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惑的不止是埃洛帕西婭。秋奧多也在不時的想着那位暨珊剛一切。
一向仁慈卻又時而殘忍,出身卑微卻又學識淵博,身爲皇帝卻又意圖廢除羅馬多年來的傳統。
這些各自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衝突,讓羅馬將軍不知道究竟該把這位皇帝歸爲哪種人。
在很多羅馬人眼中,那些拼命爬上了皇帝寶座的幸運兒們,總是想方設法的試圖維持他們在民衆中的合法地位,爲此那些毒帝儘量保持多年來的傳統不被破壞,同時在那些傳統中尋找能爲自己帶來好處的人。
也正是因爲如此,雖然塞姆制從確立已經經過了將近六個世紀,但是卻依然能夠延續下來,因爲不論是合法繼承的皇帝,還是陰謀暴動的篡位者,他們都不願意在這個制度還能發揮它的作用時冒險進行另川,的嘗試,而且多年來塞姆制也的確把羅馬逐漸變成了一個碩大無比的軍營。爲帝國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兵源。
這就讓不論是皇帝還是將軍都不由得認爲這種制度肯定會毫不動搖的永遠延續下去。
但是隨着倫格登基和隨後做出的決定,羅馬人開始感到了不安,他們開始爲塞姆制是否能繼續延續下去感到了擔憂,而因爲牽扯到的東西又多的足以牽動整個。羅馬帝國的根基。這就讓那些即使認爲推行新的軍制有利於帝國的人,也不敢輕易站出來表示贊同。
相反,在君士坦丁堡和首都附近的一些軍區的民間裡,卻因爲有着各種激烈的辯論而讓人感到興奮。
一些年輕的,或者說是還沒有老於世故的民衆和講演家們明顯熱衷於這種辯論,他們總是在最引人注意的地方相互攻汗,激烈辯論,而在這些辯論看中逐漸形成的一股叫做“詩人派”的激進者,似乎讓羅馬人感受到了一股新鮮風氣的到來。
這些因爲經常引用一個叫安圖維索的諷刺詩人所寫的,帶着諷刺意味的時評短詩而聞名的演說家和君士坦丁堡大學的年輕學者們,用譏諷的語言直指塞姆制的弊端,他們把這個已經延續幾個世紀的軍事制度形容成是“被**的裹屍布一層層包裹起來的爛蘋果,可即便是在最華麗的盛裝陪襯下,也無法掩飾它那已經發臭的味道。”
這樣的譏諷在整個首都的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而那個諷刺詩人尖銳的評論和辛辣的筆觸,則直擊這個帝國制度的最痛處。
“塞姆制讓皇帝得到了一時的平安,讓將軍們撈到了足夠的權力,讓貴族們可以不用擔心農民會因爲遷徙而荒廢了他們的田地,但是這個。可帳的,甚至比“可憎,這個詞彙本身還有壞上十倍的東西,卻讓帝國一步步的走向衰敗。”
已經不知不覺中從諷刺詩人變成了時事評論家的安圖維索用他的筆這樣寫到:“農民因爲無法離開土的而只能依附在鄉村妾族的庇護下。時間長了他們不再記得自己是羅馬的自由民,而逐漸變成了屬於貴族們的私產。
同樣,軍區總督們利用他們的權力讓他們的轄區變成了屬於他們自己的王國,而農兵們使用的卻永遠只是集農具和武器與一身的那些工具。他們用那些工具耕地,收成,或者殺人。
但是他們的敵人卻在不停的變化強大,當總有一天他們的敵人變得即便是所有未經真正的軍事練的農兵都無法抵抗時,羅馬人就會發現。他們其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失去了他們的國家,而出賣他們的,卻正是讓他們死抱不放的那些陳年舊制。”
安圖維索辛辣甚至帶着點危言聳聽的批評在君士坦丁堡裡引發了一場激烈的大辯論。
在這場即便是發起者自己都沒想到的辯論中,越來越多的人捲了進來。貴族,牧師,軍人,商人,熱衷於演講和公益的活動家,甚至是一些喜歡時不時炫耀一下智慧的演員和名妓們,也跟着被吸引進了這個漩渦之中。
而其中最爲激烈和活躍的,莫過於那些以安圖維索爲核心的“詩人派”他們針貶時弊,大聲疾呼。甚至有人跳出對塞姆制的褒貶,而直指羅馬如今的一片死寂,在大聲的爲皇帝所做的一切歡呼叫好的同時。越來越多的羅馬人開始表示出對皇帝決定修改《查士丁尼法典》的認同和讚許。
這樣的一切,讓羅馬的貴族們感到恐慌。他們知道一個受到軍隊支持的皇帝會有多麼巨大的權力,同時也知道一個被民衆擁戴的皇帝佔據着什麼樣的優勢,而一個不但同時擁有這兩者,而且還有着龐大的信仰者基礎的皇帝呢?
