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康妮歐·德·馬林達奧

小考倫坡帶着亞歷山大在一樁因爲離礦場很近,和其他地方一樣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房子走去。

房子是木頭的,當他們走上臺階時候,腳下的木板就發出“吱拗吱拗”的聲響,考倫坡停下來低頭看看,然後才向亞歷山大做出個邀請的手勢:“這裡和羅馬比不了,一切都是髒乎乎的,不過相信你很快就能習慣。”

說着他擡手用力擂了兩下房門,只停了一下就又狠狠砸了兩下。

房子裡隱約傳來陣急促的奔跑聲,房門打開,一個僕人莊輸的年輕女人出現在門口,看到站在外面的考倫坡,她似乎有些詫異的啊了聲,然後趕緊低着頭躲向一旁。

“開門太慢了。”

考倫坡淡淡的說,亞歷山大注意到女僕臉上霎時蒼白,身子不住顫抖着。

“也許你應該到礦上去幹活,”考倫坡邊說邊走進房子,然後他擡手牆邊的木護板上隨手抹了一把,看看手指他哼了一聲“還算乾淨,看來你還不是一點用沒有。”

“謝謝您老爺,謝謝您,”女僕嘴裡慌亂的低喊着,然後躬着身向以一旁退開“我去爲您和客人準備喝的東西。”

“要最好的松子酒,”考倫坡叮囑了一句,然後纔對亞歷山大擺手示意“你是不是覺得我似乎太嚴厲了,像個殘酷的尼祿,如果你這麼認爲我只能表示遺憾,不過我得說這也許在羅馬的確是太過分了,畢竟仁慈可以換取美德的好名聲,但是在這裡在桑尼羅就不是這樣了,要知道外面有幾百人正在幹活,這還只是一小部分,他們當中大多數都是在服苦役的罪犯,從小偷小摸到窮兇極惡都有。所以對他們如果有哪怕一點點的仁慈都會被當成軟弱,然後你就要輪到你自己倒黴了。”

亞歷山大無數的點點頭,他任由考倫坡領着他穿過走廊來到一個很乾淨的方廳裡,他注意到這個方廳裡也很趕緊,而且在靠牆的地方還有一張看上去很奢華的碩大美人榻,牀幫呈捲雲頭的造型一直向上翹起,柔軟的紅色牀墊看上去很舒服,讓人有種很想躺上去的衝動。

方廳裡的擺設很豪華,除了擦拭乾淨的傢俱,一些閃着光澤的是金銀飾品也無聲的訴說着主人的奢華與享受,誰也不會想到,就在距離礦場不遠的地方,會有這麼一座看上去奢華之極的宅子。

不過亞歷山大注意的是美人榻後面牆上掛着的一副很高的畫像。

畫像上一位半臥在美人榻上的年輕女性面對亞歷山大,從她微裸在因爲側臥而向下墜下的紅色胸衣的縫隙間,可以清晰的看到一片雪白的隆起山巒,她的手裡輕捻着一株水仙花,看上去似嗅非嗅,而她的眼神則正凝視着前方,似乎正注視着站在畫前窺視她胸前美景的亞歷山大。

這幅畫雖然畫的很傳神,但倒也並非讓亞歷山大多麼意外,真正讓他爲之一愕的,是隨着一陣腳步一個女人從方廳另一邊門裡走了出來,她就站在美人榻的前面,然後亞歷山大就擡頭看看那畫,在看看穿着紅色裙子的女人,一時間有種畫裡的人忽然走下來了的錯覺。

考倫坡很得意的看着亞歷山大的反應,然後他哈哈的笑起來。

“看看,康妮歐,你應該感到高興,又一個被你迷住的男人。”考倫坡說着又發出一陣哈哈大笑,他向亞歷山大擡擡手“讓我給你介紹,這是康妮歐·德·馬林達奧,而這位,”說到這考倫坡看向亞歷山大“是波吉亞家派來的使者,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佈雷領主。”

聽着考倫坡的介紹,女人漂亮的臉上平靜安寧,她只是看着亞歷山大,就好像她身後的畫像上那種表情,無言沉默中帶着絲冷漠和距離感。

“您好夫人。”

亞歷山大輕輕躬身,在他低頭時他注意到這位康妮歐·德·馬林達奧腳下似乎向後微微退了一小步,然後就停下來,然後她才牽着裙邊緩緩回禮。

“請原諒領主,我還不太習慣有人拜訪我的家,”女人的聲調奇特,帶着種北方特有的口音,不過聽上去很好聽,而且她的聲音裡還多少透出些許的惶恐,似乎的確因爲考倫坡把外人帶到這裡感動意外和不安“我想您也許餓了,我可以爲您準備點吃的,在這種天氣從羅馬到這裡一路上肯定很麻煩。”

