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托爾慢悠悠的端起杯子,他因爲畏光顯得不太適眯起來,不過這個動作讓坐在對面的來客看了總覺得這個人似乎是在算計什麼。
不過即使是蓋伊那些派到這裡監視的人也不能不承認,這個白化病人自從來到耶路撒冷後就十分老實。他除了定期到這裡來探視陪伴老貢佈雷夫妻之外,就只是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住處,雖然有時候也出來走動,但是他顯然對那些工匠農夫比對貴族騎士們感興趣的多,他有時候也許閒來無事的會到城市排水溝邊去轉悠轉悠,有時候也許會和一些工匠討論一下已經十分古老的引水設施的改建,在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甚至在那些對這個人一直保持警惕的人們看來,他似乎就要立志成爲一個城市建築大師,而不是貢佈雷子爵派到耶路撒冷的代表。
可是,即便如此,蓋伊還是不放心這個人。所以在他的住所和老貢佈雷家的附近,總是有人暗中監視着一切動靜。甚至克利福特有一次突發奇想的詢問,這個人是不是在暗中挖一條通往城外的暗道,好把那對夫妻偷偷的運出去。
“否則貢佈雷派他來幹什麼?”克利福特不止一次的這麼問過“難道他那邊的人手多的可以這麼浪費嗎?何況如果是別人也許不值得這麼擔心,可是這個赫克托爾……,這裡面一定有陰謀!”
克利福特過於激動地反應曾讓蓋伊感到奇怪,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這個一直冷靜的傳令官會對那個白化病人如此敏感,就好像這個人妨礙了他什麼似的,不過蓋伊還是滿足了自己這個忠實手下的意願,他派人隨時監視着這個令人討厭的白化病人,直到在宣佈對薩拉丁的討伐之後不久,那些探子向他報告說,有一個出乎他意料地人突然拜訪了那對夫妻。
“夫人,我真沒想到,居然是您大駕光臨。”赫克托爾用略帶做作的姿態向坐在對面的施蒂芬娜微微舉杯,他那樣子讓一直習慣爽快的伯爵夫人覺得十分不舒服,而且對這個動不動就喜歡眯起眼睛看人的傢伙,她從心裡感到說不出的反感。
每當他用這種眼神看人的時候,伯爵夫人都覺得自己就好像被一條沙漠毒蛇盯着似的。
“掌旗官,有些事情我也沒想到。”施蒂芬娜說了句讓赫克托爾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不過看着伯爵夫人不知什麼原因忽然顯得略顯紅暈的臉,他覺得似乎有些話還是不問爲妙。
“那麼夫人您是爲什麼而來呢?據我所知,您地丈夫雷納德伯爵已經返回了來到了耶路撒冷,而且現在他可以說是整個基督世界的英雄了。”
對刻意把英雄這個詞說得很重,絲毫不掩飾對自己丈夫厭惡的赫克托爾,伯爵夫人覺得一陣無奈。當剛剛進入耶路撒冷的時候她就聽到了關於人們對她丈夫的盛讚,似乎在一夜之間,雷納德的那些壞名聲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到處都是宣揚他是爲真正勇敢的騎士和虔誠的信徒,甚至一些人已經在他的面前加上了一個“聖”地稱呼,這讓施蒂芬娜卻好像看到自己的丈夫就要被人們推着走向祭壇,這個感覺讓她害怕。
而更讓她恐懼地是。自己地兒子也這時恰好就在丈夫身邊。這讓她有種自己就要同時失去兩個親人地畏懼。
“我需要你地幫助。掌旗官。”施蒂芬娜低聲向赫克托爾說。她並不擔心坐在不遠處正在吃着硬蜜餞地那對夫妻會聽到什麼。不過她卻要隨時小心那些從房間外走過地僕人侍女“這也是我和貢佈雷子爵之間地協議。”