羅馬貴族們的畏懼不是沒有根據的。現在的倫格讓他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幾百年前的查士丁尼。
如果說尼卡暴動之前的查士丁尼還是羅馬人的皇帝,那麼在那之後他就是耶穌基督派遣到世間的代理者。特別是當他的《查士丁尼法典》終於編撰完成時,這位皇帝曾經當着很多人的面驕傲的說大呼“我超越你了,所羅門!”
而這位倫格皇帝,如果說在推翻艾薩克之前他是一位令人崇敬的英雄。一位被神聖的榮光籠罩的聖子。那麼現在的他就是一位令羅馬貴族們感到畏懼的皇帝。
而這位皇帝在做的,正如當初查士丁尼曾經說的那樣,也許有朝一日這位皇帝也會驕傲的發出相同的大呼:“查士丁尼,你已經被我超越!”
如此種種不能不讓秋奧多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對於年輕皇帝與自己妹妹之間那種似有似無的曖昧關係,秋奧多比任何人都更爲關心 而且已經在君士坦丁堡中早已流傳來來的謠言,也讓他的處境變的相當的微妙。
在那個喜歡到處用諷刺詩招惹麻煩的安圖維索的描述下,埃洛帕西婭無疑已經成爲了皇帝身邊得寵的情婦,而做爲這位情婦的哥哥 秋奧多也早已感覺到了那些澗書曬細凹曰甩姍不一樣的體蛤”、說閱讀奸去外,門族和其他的軍區將軍們對他傑度的變化。
??他還記得每當他進入皇宮時,之前那些與他關係融洽的人都在玄意迴避,而譬如海軍統帥米利厄諾斯和財政大臣康尼努斯這樣被公認爲皇帝追隨者的貴族,則對他的態度變得親熱了許多。
這讓秋奧多明顯感真到了自己在君士坦丁堡處境的不妙,而隨着倫格決定親赴北方行省,秋奧多已經意識到皇帝的這次出巡,將會對自己的未來產生巨大的影響。
而另一個煩惱也讓秋奧多爲之頭痛,如果說查士丁尼最終的成功和他有着一位堪稱女中豪傑的皇后提奧多拉有着不可分羣的關係,那麼秋奧多實在想象不出埃洛帕西婭又會以什麼樣的地位留在皇帝的身邊。
一想到自己的母親曾經很小心的從他那裡試探皇帝和妹妹之間的那些謠言,秋奧多就不由得覺得額頭兩側微微發漲,特別是當他看到妹妹獨自一人向着皇帝獨處的草丘上走去,而隨後那裡就一片沉寂之後,他就不由得開始爲該如何向母親解釋而煩惱起來。
不過他的煩惱並沒有多長的時間,當一個全身骯髒的軍醫向他報告說。那個活下來的羅斯人的傷勢已經包紮好了之後,秋奧多經過一陣猶豫可還是叫上了阿歷克斯向着草丘上走去。
一路上秋奧多不住的祈禱那些近衛兵能稍微聰明一些,至少能儘快給草丘後面的人做出一些暗示,否則他們可能就要面對一個頗爲尷尬的局面了。
不過他的擔心很快就被證明有些多餘,當他們翻過草丘的頂端,看到那兩個人時,儘管就着月光。能夠隱約看出地上的草叢稍微有些凌亂,但是至少那兩個,人的衣服看上去還是頗爲整齊的。
“真少,沒讓我們大家都感到出了醜”秋奧多在爲這個慶幸的同時,還是沒有忘記向皇帝報告關於那個羅斯人的事,同時他自己也的確很好奇,皇帝究竟要這樣一個人活下來有什麼樣的用處。
“我們不能不承認這些北方民族擁有着令羅馬人爲之羨慕嫉妒的體魄”在看到那個已經包紮完畢。肋骨上的傷口被用烙鐵燙合之後無力的躺在地上喘息的俘虜之後,倫格有些感慨的說“我們的士兵要麼因爲過於驕縱而失去了銳氣,要麼因爲缺少足夠的練和裝備而不堪一擊。而這些人是天生的戰士。”
秋奧多聽到皇帝的話不禁露出了一絲疑惑,他不明白皇帝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雖然對於農兵制度的存在,即使是他也多少能意識到其中的弊端,但是秋奧多還是不能完全承認塞姆制真的已經徹底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不用奇怪將軍”。倫格顯然看出的秋奧多的疑慮,他領着跟隨自己的幾個將領走出帳篷,來到了皎潔的月光下“羅斯人的確是天生的戰士。但是即便是最強大的戰士,如果不能形成一支軍隊也依然是不會對羅馬帶來危險的,而你要做的就是讓這種危險永遠不要發生。”
說着,倫格回頭對身後的冉從下達了命令:“讓那個人清醒之後真玄來見我,我會讓他知道活下來是要有代價的
當清晨的陽光照進帳篷的時候。羅斯俘虜終於從低燒中慢慢清醒了過來,這與其說是同時兼職隨軍屠夫的軍醫手藝高超,不如說是倫格在離開前隨口吩咐的要軍醫用燒熱的葡荀酒洗拭這個人的傷口,並且爲他擠出體內已經發黑的淤血的結果。
不過這個羅斯人也並不走運。在他剛纔清醒過來之後,就有羅馬士兵把他粗暴的帶出了帳篷,當他晃盪看來到一個新挖好的大坑前時,他看到了坑裡遍佈着的頭天夜裡相互殘殺的同伴屍體。
