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用厚厚的羊毛毯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坐在乾冷的石頭上。在她前面一步遠的地方,就是陡峭的博爾普魯斯海峽中那深邃的大海。
伊莎貝拉伸手輕輕撫摸着身邊的石頭,被海風吹得一片通紅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疼,她的眼睛始終注視着海峽中那些晃過的片片帆影,那種聚精會神的樣子,讓小心的在尖利石頭間晃來晃去的康拉德不由一陣納悶。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讓他不知是該覺得榮光還是丟臉的未婚妻究竟在想什麼,不過現在的他,早已經不再去想象要如何成爲一位拯救聖地的耶路撒冷駙馬爺,而是在不停的揣測着該如何對付那個令他厭惡甚至是憎恨的法蘭西斯。
自從聖海倫娜紀念日發生了那件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可怕的事情之後,艾薩克二世就再也沒有糾纏過伊莎貝拉,這的確讓始終覺得尷尬的康拉德感到慶幸了不少。
可是也是從那一天起,另一個讓他氣憤的事情卻又發生了。
那個被貢佈雷派到君士坦.丁堡來的法蘭西斯,從那天開始就如同一個到處展示翅膀的蝴蝶般開始在君士坦丁堡裡炫耀起來。
他在君士坦丁廣場上講演,在索.菲亞大教堂的訓誡廳裡講演,在一些官員的聚會宴席上講演,甚至在帝國元老院的那些元老們面前講演!
在那個人的描述中,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就是上帝派到人世拯救世人的第二個聖子,而他在耶路撒冷所做的一切,已經從對異教徒的抵抗,變成了一次以血與火爲聖水,以耶路撒冷城爲聖盃的曠世洗禮!
死而復生,守護聖槍,拱衛的黎波里,最後是與薩拉.丁那傳奇般的媾和……
在那個法蘭西斯充滿智慧和心思縝密的弘辯中,.聖子的降臨意味着基督世界新的時代的到來,也意味着被世人所憧憬的人間天國道路已經開始鋪就。
而最令整個君士坦丁堡爲之震動的,是法蘭西.斯有一次在聖尼古拉大教堂的廊柱廳裡對一些經院牧師說過的話。
“偉大的聖子從不掩飾自己是個凡人!”
即使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可是依然還有人記得當法蘭西斯說出這句話時,所有聽到的人那種目瞪口呆的樣子。
“或者說是我們的子爵儘管擁有聖子的身份,但是卻從不認爲自己是一個神聖存在。”法蘭西斯當時看着那些愕然盯視着自己的牧師平靜的說“對他來說,他的身體來自他的俗世的父母,他的思想來自多年來在羅馬文化下受到的薰陶,他的行爲則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應該做的一切。所以他難道不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嗎?”
“可是如果那樣,他就不能稱爲聖子,”當時的一個牧師曾經聲調犀利的駁斥“也許他是一個聖人,但是做爲基督的血親,除非他是神聖的,否則這就是最大的褻瀆。”
“哦,這正是我要說的呀,”法蘭西斯似乎絲毫沒有因爲自己的這些話感到後悔或者是恐懼“要知道他得到上帝的啓示和眷顧的那一刻之前,他不過是個普通的人,而就在他復活的那一刻起,他還是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可也已經不是了。他是上帝賦予的聖靈的一部分,和那聖靈也是一體的。”
“這難道不是肉身而成聖嗎,還是他的神聖是早已存在的?”
“那麼上帝的賜予是在肉身之前還是成聖之後?”