“的確是遇到了不少麻煩,”亞歷山大看了眼旁邊的考倫坡,一路上遇到的一連串意外是不是和這個人有關還不清楚,不過這時候亞歷山大至少明白這個人似乎對有人碰“他的礦場”很有敵意,雖然到現在他還沒顯露出任何敵意,但是從他剛剛顯露出的對工人的絕對控制就可以看出,這個人對這個礦場有着近乎偏執的佔有慾“不過總的還算順利,畢竟我已經來到桑尼羅,那就一切都好辦了。”

考倫坡似乎聽不懂亞歷山大話裡已經很明顯的意思,他站在旁邊笑呵呵的看着兩個人,見他們寒暄完就招呼亞歷山大和他一起坐下來。

康妮歐·德·馬林達奧吩咐女僕準備些吃的,然後就坐在了榻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她的身子微傾左肘支在翹起的雲頭上,這麼一來她的樣子就和身後牆上畫像的情景看上去異常的近似,這種近似不由產生一種頗爲古怪的感覺,這讓亞歷山大不禁又擡頭瞥了眼畫像。

“那麼讓我們來說說波吉亞想要什麼吧,其實早在下雪之前我已經命令減少給羅馬送的煤石了,”坐下來的考倫坡忽然沉聲說,見到亞歷山大因爲他這突如其來的坦率承認頗爲意外的樣子,考倫坡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知道喬瓦尼的日子過的不太好,波吉亞從沒把他當成是真正的一家人,所以我決定幫他好好出口氣。”

亞歷山大一愣之後纔想起他說的喬瓦尼並非是亞歷山大六世的兒子喬瓦尼·波吉亞,而是指米蘭公爵科斯坦佐·斯福爾扎的兒子喬瓦尼·斯福爾扎。

只是他還不太明白這個考倫坡話裡的意思,喬瓦尼·斯福爾扎的日子過的好不好,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居然讓他敢於停了羅馬的供給。

看到亞歷山大依舊不解的神色,考倫坡就搖搖頭,嘴裡發出略帶調侃的“嘖嘖”聲:“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波吉亞家的人根本沒告訴你我是誰,更沒告訴你要面對的是什麼難題,”考倫坡說着臉上調侃的神色更深了“看來得重新自我介紹,我是霍扎·考倫坡,米蘭的的考倫坡家的繼承人,喬瓦尼·斯福爾扎是我的表弟,他的母親是我姑姑。”

亞歷山大愣愣的看着考倫坡,這時候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凱撒·波吉亞這個混蛋,真不是東西!

關於盧克雷齊婭的婚史,這是即便多少年後依舊被很多人津津樂道的事情。

之所以這樣,是因爲盧克雷齊婭不但堪稱是文藝復興時代最著名的美人之一,更因爲她的身份而使得她的每一次婚姻都擁有着不同一般的深遠影響。

曠世美人,跌宕的婚史,隱藏在其中背後的無盡陰謀和爲了家族而黯然逝去的真愛,這一切都構成了這位羅馬名媛迷人的一生,以至關於盧克雷齊婭的傳奇故事,一直經久不衰爲人懷念。

但是這一切最終都歸結在波吉亞家的野心上。

盧克雷齊婭與喬瓦尼·斯福爾扎的婚姻是出於其父兄的野心,而且在接下來她一生中還要不停經歷的每場婚姻都是出於她父兄的種種需要。

亞歷山大記得盧克雷齊婭與喬瓦尼·斯福爾紮結婚應該已經三年了,只是只要回想一下見到過的盧克雷齊婭,即便並不瞭解那對夫妻之間的情況,亞歷山大也能想象到某些東西。

結婚之後,盧克雷齊婭並沒有隨着喬瓦尼·斯福爾扎到他的領地生活,相反她不但依舊留在羅馬,甚至還單獨和她父親的情婦以及情婦的婆婆住在一起。

這看上去倒有點像是上門女婿,可實際情況卻更糟糕。

事實上是盧克雷齊婭很愉快的和茱莉亞·法爾內以及亞歷山德拉·德·米拉這對同爲亞歷山大六世情婦的婆媳一起愜意的生活在波提科宮裡,她的父親可以隨時去看她,同時可以去看自己的那對婆媳情婦,她的兄弟也可以隨時去看她,同時可以去和那對關係古怪的婆媳兼姐妹修好關係。

甚至就是蒙泰羅樞機那種只會溜鬚拍馬的人,也可以去探望羅馬的公主和被民衆譏諷的稱爲“基督的新娘”的茱莉亞·法爾內,藉以討好這些女人獲得教皇的歡心。

偏偏只有作爲合法丈夫的喬瓦尼·斯福爾扎,卻不能隨便去波提科宮與妻子團聚,更勿論享受與妻子之間的甜美生活。

這麼一來,盧克雷齊婭與喬瓦尼·斯福爾扎的婚姻可以說完全變成空有虛名的幌子。

小考倫坡這是要爲自己表弟出頭拔闖?