羅斯人畏懼的向後退出幾步。當看到一個個的火把扔進已經撒上了一層牛油的屍體,立時引起一片大火之後,這個羅斯人徹底崩潰了,他任由羅馬士兵拽着他的衣領來到一間看上去和其他沒有任何區別的帳篷前,隨着低聲稟報,他被人推進了進去。
忽然有些陰暗的光線讓羅斯人眼前一陣不適,當他睜大眼睛仔細看向裡面時,他纔看到一個。年輕人正在對圍攏在身邊的幾個人講述着什麼。
看着進來的羅斯人,倫格示意衛兵把那個人帶到自己面前,看着這個腳下還略顯無力的俘虜,倫格讓剛從秋奧多那裡臨時借過來的那個羅斯農兵做爲自己的翻澤。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不過我要你做一件事”倫格說着向阿歷克斯做出示意,隨着“嘩啦”的響聲。一個小小的錢袋扔在了俘虜的面前“我要你帶着我的親筆信到你所知道的所有的羅斯王公那裡去,告訴他們羅馬皇帝將會在帝國北方行省的首府安伊霍察等待着他們
聽到倫格的話,俘虜的臉上露出了意外,他慢慢蹲下身子拿起那個,裝滿金幣的錢袋,當看到裡面閃亮的蘇德勒斯時,俘虜的眼中露出了一陣興奮。
“這是你的路費,而這不過是很小的一筆費用”倫格用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下頜,當他忽然感覺到手指上的摩擦感時,他不由恍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長出了淡淡的鬍鬚“當那些王公來到的時候我會給予你另外的賞賜,而這些賞賜將視到來的王公和貴族的人數而定,每增加一個,人,我會給你十枚金蘇德勒斯
“如果我能帶來一百位貴族俘虜猶豫的詢問着。
“那你將得到一千枚羅馬金幣,這個許諾來自羅馬皇帝”倫格淡淡的說,同時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封閉很好的羊皮紙卷“這是我讓人用你們的西里爾語寫的告示,上面有我的親筆簽名和我的印章,你只需要讓那些王公看到裡面的內容就可以。而只要是在羅馬行省的領土上。你都可以以我的使者身傷得到應有的幫助,衆是卜帝的恩賜嗎。“俘虜不敢胃信的問着。他怎蟲心從有想到活下來的自己居然會得到這樣的恩典。
“不,這時上帝的懲罰”。倫格平靜的對俘虜說“在這些賞賜之外。我要你唯一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要不停的告訴那些羅斯王公,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要你告訴他們,我只會對最勇敢的羅斯王公表示出一個皇帝的禮儀,而其他人只能作爲我的客人,卻不能得到與我一起並肩坐在安伊霍察皇帝包廂裡的殊榮。”
說着,倫格回過頭,再也不去理會聽到這個命令後變得有些呆滯的羅斯俘虜,當那個人被衛兵帶出去之後。他擡頭看着望着自己的將領們。微微輕笑。
“我想你們一定有要對我的說的話,那麼現在就說吧。”
少許的沉默只維持了一會,秋奧多終於忍耐不住開口了:“陛下。我知道對您來說推行新兵制顯然是現在最爲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卻不得不提醒您,我並不認爲把那些羅斯王公召到行省首府是個明智的舉措。您大概不會願意看到那些野蠻的羅斯人,我可以向您保證,即便是王公,他們當中有很多人無法和一個普通的君士坦丁堡市民相比,他們不但粗俗野蠻,甚至全身長滿臭蟲。他們的確很傾慕羅馬的繁榮,但是他們只對那些黃金和寶石有興趣。至於我們引以爲榮的文化,那絕對不會引起他們的關注
“的確如此,將軍,至少現在的他們的確如此,而且我想我對他們的瞭解應該比你多的多”倫格微笑着點着頭“不過這些羅斯人有着一個令他們驕傲,也變成了他們弱點的地方,那就是他們擁有着足夠多的虛榮和好勝心,我相信他們是會願意參與一場由羅馬皇帝舉辦的比武大會的,至少我想他們當中不會有人願意被別人視爲懦弱。”
“也許是這樣,但是陛下難道您真的要賦予在比武當中獲得勝利的某個貴族或是王公,擁有與您一起並肩坐在皇室包廂裡的權力嗎?。秋奧多有些不敢置信的問着。
“這是他們當中的勝利者應得的榮耀,不是嗎?”倫格伸手在桌子上微微一按“我們的北方行省就在那些羅斯王公的環視下,他們當中所有人都希望在已經開始衰敗的羅馬人身上發一筆財,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不能讓他們選出其中最爲強大的一個,然後好好讓他見識到羅馬的財富呢?”
