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彼得開口說話時,即便是深沉如凱爾,也不由在心中涌動起一陣激動。在微微舔了舔嘴脣之後,凱爾有手裡的匕首劃斷把彼得的手臂和椅子扶手綁在一起的繩索,用力拉起因爲受到酷刑而全身無力的彼得,讓他坐得舒服一些。
“告訴我,你是誰?”凱爾陰沉的問“我知道你實際上是羅馬皇帝的近衛兵,不過現在我讓你自己說出來,而且我要你告訴我一切,從開始到最後,現在你不要指望能有人救你,要知道即便是你的皇帝也救不了你,實際上他一直盼着找到我,可到現在他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彼得慢慢的擡起頭,他看着面前這個令人畏懼的人,一時間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不過他知道這個人有多麼可怕,至少從自己所受到刑罰的痛苦上,他相信這個人和魔鬼沒有什麼區別。
“是的,我是皇帝陛下的近衛兵,”彼得說到這裡時,原本要透着驕傲的挺起胸膛,可是身上的痛苦讓他不由發出呻吟,而且也讓他立刻意識到了現在自己的處境“我原來是近衛軍第一旗隊丕平大人手下的士兵。”
“接着說,近衛兵,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告訴我在那個時候都發生了什麼,告訴我你們兩個人爲什麼會來到聖地,還有你們究竟是怎麼殺死那位大人的,要知道你們做下那樣的事情,也許應該被立刻殺掉滅口的,不知道是你們的運氣太好還是什麼,不過我想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倒是很願意替你們的皇帝做這件事。”
凱爾說着把匕首慢慢伸到彼得的眼睛前,鋒利的刀刃發着冰冷的氣息在距離彼得眼睛很近的地方來回晃動,直到彼得終於因爲抵抗不住那種恐懼發出大聲的喊叫:“我說,我全都說出來我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受到懲罰的,上帝呀我們都幹了些什麼。”
“那就都告訴我”
凱爾急促的追問着,他的呼吸也變得激烈起來。而當他聽到即將崩潰的彼得大聲哀嚎着喊出:“我們殺了腓特烈”的時候,雖然早已猜測到事情的真相,可凱爾在一瞬間還是不由因爲意外和震驚而愣在那裡。
“你說你們殺了腓特烈?德意志國王和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腓特烈?”凱爾小心的問着,看到彼得因爲說出來之後好像整個人都完全沒了氣力的癱坐在椅子裡,凱爾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彼得整個人拽了起來“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全都告訴我”
這時的彼得已經再也不象之前那種帶着驕傲的救贖騎士,更不象一個一直引以爲豪的神聖近衛兵的近衛兵,他整個人崩潰般的軟塌塌的任由凱爾抓着,聽到凱爾的逼問,他茫然的搖着了搖頭,然後斷斷續續的說:“在登扎河邊上,我和埃夫林,還有很多同伴,我只想着要抓住一個法蘭克貴族,可沒想過要殺掉他,真的”彼得聲音哽咽的哭訴着,當他看到凱爾不耐煩的神色時,他不住的搖着頭乞求着“上帝呀,寬恕我吧,我不知道那個人居然那麼重,他就那麼一頭栽進了河裡……”
凱爾神色陰沉的聽着彼得的話,隨着彼得一點點的說出那隱藏起來的秘密,凱爾的喉嚨也跟着不由一陣陣的蠕動,他嘴裡發出一聲聲道低鳴,同時因爲過於興奮而已經變得潮溼的手掌不住的微微攥起,再僵硬的分開。
當彼得終於把一切都說出來後,凱爾雙眼緊盯着彼得的臉,在過了一會後,他抓住彼得的肩膀,拖着他向房子外走去。
凱爾把彼得推上戰馬,讓他的的身子軟軟的搭在馬鞍上。
“上帝呀,我都告訴你了,你要把我怎麼樣?”彼得因爲疼痛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同時他一邊用力向上掙扎着試圖直起身子,一邊恐懼的喊叫着。
“我要你把你剛纔對我說的再對其他人說一遍,”凱爾一揮馬鞭“相信我騎士,你在他們那裡一定會比在我身邊舒服的多。”
他用力催趕着胯下的馬匹,當馬蹄在鋪着碎石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時,凱爾微微彎下身子,向陷入半昏迷的彼得說:“你應該感到幸運,因爲雖然你失去了一個女人的青睞,可至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凱爾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催促着戰馬向着城外奔去。