……
就這樣,一次新的波瀾在君士坦丁堡掀動了起來,原本就以揣摩教義和追求至理而聞名的君士坦丁堡人開始沸騰了起來。
他們開始爲那位聖子究竟是“肉身而成聖”,還是“聖而賦肉身”辯駁不休,喜歡咬文嚼字的,或者乾脆說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的神職人員就如同博爾普魯斯海峽洋流裡的鱈丁魚般聚集在一起相互辯論,相互批駁。
這股看起來讓來自歐洲的貴族感到莫名其妙的辯駁,甚至影響到了最普通的君士坦丁堡的民衆。
康拉德不止一次的看到,當有人要爲該付給一個小販多少奧布里(一種羅馬小額貨幣)時,得到卻是讓人瞠目結舌的“聖子受生”或“他是非受生”的回答。
而當他有一次詢問一個士兵該如何找到某位貴族的宅院時,那個普通的巡城兵居然用在歐洲只有教士纔會使用的詞彙回答他:“聖子是造於萬物之前,所以父大於子,而子是父在世間的證明。”……
這一切讓康拉德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時也感到畏懼,他無法想象那個人居然只派了以個能言善辯的說客就讓整個君士坦丁堡瘋狂了起來,儘管他知道這座城市裡的人個個看起來都頗爲虔誠,但是他還是覺得這一切實在有些令人不安。
同時更多的君士坦丁堡貴族則對那個人似乎傳奇般阻止了薩拉丁的奇蹟感到了更大的興趣。
滿足他們這個興趣的,則是護送法蘭西斯的那個叫阿歷克斯的近衛隊長。
在那個據說是個普通小農夫出身的騎士嘴裡,那位子爵大人成了與薩拉丁相互抗衡的偉大英雄和堪稱可與所有古代名將比肩的偉大統帥,在他的神奇指揮下,那支原本是一羣烏合之衆的護聖軍,成爲了即使是聖殿或是醫院騎士團也望塵莫及的無敵勁旅。
而在那面耀眼的紅色黑十字旗下的救贖騎士團和那個人的近衛軍,則給整個君士坦丁堡人留下了深刻的,甚至是浮想聯翩的印象。
那是一支神奇的軍隊,是在上帝的眷顧下可以與任何基督世界的敵人抗衡的軍隊,更是一支讓君士坦丁堡人爲之神往的保持着古風的羅馬化軍隊。
整個君士坦丁堡爲之癡迷了,也爲之瘋狂了。
在這座曾經在歷史上不止一次因爲情緒化而導致一些皇帝下臺甚至喪命的城市裡,一股對新英雄的崇拜之風立刻席捲全城。
人們在等待,在期待,在盼望着能儘快見到那位傳奇的聖子,而這一切恰恰是康拉德爲之憤怒的!
好容易才跳過那些尖削的石頭走到伊莎貝拉身邊的康拉德先是仔細看了看伊莎貝拉平靜的臉龐,然後才小心的說:
“殿下,您在這裡幹什麼?”
康拉德自認他的腔調是文雅的,而且態度也是十分的謙遜有禮。但是事實上,他對這個看上去總是顯得無比風騷的小寡婦早已經死了心,他知道自己雖然可能最終還會成爲她的丈夫,但是對於究竟會有些什麼樣的男人爬上她的牀,卻已經懶得再去猜想。
“只有上帝才知道這個**究竟有多少情人,也許整個歐洲的皇帝和國王都曾經是她的情人吧。”康拉德曾經不止一次的這樣腹誹自己的未婚妻,不過現在的他卻還是用一種典型的騎士風範包裹着自己。
因爲他知道,一天不戴上耶路撒冷的王冠,那麼自己就必須要對面前這個女人如此小心謙卑。
“我想也許我應該考慮現在就嫁給你。”
伊莎貝拉的話讓康拉德略顯錯愕之後不禁立刻一陣激動的心跳,這難道不正是他一直在盼望的嗎?難道還有什麼比立刻成爲一位耶路撒冷女王的丈夫更值得慶幸的嗎?
一想到自己會因爲這樁婚姻而得到的地位,康拉德不由全身都爲之微微顫抖,而再一想到原本與伊莎貝拉共同統治耶路撒冷的西比拉夫妻現在的窘境,康拉德好像看到一頂至尊王冠已經在他的頭頂上閃閃發光。
“殿下,也許我該現在就跪在你的面前請求您成爲我的妻子,”康拉德聲音激動的半跪下去,他強忍着尖利的石頭令他的膝蓋鑽心的疼痛,眼睛中不由閃動着充滿熱情的光芒“殿下,請你現在就嫁給我,我願意爲您做任何事,不論是您讓我去屠龍還是與能找到的任何一個異教徒決鬥,我都會爲你您而戰。”
“也許我應該讓你去爲我摘取羅馬皇帝的人頭。”伊莎貝拉看着康拉德的眼中露出了一陣譏諷,而她說出的話,立刻讓康拉德一陣目瞪口呆。
“殿下,我,我會爲你做一切事,包括……”康拉德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流利些,可是好像堵在喉嚨裡的什麼東西卻讓他的頭上開始潮溼起來。
“你當然會爲我做一切事,其中也包括在臺伯河那邊給自己找的一個情婦。”伊莎貝拉平靜說出的話讓康拉德不由大驚,他愕然的擡頭看着已經站立在峭壁邊的伊莎貝拉,望着這位耶路撒冷女王,他不禁爲自己的處境擔憂起來。
康拉德並不擔心伊莎貝拉會因爲一個情婦而和他鬧翻,他和她一樣明白,他們之間的婚姻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或者說從一開始,還在法國的康拉德聽到來自耶路撒冷的婚約時,他就已經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成爲那個能與蓋伊一樣戴上耶路撒冷王冠的幸運兒。
一切不過是因爲他和梵蒂岡的密切關係而已。
也正因爲如此,對於伊莎貝拉可能會有一天會知道他寵養情婦並不過於擔心,他真正感到不安的,是伊莎貝拉會知道自己與皇帝的弟弟阿萊克修斯之間那不能爲他人所知的協約。
在那個協約裡,康拉德用塞浦路斯主權換取的,不止有羅馬承諾對可能重新回到耶路撒冷的蓋伊的對抗,更重要的是還有羅馬完全支持康拉德自己獨立稱王的條件!