倫格說着微微向後退出一步,望着秋奧多和跟隨他來到北方的羅馬將領,他沉聲問着:“跟隨我。會讓你們得到比現在多得多的榮耀。跟隨我,也能讓你們因爲遵從了上帝的意志而變得神聖而不可侵犯。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羅馬建立起一支真正戰場,而不是有一半屬於農田的軍隊,這樣的軍隊既然你們是每一個羅馬軍官都夢寐以求的,當初凱撒曾經擁有過這樣的軍隊,而我要重新讓凱撒的輝煌在東羅馬帝國出現。所以現在對你們來說這將是畢生難得的機會,我只希望你們不要因爲一時的愚蠢和短視而喪失掉這個機會。”
聽到皇帝已經變得無比明顯的提醒。秋奧多的嘴角不由開始發乾,雖然他知道這次出巡當中皇帝也許會最終向自己攤牌,但是在內心裡他一直在盡力試圖迴避這最後通膘般的提醒。
正如倫格所說,延續舊制他獲的的只會依然是北方行省總督將軍的權力,同時他也必須依然自己獨立的去面對那些蠢蠢欲動的羅斯人,而如果遵循皇帝的命令,他面前的道路將會變得撲朔迷離,但是卻也可能會在新軍成爲足以讓家族自豪的統帥將軍。
讓秋奧多擔憂的是,他不知道即使因爲自己的堅持而可能會讓皇帝的出巡毫無收穫,但是他卻無法保證其他的總督們是不是依然能堅持的住,想起在皇帝加冕時,包括他在內的外省將軍們因爲得到了皇帝允許開拓內陸商掉而最終選擇向皇帝效忠的舉動,秋奧多就不得不爲自己可能會因爲固執而把這樣的機會白白的送給別人。
而最令他無奈的,還是埃洛帕西婭。這時的秋奧多對那個正在君士坦丁堡裡大放厥詞的安圖維索可以說是已經恨之入骨,正是因爲他的那些短詩和散佈出去的謠言笑話,從希臘到小亞細亞,從博爾普魯斯海峽到巴爾巴拉海灣,皇帝和他妹妹的閒言閒語早已爲人所知。
這就讓秋奧多更加相信,即便自己予以反對,在其他貴族的眼裡,自己也已經被燙上了“皇帝派”的烙印。
秋奧多爲此甚至猜測這一切是不是皇帝事先的安排,儘管他也知道如此巧妙的安排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不論如何,秋奧多知道皇帝看起來予以的大度和給予他選擇的機會,不過是一場虛幻,在此之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讓他在別人眼中變成了依附皇帝的追隨者,不論這次出巡結果如何,很多事情已經不是他能解釋得清的了。
“陛下,您的寬容讓我感激。而且我也相信您正決定着真個羅馬的未來”秋奧多恭順的低頭“既然如此我會遵照您的命令行事,請您負,許我爲推行新的軍制效力。”
軍區將軍硬邦邦的身子向前傾斜,一時間,隨在身後的行省軍官們相繼躬身行禮。
帳篷裡的所有人屏住呼吸,如果說之前在皇帝登基時向他宣誓效忠的那人是一個。羅馬皇帝,那麼現在他們爲之效忠的就是叫倫格朱裡安特貢佈雷的一個人。
“願上帝保佑,希望我們都不要讓對方失望倫格伸手輕輕按在秋奧多的頭上。
公元一一八八年的深秋十月。出巡的羅馬皇帝蒞臨北方行省首府安伊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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