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教皇尤里烏斯二世在不懈努力下不但險些完成了對意大利的統一,而且他還爲羅馬教廷留下了一支擁有優秀傳統的瑞士衛隊。
做爲保護梵蒂岡和教皇的近衛隊,這支完全由瑞士人組成的衛隊從尤里烏斯二世時代開始就忠誠的執行着自己的使命,甚至即便過了幾百年之後的世界早已經人是無非,但是瑞士衛隊依舊堅定的站在自己的崗位上。
而瑞士人在如今這個時代那種完全一根筋的固執,則是讓亞歷山大印象最深的東西之一。
瑞士人的勇敢和他們頑固一樣,曾經是整個傭兵世界的一塊黃金招牌,和其他傭兵在戰場上往往爲了保存實力敷衍了事不同,瑞士人會以一種敬業的態度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甚至就是一些貴族的軍隊在對職責的忠誠上都無法和他們相比,爲了勝利他們可以堅定的投入最後一個士兵而不是一看形勢不妙就轉身逃跑,更不會爲了防止將來給自己留下後路就給對手手下留情,瑞士人的狂熱和勇敢往往讓他們的敵人頭痛不已,而更重要的是,瑞士人不會像斯福爾扎那樣動不動來個鳩佔鵲巢的把僱主趕跑,自己當老大。
正因爲這樣,瑞士傭兵以優秀士兵的典範一度成爲了搶手貨。
亞歷山大希望自己也擁有這樣一支軍隊,只是以他現在的地位和實力是僱不起一支足夠規模瑞士軍隊的,而且說起來他更希望自己的軍隊能夠擺脫如今流行的僱傭兵的方式,很顯然作爲他領民的阿格里似乎適合成爲這樣的士兵。
和意大利北方富庶地方的人民相比,相對貧困的南方人有着更能吃苦的優點,而亞平寧山脈一帶的人民更有着近似瑞士那種山地人衆所特有的堅強和韌性。
“先爲我組織訓練的,然後讓他們成爲阿格里人當中的典範,最終建立一支以阿格里人爲基礎的軍隊。”這是亞歷山大當初希望納山幫他完成的事情,和波西米亞人比較起來,他更願意信任阿格里人。
現在,至少他這支十幾個人組成的阿格里衛隊是如他想象的那樣建立起來了。
挑選製造得最可靠的火槍,配上鋒利趁手的馬刀,再從所有戰馬中挑選出最好的馬匹,亞歷山大爲他的衛隊準備的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
這樣的結果就是其他的阿格里人顯然很嫉妒這些被挑選出來的衛隊隊員,而且這也引起了矮個子的注意。
長髮男人因爲已經和亞歷山大見過面,所以還留在了教堂裡,而矮個子則帶着他那些“流浪漢”朋友回到村裡。
正如矮個子說的那樣,他這次招來的這些人都很機靈,至少換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再隨便把臉上抹髒之後,看上去還真和吃了不少苦頭的流浪漢一樣。
這些人的到來多少讓譚普拉人不太滿意,不過因爲他們都是自己聚在一起,所以倒也暫時沒人招惹他們。
在先喝了點熱湯後,矮個子帶着這些人按照工頭的吩咐到了河邊,他們一邊幹着活一邊密切的觀察着附近,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些奇怪的地方。
“看到那些當兵了的嗎?”矮個子對身邊的同伴問“看上去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這些人似乎是他們當中比較厲害的,而且他們一直守在附近,我之前來的時候還沒注意到過這些人。”
“要不要去看看?”一個人低聲問。
“等一等不要着急,”矮個子小聲說,他的眼睛緊盯着那些人,忽然他的呼吸變得重了起來“我看到了那個貢佈雷了,就在那,這些人應該是他身邊衛兵,可之前我可沒見過。”
隨着他的話,幾個人注意到那些衛兵向一間房子靠攏過去,而房子裡走出來的正是亞歷山大。
這時候的亞歷山大並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盯上,他正一邊吩咐幾個村民一邊向着河邊走來,那些衛兵簇擁在他四周,眼神警惕的看着所有試圖靠近的人。