唯一的耶路撒冷國王,這個難以抵抗的誘惑讓康拉德簽署了出賣塞浦路斯的條約,也讓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伊莎貝拉徹底死心。
可是現在,伊莎貝拉不但提到了他的情婦,也提到了他寵養情婦的地方,這讓康拉德不能不感到恐懼,他的看着站在峭壁邊背對他的伊莎貝拉,一抹難掩的殺機瞬間從他眼中閃過。
“只要一下,沒有人會知道,別人會說她是失足掉下去,甚至可能會懷疑她是自殺,畢竟這種名聲的女人即使自殺也不過時罪上加罪。”
康拉德的心頭飛快的想着,他的嘴脣開始發乾,同時轉過頭迅速着掃視着四周的一切。
沒有人,整個峭壁邊一片寧靜,寧靜的就好像一個專爲謀殺準備的好場所。
康拉德的腳步開始慢慢向前挪動,他很小心,因爲他知道眼前的女人在她嬌柔的外表下,還擁有着如利芒般的針刺。
只要再先前幾步就可以了!
康拉德的眼睛已經因爲睜得太大有些疼痛,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付這個女人死掉之後發生的一切。
也許會有人對她的死亡懷疑,但是那個阿萊克修斯肯定會幫助自己!康拉德覺得他選擇對了一切,也已經真正抓住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再先前幾步,只要幾步,一切就都是我的了!康拉德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
即使伊莎貝拉死了,自己也可以以女王未婚夫的身份成爲王國攝政的想法,讓康拉德下定決心的向前邁出一步!
………
君士坦丁堡北方的一片海灣中,萬櫓千帆,一片繁忙。
這條曾經有過很多名字的海灣,最終因爲其幾近完美的海港給羅馬帶來的巨大財富,而被叫做“金角灣”。
這裡是君士坦丁堡最繁忙的港口,也是整個東羅馬帝國最重要的港口。
更重要的是,這條狹長的海灣,也成爲了保衛君士坦丁堡的一座天然屏障。
原本只是東、南兩面臨海的君士坦丁堡因爲這條深入城市北方的海灣而變成了三面環海的險要地勢,而隨着在提奧多西皇帝時代建造起來的北通金角灣,南貫馬爾馬拉海的提奧多西城牆的出現,整個君士坦丁堡則完全被包圍在這如銅牆鐵壁一般的保護之中。
而就在這繁忙卻祥和的金角灣裡,卻忽然出現了一陣罕見的騷動。
引起躁動的,是幾條造型怪異的海船,它們的出現引起了沿岸船工和過往船隻的注意。
那是一種君士坦丁堡人從沒見過的外形奇特的海船,和其他那些海船不同是,這些外形奇怪的海船既不是如薩拉森人那樣到處都是看上去頗爲搶眼的三角帆船,也不是羅馬‘掌門官’似的高塔鉅艦,而是一種看上去就如掛着一面面方形旗幟般破浪而來的平板直船。
在從狹窄的海道里進入被譽爲金角灣的海灣時,很多人就注意到了這些船的奇怪之處,而當他們藉着好天氣看清那些船的全貌之後,即便是最穩重的君士坦丁堡人,也不能不立刻聚攏起來,他們站在岸邊爭相議論着那幾條奇怪的海船。
現在,不論是那些船本身,還是可以隱約看到的船上的人,都成爲了他們的議論的話題。
不過這也難怪一直自傲的認爲世界上的一切奇蹟都出於君士坦丁堡的人們會如此大驚小怪,因爲即使是堪稱見多識廣的君士坦丁堡人,也不能不爲那些船上古怪的東西感到詫異了。
他們看到在逆流而進的海灣入口,那幾條海船絲毫不受海流和風向的影響,始終以一種令人咋舌的速度迎着洋流海風向前駛去,而隨着海船靠近,君士坦丁堡人奇怪的發現幾個巨大的木輪正飛快的在船舷邊不住滾動。
海水被半潛在海面下的輪葉拍出了片片白碎的浪花,而後又被裝在後面的輪子再次激起更大的水沫。
於是在那些海船的背後,掀起的白色浪沫就如同一條條不住擺動的海中怪獸的尾巴般在海面上留下長長的痕跡,而前面的海船則在船尾一條長的出奇的粗大木櫓的擺動中,迎風斬浪的向金角灣裡駛來。
那些奇怪海船引起的騷動很快就被正在遊弋在海灣裡的一條龐大的“掌門官”注意到了。
隨着海水被斬開,“掌門官”搖晃着龐然的軀體向着那幾條不但外形怪異,而且連上面的旗幟也從沒見過的海船靠去。
“那是些什麼人?”