“您和子爵大人有了一項協議?這可真是出乎我地意料。”赫克托爾略顯意外地看着施蒂芬娜。當他看到伯爵夫人提到子爵時臉上再次浮現出地紅暈。他地心頭不禁沒來由地忽然晃過一個荒誕無比地念頭“難道……”
被白化病人那種突然透出曖昧地眼神看得心頭煩躁地施蒂芬娜立刻用威嚴地表情予以回擊。隨即她地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地憂傷。她呆呆望着門口。過了一會在赫克托爾耐心地等待中。她幽幽地說:“掌旗官。按照我和貢佈雷子爵地協議我會幫助你。而我只希望你能提醒你地主人。請他不要忘記曾經對我地承諾。”
“我想這個我完全可以做到。夫人。”赫克托爾臉上又浮現出略帶深意地笑容。接着他開口說了句讓施蒂芬娜聽起來似乎充滿暗示地話“不論子爵大人向您承諾了什麼。”
博特納姆的施蒂芬娜突然造訪老貢佈雷夫妻的消息傳到雷納德那裡時,看着代表蓋伊來傳遞消息的克利福特沒有表情的臉,雷納德覺得有些頗爲生氣。
他叫過自己的兒子讓他照顧一下傳令官,然後就自己走到前廳去等待妻子。他希望妻子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對於那個幾次冒犯甚至挑戰自己權威的貢佈雷的憎恨,讓他覺得這個消息實在令他丟臉,特別是看着克利福特的表情,更是讓他感覺到了來自蓋伊的嘲笑。
“我真難以想象我的妻子會去拜訪我敵人的父母,”雷納德嘴裡不停的嘮叨着,直到看到施蒂芬娜的隊伍進入院子“讓我們聽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嘴裡唸叨着迎向妻子。
“尊敬的夫人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你去拜訪我的敵人,”雷納德的第一句話伴着他充滿怒火的眼神噴濺了出來,如果不是四周的人在注視,他甚至有種想衝上去的衝動“難道您不知道那個人曾經不止一次的羞辱我,而您的這種行爲會讓別人怎麼看待博特納姆家族?也許在他們眼裡我已經向那個小子低頭了,以致我讓自己地妻子去巴結他那對下賤的父母!”
“我真沒想到大人您是這麼想的,”施蒂芬娜用力抓着自己長長的袍袖,儘量維持着不讓聲音變高,她已經看到站在庭院裡正在望着這邊的幾個騎兵,而他們衣服上的徽
認出這些人是國王地手下“是不是蓋伊派人來通知您我想也只有他纔會這麼喜歡搬弄是非。”
“別管是誰,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要去討好那個小子!”雷納德憤怒的伸手抓住妻子的手腕“現在的耶路撒冷是我的,即使是蓋伊也必須聽我的話,那個小子我會讓他下地獄的,不論他曾經多幸運可現在不行了。”
說着他強行拉着妻子向樓上的陽臺走去,當走上陽臺看着整個耶路撒冷充斥着喧囂和狂熱的人羣,聽着到處響起此起彼伏地聖歌時,他用力緊緊攬住妻子的腰身把她拉到自己懷裡“看到了嗎,聽到了嗎,這些人都是在爲我歡呼,在他們眼裡我現在就是個聖徒,我可以帶領他們打敗任何一個敵人,薩拉丁也逃脫不了!”
“可是難道蓋伊會允許你得到這麼巨大的榮譽嗎?”施蒂芬娜擔憂的望着看着下面的雷納德,她覺得丈夫在這時已經有些發瘋了,同時她奮力爲自己的行爲辯解着“我想也許我們應該爲自己多找個盟友,現在的貢佈雷完全有資格成爲這樣的盟友。”
“他什麼資格都沒有!”雷納德氣憤的把妻子緊緊攬在懷裡,那種力量讓施蒂芬娜感到一陣疼痛“我纔是耶路撒冷地拯救者,不論是蓋伊還是貢佈雷他們都別想和我分享這個榮譽!”