“保羅,告訴他們不要那麼緊張,”亞歷山大對跟在身邊的保羅·布薩科說“我是要你們保護我,不是要你們幫我嚇走所有人。”
衛隊長一時間露出點疑惑的樣子,似乎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在哪,不過他還是低聲吩咐自己那些手下不要“兇巴巴的”。
“我們動手吧,”矮個子身邊一個傭兵低聲說“他們不會注意到我們的。”
“他身邊的人太多了,”矮個子皺着眉“如果不能一下子殺掉貢佈雷事情就不好辦了。”
“可你不是說他也許很快就要走了嗎,如果他走了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同伴的話讓矮個子也多少有些犯難,只是看着那些衛兵,他一時間卻沒有把握能一舉成功,仔細想想之後,他還是決定暫時不要冒險。
“再等等,也許到了晚上就有機會了。”
“你們之前不是已經在晚上襲擊過他一次,他會變得很小心的。”同伴表示異議。
“也許會吧,可他現在把軍隊調過了河,所以會以爲要比之前安全多了,這會讓他大意的,晚上的時候我們找機會靠近他的房子,不過在這之前的你們都得小心點不要露出破綻。”矮個子叮囑着同伴。
說完,矮個子看着在不遠處正不停對幾個當地人吩咐着什麼的亞歷山大,嘴脣不由微微舔了舔。
他不知道爲什麼他的主人一定要他殺死這個叫貢佈雷的小領主,更不知道爲什麼主人還一再吩咐要他儘量不要把事情鬧的很大,最好悄悄的幹掉他,可連續幾次的挫敗讓矮個子心裡已經惱火起來了,雖然這完全不是什麼個人恩怨,但是一想到主人可能會因爲這個不再信任自己,他就覺得這個貢佈雷已經成了他眼前的一塊絆腳石,他必須用這個人的性命證明自己不是那麼愚蠢無能。
深夜,遠處曠野裡傳來了野獸的嘶鳴,月光的樹林看上去黑乎乎的。
在樹林的邊緣,幾條身影悄悄出現,然後又是幾個人影,最後彙集起來的十幾個人藉着樹林的黑暗向着村子的方向悄悄靠近。
矮個子的眼睛在黑夜裡閃着光,他緊盯着遠處村子的輪廓,同時低聲吩咐同伴小心村邊那些軍營的動靜。
因爲人數很多,所以亞歷山大除了儘量把軍隊安排在了村子四周的房子裡,其他的依舊建起了簡單的營地,這麼一來整個村子幾乎完全被包圍了。
“他會覺得這樣就安全了,”出發之前,矮個子是這麼對同伴說的“要知道我們可不是大喊大叫的衝進去殺人的,我們只要悄悄的進去殺掉那個貢佈雷就行了,然後我們就可以再悄悄的離開。”
前面出現兩條人影,傭兵們立刻警惕的隱藏在角落後面,看着兩個波西米亞人一邊嘟囔着什麼一邊晃悠着走過去,聞着隨風吹過來的酒味,矮個子向身後的人悄悄打個手勢。
“記住,進去殺了那個人,然後就離開。”矮個子小聲吩咐了一句,然後帶頭沿着房子邊沿悄悄走去。
教堂裡,長髮男人雙眼盯着眼前不住搖晃的蠟燭,他已經這麼看着很久了,看着蠟燭上的火苗,他的雙手時而攥緊時而放開。
“你能不這麼緊張嗎,”涅德神甫有些不耐煩的問“你這個樣子讓我也心神不安的。”
“那你爲什麼從開始就一直來回走個不停?”長髮那人扭頭看了眼身後正走來走去的神甫“涅德,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現在的膽子變得特別的小,之前那個貢佈雷的人來找你的時候,你嚇得臉色都變了。”
“不許你這麼說,”神甫停下來臉色難看的盯着長髮男人“對你們來說當然沒有關係,即便被發現只要逃回到你們主人的身邊就可以了,可對我來說就是最可怕的懲罰,如果梵蒂岡知道我是個信奉聖古弗拉的,他們會直接把我燒死的。”
“所以你現在就想盡量和這件事撇清關係是嗎?”長髮男人冷笑了聲“之前我們來找你的時候,你那種勉強的樣子,讓人覺得很不放心啊。”
“我可沒拒絕幫助你們不是嗎,更沒出賣你們,”神甫有些緊張的看着對方,他很清楚眼前這個人的心狠手辣,如果被他懷疑很可能就會招來禍害“我是你們的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一定要殺掉那個貢佈雷,可我還是會和你們一起幹的。”