亞歷山大腦子裡只一晃就立刻拋開了這個有些好笑的念頭,他看着小考倫坡,等着他下面的話。

果然,考倫坡接下來慢悠悠的說:“按照米蘭與羅馬之間的約定,喬瓦尼的婚姻會給他帶來一筆價值3萬杜卡特的嫁妝,這筆錢將做爲盧克雷齊婭進入斯福爾扎家的證明,但是迄今爲止盧克雷齊婭不但沒有跟着喬瓦尼一起回他在佩扎羅的領地,甚至波吉亞家以她還留在羅馬需要很大的花銷爲名拒絕支付她那邊嫁妝,相反他們卻要求桑羅尼爲羅馬提供更多的煤,我想只要是個有尊嚴的人都會覺得這實在不是個讓人高興的事。”

亞歷山大默默聽着,他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開始扮演起了家庭糾紛調解員的角色,一時間七大姑八大姨的各說各有理,而他這個調解員似乎只能在中間和稀泥。

只是這個家庭糾紛略微有些不同,只要想想盧克雷齊婭的幾樁婚姻牽扯到的那些人和事,就知道這些人絕對都是稍不小心就會被他們吃的連渣都不剩的龐然大物。

想想凱撒居然就這麼把自己打發到了桑羅尼,卻事先一點提醒都沒有,亞歷山大在憤怒之餘,卻又有了另一個想法。

至少現在看來,路上那些神秘的襲擊者應該不會是凱撒派的了。

因爲他既然把自己派來對付這個是斯福爾扎家的人,那就真沒必要再費什麼心思派人半路襲擊。

“波吉亞家的人背叛了斯福爾扎,這是連仁慈的上帝都不能再寬容的罪行,”考倫坡指了指窗外“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而這場大雪就是上帝對波吉亞的懲罰,現在波吉亞家的人要頭疼了,他們必須保證羅馬城所有人不會受凍捱餓,更要防範法國人隨時找他們的麻煩,要知道法國人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考倫坡說着露出個笑容“至於我,我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只是沒有能及時把給羅馬的煤送到而已。”

聽着考倫坡完全不在意的說出他做的那些事,亞歷山大的目光不由向一旁自始至終沒有開口的康妮歐·德·馬林達奧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考倫坡和這個女人是什麼關係,不過想來能讓他如此毫不顧忌,應該是關係不同一般。

那麼他爲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似乎看出了亞歷山大的疑惑,考倫坡把身子向前探了探,看着亞歷山大說:“我不管凱撒派你來幹什麼,可他連你要面對的是誰都沒有告訴你,可見他並沒有把你當成自己人。我聽說過你,是你幫助凱撒成爲秩序會議的首席讓他成爲了羅馬王,但是他卻這麼對待你,所以我覺得我完全可以和你說這些話。”說着考倫坡慢慢坐回去看着亞歷山大“好好想想,你覺得自己在羅馬得到了什麼?還是那個人從你那裡奪走了什麼?”

說完,他看了看已經黑下來的窗外,注意到外面來回晃動的身影,考倫坡的眼睛微眯了眯:“看來你的護衛都很忠心,今天已經很晚了,你可以留在這裡過夜,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談。”

亞歷山大站起來點點頭,他也的確有些疲倦,或者他需要一個人好好捋一下剛剛聽到的這些消息。

康妮歐·德·馬林達奧叫來了女僕,不過一直等在門口的保羅·布薩科卻立刻跟了上去,他不理會女僕驚慌愕然的神情和康妮歐·德·馬林達奧的注視,堅持要先看看爲亞歷山大準備的房間。

考倫坡很有興趣的看着仔細查看了一遍房間之後才退出去的保羅·布薩科,對亞歷山大笑着說:“你的確有一羣很忠心的衛兵。”

“那是因爲我曾經和他們一起戰鬥。”亞歷山大微笑回答。

深夜,就在亞歷山大躺在牀上仔細琢磨着剛剛聽說的那些事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輕微的聲音。

隨着一扇暗門開啓,一個身影出現在亞歷山大的牀前。

“這麼晚了,您有什麼事情嗎?夫人?”

亞歷山大對赤裸着全身康妮歐·德·馬林達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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