“你要帶漢弗雷一起出徵嗎?”施蒂芬娜終於問出這句最讓她擔心的話,她緊張的看着丈夫,可是她從雷納德眼中看到的除了難掩的狂熱,還有忽然閃過的**。
“對,我要帶我的兒子一起去,我要讓他分享我的榮譽,而現在我的夫人,”雷納德的呼吸忽然粗重起來“我要讓你爲自己地魯莽付出代價。”他攬着妻子的兩臂越來越用力,隨着粗糙的手掌伸進裙底,他感覺到了妻子大腿上地潤滑和炙熱,這刺激得雷納德不由發出一聲低吼,他手上的力量越來越重,終於在施蒂芬娜無力地癱軟中抱起妻子大步向臥房裡走去。
留在外面的,只有被狂熱和激情催動着,始終不息地呼喊和吟唱。
………
耶路撒冷的瘋狂是如此地激烈,以至相隔很遠的地方也能感受的到。
不過當站在一座高丘上望着那座城市的時候,即將遠去的一位旅人卻並不爲這種瘋狂所感染。
奈里茲站在高丘上俯視着那座城市,他忽然要離開的消息並沒有讓蓋伊感到有什麼損失。甚至那位已經把自己和歷代先王並駕齊驅的國王還認爲這個撒拉森人的離開是件好事。
至少在將來的史書中,再也不會有人說他是和一些異教徒的勾結之下才取得的勝利。
所以當奈里茲提出離開時,蓋伊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甚至他還很慷慨的贈與了一些珠寶,只希望能把這個看上去實在沒起什麼作用的落魄異教貴族早早的打發走。
“聖地,穆聖登霄的聖地。”奈里茲虔誠的跪在地上,他把臉埋在雙手中默默祈禱,過了好一陣才擡起頭來“你就要光復了,不要着急。”
他象在和某個人聊天般輕聲叮囑着,然後站起來轉身向等待的隊伍走去,就在跨過一塊並不起眼的墓碑時,奈里茲停了下來。
慢慢走到那座基督徒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的名字,奈里茲忽然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爾梅子爵。”奈里茲輕聲念着,當他看到墓碑下角上的名字時,他的聲調忽然飄忽起來“勒芒的安施泰特的倫格朱裡安特佈雷。”
………
倫利安特佈雷,這時正在一片令人並不愉快的戈壁上爲幾口清水而奮鬥。
自從離開考雷托爾之後,倫格就突然下達了個讓所有人都感到頭疼的命令——控制飲水。
這讓不論是阿歷克斯還是跟隨而來的尼曼基魯斯都感到頗爲意外,甚至整個隊伍的人都認爲這個命令實在沒有必要。
所有人都知道攜帶的飲水完全足夠他們輕鬆的旅行到太巴列,可倫格近似嚴厲的決定卻讓他們一下陷入了苦難之中。
而比這個決定更加奇怪的,則是這次出使所選擇的隊伍。沒有人懷疑,這支隊伍與其說是出使不如說是要去打仗!
既沒有攜帶必要的文書人員,也沒有攜帶足夠排場的氈毯,旗幟,禮袍和那些昭示使者尊嚴的零碎瑣物。
而是令人生畏的強弓硬弩和輕便的盔甲,在嚴令所有騎兵放棄笨重的鍊甲改穿輕甲之後,尼曼基魯斯曾經看着這支隊伍不禁大叫着說看上去“就好像是羅馬騎兵又復活了。”
“速度和敏捷,”倫格在下達命令的時候只是這樣不停的吩咐“你們只要記住,我需要的是一支當在沙漠裡與敵人遭遇,就能迅速擺脫的隊伍,而不是爲了榮譽可以把自己陷進一大堆麻煩裡的騎士。”
在完成了這樣的準備之後,倫格帶領着自己的這支近衛騎兵離開了考雷托爾。不過讓他的手下感到奇怪的是,子爵大人並沒有如想象的那樣向着西北方的太巴列前進,而是一路向西快速疾駛。
即便不知道究竟爲了什麼,可是阿歷克斯還是忠實的跟隨在大人身後,他帶領着已經正式屬於自己的那些精心挑選出來的近衛騎兵飛馳在倫格四周。
而且到了這時,他才隱約明白爲什麼大人堅持要節省飲水。
“看來大人並不想就那麼直接的趕往太巴列,”阿歷克斯心裡不住揣摩着,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情緒,至少他認爲這次旅行頗爲令人舒暢。
可是他這種好心情在隊伍剛剛轉上通往太巴列的路上就被破壞了。
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中,從遠遠的地平線上飛快移動而來的一縷塵煙吸引了斡旋團的視線。
看着那支不停靠近的隊伍,倫格的嘴裡不禁發出一聲沉沉的自語:
“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