長髮男人懷疑的看了看神甫,然後才慢慢點點頭:“但願如此涅德,但願如此,你已經在這個窮鄉僻壤呆的太久了,要我說不如和我們一起去幹點更大的事情,否則你可能就要在這個教堂裡爛掉了。”
神甫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看着長髮男人那張略顯陰沉的臉,他心裡暗暗嘆口氣。
“涅德你應該感謝我們,不是嗎,”男人盯着眼前不住跳動的火光“想想如果當初不是大人救了你,你早就已經被吊死了。”
神甫悶悶的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擺脫眼前這些人的擺佈,更糟糕的是他有把柄落在這些人手裡,這讓他根本沒有機會能夠擺脫出來。
眼前的蠟燭忽然爆起一個很大的火星,瞬間火苗竄得老高,長髮男人爾被嚇了一跳,他的身子不由向後一仰,然後回頭詫異的看了眼同樣面露異樣的神甫。
雖然除了被教廷認可爲聖蹟的各種異象之外的所有徵兆都不被承認,甚至還會被視爲異端,但是歐洲人卻依舊始終保留着某些異教徒的習俗,甚至連一些神職人員也會對諸如梯子恰好壓住某人的影子意味着黴運,裝水的罐子被打破有可能就是破財,這些帶着明顯異教特徵的習俗很是認真。
而蠟燭上忽然爆出火花這種明顯不是好兆頭的出現,讓屋子裡的兩個人都不由心頭跳。
“只是根蠟燭,”長髮男人低聲嘀咕一句,可他還是不由向神甫瞥了一眼,見神甫的神色不對,他輕輕哼了一聲“難道不是嗎?”
“是啊,只是根蠟燭。”神甫也應了一聲,不過他的目光卻始終盯着桌上的燭臺不放。
遠處夜色中傳來一聲很悠長的狼叫,然後就是接着幾聲高低不同的迴應。
長髮男人似有所感的走到窗邊向外面看了看,可過了好一會卻沒發現什麼,只是外面的狼叫聲變得越來越淒厲,而且迴應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這地方總有狼嗎?”長髮男人隱約感覺到不對勁,回頭問神甫。
“山裡的狼,天一冷就出來找吃的,有時候甚至還會闖進鎮子裡來吃家畜,”神甫隨口應了聲,可接着就皺起眉梢“不過聽這叫聲,今天的狼有些太多了。”
長髮男人看着外面,還側過耳朵仔細聽着。
忽然,他臉上神色一動,緊緊盯着遠處起伏的曠野。
幾個人影在黑夜中不住晃動,如果仔細看似乎是正在向着這邊奔跑,而在那些人影后面,一道道黑影正貼着地面飛快的向着這些人追來。
忽然,一道影子從後面躥起,隨着聲隱約慘叫,一個人影瞬間被撲倒。
那個人在地上不住翻滾掙扎試圖爬起來,但是又是幾條碩大的黑影躥了上去。
撕扯,拖拽,撲咬,一時間雪地上黑影不停翻滾,同時一股隱隱的血腥味隨着冷風迎面飄來。
其餘的人還在沒命的向前狂奔,後面的狼羣又追了上來,就着月光,長髮男人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矮個子身影。
“該死的!”他咒罵一聲從桌上抓起劍向門口衝去,可卻被趕在前面神甫一把死死按住了房門。
“你瘋了,這時候出去我們都得死的!”神甫臉色發青,眼中滿是驚恐“冬天餓壞了的狼羣比什麼都可怕,我們根本救不了他們,外面那些人已經死定了!”
“開門你這個混蛋,當初就應該把你這個犯了規矩的傢伙吊死。”
長髮男人憤怒的吼着,看到神甫眼中露出驚懼的神色,他哼了一聲轉身開門。
可是一陣劇痛突然從身後傳來,他不由伸手緊緊抓住門把想要支撐身子,但是當一截鋒利的劍刃從前胸透出後,看着噴濺到眼前門上的血漿,長髮男人身子搖晃着向前撲出,慢慢順着門板滑到在了地上。
“蠢貨,這是你逼我的。”神甫不住喘息着,看着似乎還沒有死去,手腳不住掙扎的長髮男人,他拔出劍來,然後再次舉起,不停的的向下狠狠戳刺。
屋裡,長髮男人終於沒了氣息。
而屋外,野狼淒厲可怖的嘶嚎整整叫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