………
伊莎貝拉臉色平淡的看着剛剛走進房間的凱斯內斯,今天勳爵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寬大罩衫,稍微修飾的袖口用同樣顏色的亞麻繩綁住,一條深褐色的粗亞麻長褲把罩衫的下襬束在腰際,一雙用整塊牛皮縫製的靴子看上去有些扭扭歪歪,不過高至小腿的綁腿讓他看上去還不算那麼糟糕。
伊莎貝拉不知道這樣的打扮是不是屬於英國人比較喜歡的那種裝束,不過她知道對於那些女僕或者是某些宮廷女官來說,現在的凱斯內斯顯然有着難以抗拒的魅力。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會被這個勳爵的魅力迷惑呢?伊莎貝拉有些困惑的想着,到了這時,伊莎貝拉似乎纔想起這個人居然是自己的未婚夫,而自己對他甚至一點都不熟悉。
不過伊莎貝拉也並不在乎這些,從一開始她與這個英國人之間的關係就顯得那麼清楚,他們不過是在相互利用對方,而且她也不能不承認,關於莫麗妲的事情,未嘗不是她推波助瀾的結果。
“陛下,您終於肯見我了,要知道我以爲您已經把我忘了,如果那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凱斯內斯走過來殷勤的捧起伊莎貝拉的手,在深深的親吻了她的手背之後,卻沒有放開,而是認真的看着她的臉“您知道我一直盼望着能再次早些見到您,而且沒有人知道薩拉森人會不會突然撕毀與我們的協議,如果那樣我要從阿卡來見您,就要冒着很大的風險。”
說到這兒,凱斯內斯又搖了搖:“不過這些並不是讓我擔心的,即便再大的風險我也不會在意,我只怕您會變心,如果那樣對我的傷害會比被敵人的長矛刺穿身體還要痛苦。”
這真是一個能言善辯,可以博取任何女人歡心的妙人,伊莎貝拉心中不無惡意的想着,她相信這位勳爵對其他女人也一定曾經用這些甜言蜜語大獻殷勤,不過她並不在意這個人的過去如何,而是隻在意他能給自己帶來什麼。
“勳爵,您認爲您的國王什麼時候能把安條克的擁有權交到我的手中?”伊莎貝拉任由凱斯內斯攬着她的手臂慢慢在院子裡走着,她眼睛的餘光能夠察覺到凱斯內斯一直悄悄瞥着她領口間的溝壑,不過現在她不是很在意這些,對伊莎貝拉來說,真正重要的是什麼時候能夠讓自己獲得那夢寐以求的權力。
“陛下,您知道理查這個人喊傲慢,或者說他認爲所有人都應該按照他的意志去做,這讓他得罪了不少人,也許做爲一個國王他就顯得太糟糕了,可做爲一個戰場上的騎士,他到現在爲止乾的還算不錯。”凱斯內斯儘量讓自己的話聽上去能夠玩轉一下,可實際上一想起理查對伊莎貝拉提出的條件惱火異常的樣子,他就覺得自己這門親事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實際上當理查聽說了凱斯內斯向伊莎貝拉求婚的消息之後,他就已經因爲自認受到了羞辱而暴跳如雷。
對於凱斯內斯,理查並不十分憎恨,可是對於伊莎貝拉他卻有着難以言喻的恨意,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而這個侮辱是來自一個沒落家族的女王,這就讓驕傲的英國國王覺得更加難以忍受。
理查發誓般的說自己的絕對不會輕易把安條克交給伊莎貝拉,即便她願意向自己示好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原諒那個女人。
然後他的怒火就轉向了凱斯內斯,在爲勳爵居然揹着他做下這樣的事情大發雷霆之後,他質問凱斯內斯是不是從現在開始已經不再承認自己的是他的國王。
“如果您還認爲自己是一位英格蘭貴族,而我還是您的國王,那麼就去轉告您的未婚妻,如果她想要安條克的統治權,那麼就要讓我看到她做爲一位法蘭克女王應盡的職責,她難道不應該站在基督徒的一邊嗎,可現在她與薩拉森人的關係讓我很難把那麼一座有着神聖榮譽的城市交給她。”
不論理查尋找什麼樣的藉口,凱斯內斯都早已經知道一切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所以當天來到考雷托爾時,也早已做好了要面對伊莎貝拉質疑和憤怒的準備。
“那麼說,理查並不甘心把安條克交給我了?”伊莎貝拉低聲問着,看到凱斯內斯無奈的表情,她臉上的神色慢慢冷淡下來。
伊莎貝拉的腳下停住腳步,一雙美麗的眼睛冷冷的看着無奈的凱斯內斯,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她問到:“那麼,勳爵您又怎麼認爲呢?是不是也認爲我不應該得到安條克城?”