站在船頭的羅馬軍官奇怪的看着那幾條船,在他的身邊,一個個子瘦高的海港收稅官一邊困惑的搖頭,一邊翻看着手裡的一份文件。
那是所有即將進入金角灣的商船的記錄,對於這個到處商機,無比繁忙海港來說,這些收稅官就是帝國聚斂鉅額財富的一隻只螞蟻,正是這些人,讓整個東羅馬帝國的國庫在飛快消耗的同時,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不住充實起來。
“我不知道大人,不過我相信他們肯定不是來自我們知道的任何一個基督世界國家。”收稅官在忙了一陣之後終於放棄了,他一邊用手捋着捲起的鬍子一邊斷言着。
而在這時,好像是爲了證實這個小小的收稅官的確擁有過人的判斷一般,從對面最前面的船頭上,出現了一個外貌看上去和他們所知道的任何民族都不同的年輕人。
不過出乎那兩個人意料的是,那個異族年輕人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羅馬皇宮的宦官,同時隨着一面繡着雙頭鷹的旗幟在那個宦官手中出現,“掌門官”上的人愕然發現,這幾條外形古怪的海船,儼然得到了帝國皇帝特許入港的權力。
“哦,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再出現這種事了。”收稅官不滿的把手裡的一個碩大的青銅紋章用力在船幫上一敲,隨着“砰”的一聲,堅硬的木頭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凹窩“這些外族人總是能得到皇帝的喜歡,爲了讓他們進入君士坦丁堡,皇帝現在居然開始派那些太監爲他們領航了。”
“就好像那些該死的西西里人和威尼斯人。”軍官同樣鬱悶的接着岔“我的一個親戚前幾天破產了,只因爲一個西西里人搶了他的生意,難道皇帝不知道那些歐洲來的商人現在正在和羅馬人爭奪財富嗎?”
“算了,這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決定的。”收稅官無奈的擡了擡手“要知道羅馬昌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甚至連一個到處都是野蠻人的保加利亞都可以隨意羞辱帝國。”
“但願那位偉大的聖子儘快來到君士坦丁堡,”軍官在胸口畫個十字之後狠狠的說“聽說他的軍隊就象當初君士坦丁大帝或者是查士丁尼時代的軍隊以樣勇敢,而且他們也始終堅持着那種真正屬於羅馬軍團的榮耀。”
“這個我也聽說過,”聽到這個的收稅官立刻興奮了起來,他把手裡的銅紋章往旁邊一扔大聲的說“我聽說他的軍隊在進攻的時候會像當初羅馬人一樣呼喊戰號,甚至他們還一直堅持使用最正統的羅馬禮儀,如果真是那樣,我倒是願意進入他的軍團,不過聽說好像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那位聖子到君士坦丁堡來。可說起這個,還有些和皇帝陛下以及那位耶路撒冷女王有關的謠言呢,聽我告訴你啊……”
“哦,上帝!”
軍官發起的低低叫聲響了起來,不過這並不是因爲他聽到了什麼駭人聽聞的謠言,而是他在無意中向遠處的海面上望去的時候,看到了一具不住起伏的浮屍。
“看看那個人還活着麼!”
軍官大聲向聞訊趕來的手下命令着,他一邊嘴裡不住唸叨着安魂**,一邊吩咐手下小心翼翼的用帶着倒鉤的繩子把那具看起來並不樂觀的軀體牢牢勾住,然後用力抻了上去。
一具水淋淋的屍體立刻平躺在了“掌門官”的甲板上,看着這具衣着華麗卻死相可怖的屍體,水手們不住的在胸前划着十字,甚至有人還按照一種很古老的異教徒習俗悄悄的向海裡扔了一個銅幣,好以此賄賂古老傳說中正等待着把屍體帶入大海深處的海怪。
“這個……看着很眼熟……”收稅官不安的注視着似乎並沒有死去多久,還沒有被海水侵蝕的屍體“可是,是誰呀?”
“你真蠢,”軍官看着屍體嘟囔了一聲“你忘了自己剛纔在說誰的謠言?”
“我的上帝,這不是……”聽到提醒的收稅官發出了一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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