風把寬大兜褲吹得緊貼在她健美修長的大腿上,纖細高挑的腰肢用一條素色寬布帶束着,這樣就顯得罩在阿拉伯短馬甲下的胸脯更加高翹挺拔。
瞬息之間就殺掉兩個人的女海盜如同誘人的妖精般,赤着一對咖啡色的纖足俏麗的站在甲板上,一柄和她體形完全不符的大馬士革彎刀橫在面前,而在她的腳下,被殺者流出的鮮血正逐漸在四周擴散。
倫格完全被這殘忍卻透着無比誘惑的女人迷住了,他甚至覺得那些正從她彎刀滴下的血滴也在襯托着那種怪異扭曲的美麗。
不過女海盜卻顯然沒有感受到某人對她突然產生的激烈感情。阿賽琳幾乎毫不猶豫的插進了那兩個決鬥者中間,她以一種讓旁觀者爲之咋舌的速度和狂野向那男人劈了過去。
以雙手握柄姿勢駕御手裡大馬士革彎刀揮劈的阿賽琳,象破水而出的深海女妖般挾着海風的猛烈和鯊魚的殘酷攻擊着她的對手。
危機立刻出現,在兩個技擊高手夾擊下,那個男人開始緊張,他原本謹慎卻穩健的步伐逐漸混亂起來,越來越多的防守替代了侍機進攻。甚至有兩次還險險被突襲的彎刀傷到。
看着這瞬息間的變化,倫格立刻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雖然他知道自己和這些人比較起來簡直好笑,但是他更知道這個人的安危決定着整個‘僕從號’上人們的命運。
“但願你的勇敢能保持到臨死之前。”哥陶捲起袖子虎視眈眈的看着緊張的倫格獰笑着,他似乎看到了對面這個小白臉被他挑出腸子時候的那種絕望和恐懼。
四個人,四柄刀在甲板上如同旋風般相互攻擊着。倫格並不希望自己能夠幫上什麼忙,但是隻要能牽制住對面的人他就很滿意了。
眼前一切讓他恐懼,但是他更清楚歷史上海盜的殘酷無情。倫格絕對沒有天真到認爲海盜都是前世電影裡描述的那麼充滿浪漫激情。即使有那樣幻想,剛剛發生的一切也夠讓他清醒清醒的了。
船上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不論是船頭還是船尾,不論是甲板還是船臺,甚至連高高的桅杆上都有人在拼搏撕殺。
兩條由搭鉤、跳板和拋索糾纏在一切的海船在惡劣的風浪裡隨波激盪,而船上的人則以更慘烈的方式扼取着對方的生命。
倫格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次由旁邊的男人替他格擋開刺過來的利刃,甚至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加入是不是讓事情變的更糟了,不過當他們兩人且戰且退的扼守住一個由貨物堆成的凹形缺口之後,他們和那對可怕海盜之間的戰鬥就從不停絞殺變成了短暫對峙。
“和你們打得真痛快!”
阿賽琳看着對面兩個人突然收回彎刀,不過她露在面紗外的眼神中透出一種冷酷的譏諷,她和哥陶慢慢向兩邊讓開,於是倫格看到了他們身後出現的幾個手拿硬弩的海盜。
“燒掉這船!”阿賽琳大聲對四周依然和‘僕從號’的水手們糾纏的海盜命令,然後她擡起手裡的彎刀,對着已經被逼進絕地的兩個人微微點了點頭。
“求你們上帝的奇蹟拯救你們吧。”
阿賽琳殘忍的笑了起來。
但是,顯然這個時候上帝並沒有傾聽他忠實僕人的祈禱。但是,奇蹟卻在這個時候真的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