“當然不是這樣,”凱斯內斯立刻否則着,不知道爲什麼,凱斯內斯發現自己居然真的有些迷戀起這位女王了,和之前純粹爲了能夠得到權力與實現他的海軍夢想不同的是,他發現這個年輕女人開始令他着迷“我當然希望您能儘快獲得安條克,不論是因爲出於對您的愛慕,還是出於您的利益考慮,安條克成爲您的領地都是最好的,而且我也也不能不承認,在理查那裡我是無法實現夢想的,而您卻能夠讓我得以施展抱負。所以不論是出於私心還是爲了神聖的使命我都希望您能成爲最偉大的女王。”
伊莎貝拉扭着頭看着凱斯內斯,她不知道自己這位未婚夫說的究竟有多少是真心話,對於莫麗妲的事情,她甚至懶得去深究,在她想來,只要眼前這個人不象當初的漢弗雷一樣給自己找麻煩就已經足夠了,至於他和某個女僕之間的那些事,伊莎貝拉甚至覺得那樣一來可以讓自己變得輕鬆很多。
“大人,安條克我必須得到,”伊莎貝拉用一種毋庸置疑的口氣對未婚夫說“而且您是不認爲理查因爲得到了來自歐洲的支援纔會變得這麼狂妄了呢?據我所知他甚至要宣佈巴里安爲基督世界的敵人。”
“陛下,巴里安是您的敵人不是嗎?”凱斯內斯有些疑惑的看着伊莎貝拉“可您現在似乎是在爲他說話,不過正如您所說的,從歐洲來的新的十字軍正在逐漸集結,而且按照理查給教皇寫的信中所說的,各個王國的海軍也在重新組成艦隊,要知道從我們離開西西里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年,而在這段時間裡,整個歐洲一直都沒有停止爲拯救聖地所做的努力。特別是法國人,顯然法國國王因爲自己在聖戰中的丟人舉動十分懊惱,據說他們已經決定派來新的一批十字軍了。”
凱斯內斯略顯得意的話卻讓伊莎貝拉感暗暗心驚,雖然已經想到過,也許歐洲會繼續派來十字軍,但是現在看來,伊莎貝拉發現自己當初的猜測顯然還是有所失誤。
歐洲人並沒有因爲三位國王的出征就停止看上去已經十分瘋狂的東征,更多的歐洲法蘭克人會來到東方,這讓伊莎貝拉覺得心中懊惱,至於那頭法國狐狸,她甚至不用猜也能想到他這麼異乎尋常的熱衷於聖地,甚至在回國之後依舊興風作浪,肯定有着他不爲人知的目的。
“巴里安同樣是東方法蘭克人,如果理查認爲自己可以決定是否應該因爲信仰處罰一個東方法蘭克的貴族,那麼他總有一天會觸犯到我本人。”
伊莎貝拉神色變得陰鬱起來,對於巴里安,她的確有着想要看到他墮入地獄的衝動,但是理查的舉動卻讓伊莎貝拉感到不安,隨着理查在東方呆的時間越久,伊莎貝拉越覺得自己的權威正在受到威脅,以致她覺得即便是爲了自己東方法蘭克人女王的威嚴,也絕對不能允許英國國王在聖地繼續橫行下去。
凱斯內斯不能不承認伊莎貝拉的想法並沒有錯誤,他也已經發現理查似乎越來越癡迷與東方的一切,他現在儼然已經把阿卡城當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國都,而且隨着從歐洲到來的新的十字軍,理查那原本因爲與撒拉丁交戰卻一直沒有多少建樹而變得躁動的心,又開始變得自信滿滿。
而且即便是凱斯內斯也不能不承認,當他看到幾乎每天都有從歐洲來的大大小小的海船戰艦,還有據說正在相繼趕來,甚至是來自北海皈依上帝不久的海盜船隊時,凱斯內斯覺得好像上帝的榮光已經降臨在了十字軍的身上。
凱斯內斯似乎已經看到藉着這次新一撥十字軍的浪潮,一支由歐洲人組成的前所未有過的強大艦隊就要形成,而且隨着十字軍軍隊的補充,薩拉森人的威脅也在逐漸變得虛弱下去。
”薩拉丁雖然還沒有回來,不過一旦三個月的休戰期結束,理查就會向耶路撒冷發起進攻,也許那時候他真的能成爲收復聖地的國王英雄。”凱斯內斯看着伊莎貝拉陰沉的神色說着“所以如果您稍微考慮與他之間不會變得過於相互敵視,也許對您並不是件壞事。”
“大人,您是在暗示要我向您的國王諂媚嗎?”伊莎貝拉神色冷淡的問着凱斯內斯,看到未婚夫無奈的攤開雙手,她轉過身向院子的門口走去“做爲女王,我是不會向任何人屈服的,即便是我的宗主法蘭西國王也一樣。”
凱斯內斯毫無辦法的跟在伊莎貝拉身後,他不得不承認失敗,想起之前理查不止一次的要自己勸說伊莎貝拉承認英國國王在聖地的宗主權時,凱斯內斯就不禁爲顯然如此艱難的任務感到頭痛萬分。
不過,當他悻悻的回到阿卡城,準備面對理查再一次的怒火時,他卻幸運的看到,已經有人在他之前引起了理查更大的憤怒。
在一片狼藉的房間門口,凱斯內斯看到了坐在長桌盡頭獨自一口口的喝着大麥酒的國王,理查這時的臉色陰沉,一雙因爲憤怒和喝多了酒而通紅的眼睛裡閃動着令人畏懼的兇光,當看到走進房間的凱斯內斯時,他的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然後揮了揮油膩的右手,示意自己的寵臣坐到身邊來。
凱斯內斯從僕人端上來的盤子裡拿起一塊肉骨頭慢慢吃着,直到他喝下第二杯大麥酒時,他才微微打了個飽嗝停了下來。
理查一直很有耐心的看着凱斯內斯,然後在他停下之後,才悶悶的問:“那位女王不肯答應我提出的條件是嗎?”
“陛下,您知道……”凱斯內斯又咬了一口肉之後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東方法蘭克人都很倔犟,也許他們和薩拉森人呆的時間太久了,甚至感染上了他們的那些習慣。”
“即便沒有和薩拉森人呆的時間太久的人,也變得讓我越來越討厭了”
理查忽然發出的一聲大喊讓站在角落裡的僕人嚇得幾乎扔掉手裡的盤子,不過坐在他旁邊的凱斯內斯卻不爲所動的繼續啃着骨頭。
在進來之前,凱斯內斯已經知道了國王生氣的理由,不過這一次凱斯內斯自己也很生氣,一想到那個巴里安居然敢明目張膽的襲擊從歐洲來支援十字軍的船隻,他就和理查一樣,有種要活活掐死那個卑鄙小人的衝動。
“那個巴里安,他現在和蒙特福德那個叛徒在一起,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我已經決定不惜一切進攻的裡波黎,如果薩拉丁在這兒他一定會笑話我,可即便是被人笑話我也不能再忍受那兩個人了。”理查憤怒的站起來來回走動着,當他在凱斯內斯身後停下來,他的雙手用力按在坐在長凳上吃着東西的寵臣肩膀上“聽着,我把阿卡城交給你,在我回來的時候我希望這座城市還是完好無缺的。”
“陛下,除非您能在薩拉丁回來之前攻下的裡波黎,否則我們的處境就會變得很糟糕了,”凱斯內斯認爲到了這時不得不提醒國王,雖然對於巴里安他也同樣恨之入骨“據說羅和科尼亞之間的戰爭打得並不順利,科尼亞蘇丹甚至已經揚言要把羅馬人趕出小亞細亞,如果真的如他所說,爲了防止科尼亞人在勝利之後乘機威脅自己,薩拉丁應該會很快結束在巴格達的平叛戰趕回耶路撒冷,至少他會把那裡的戰爭交給別人,如果那樣,也許我們很快就要面對這位埃及蘇丹了。”
凱斯內斯的話讓理查不由立刻陷入了一陣沉思,做爲一位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統帥,理查不但絲毫不比任何一位將軍遜色,甚至很多時候顯得更加狡猾多智,而一旦冷靜下來,他就會變得謹小慎微,直到尋找到機會能讓他如同獅子一樣撲向獵物。
看着國王撫摸着鬍鬚慢慢沉靜下來,凱斯內斯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來作用,他滿意的抓起盤子裡的最後一塊燻肉,可是就在他剛要用刀切開那聞起來香氣誘人的肉塊時,一個侍從急匆匆的闖進了房間。
“陛下,有個的裡波黎的使者要求覲見。”聽到僕人的稟報,聽到這個消息的理查和凱斯內斯都不由一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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