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喬瓦尼之死(二)

英俊高大而又優雅中透着敏銳,這就是凱撒·波吉亞,教皇亞歷山大六世最喜愛的兒子,如果把關於傑弗裡的血緣可能令人生疑這種傳言當真的話,那麼凱撒就可能是亞歷山大六世唯一的兒子了。

凱撒的眼睛是清澈的,清澈到即便他的目光與任何人接觸,別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他站在喬瓦尼的棺木前,可內心依舊是坦蕩而又清白的。

但是沒有人會這麼天真的相信那雙眼睛,就如同這時候所有人都在盯着對峙的兩個人,似乎要從他們之間的看出什麼一樣。

自從當初隔着市政廳的窗子看到亞歷山大當中鳴槍之後,凱撒就再也沒和亞歷山大正式見過面。

哪怕是他知道亞歷山大在君士坦丁凱旋門下獨自一人當下了貢薩洛。

一段時間不見,亞歷山大發現凱撒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是他的下頜上多了幾縷鬍鬚,這讓他顯得更加成熟了不少,同時也許是長時間的奔波,他的臉上之前的那種意氣風發略微顯得少了些,不過這倒是讓他顯得更沉穩了。

凱撒也在看着亞歷山大。

和其他人不同,凱撒自認並不輕視亞歷山大。

他相信一個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也應該得到他渴望得到的東西。

這甚至讓凱撒多少有些比看重別人更看重亞歷山大,因爲他相信亞歷山大不是那種甘於寂寞的人。

在這一點上,凱撒覺得他們兩個人有些相似。

可即便這樣,再次見面後的凱撒依舊感到意外。

如果說因爲與巴倫娣·德拉·羅維雷的聯姻而得到蒙蒂納伯爵的頭銜這並不是新鮮,可接下來在托斯卡納和羅馬涅的一連串戰鬥卻讓凱撒大吃一驚。

當聽到那些消息時,凱撒先是不信,然後就陷入了深思,他覺得自己終究還是小看了這個那不勒斯來的年輕人,特別是當他身處那不勒斯之後,他才更加明白這個年輕人在這座城市裡不止有着很高的聲望,而且還有着不錯的根基。

至少他的舅舅莫迪洛伯爵可是說那不勒斯一個任何時候都繞不過去的巨大陰影。

凱撒看着亞歷山大,從接到消息到趕回羅馬,他一路上一直沒有得到一點好的休息,可即便這樣亞歷山大卻比他更早的來到了羅馬,甚至當他進城之後就聽說了父親決定任命亞歷山大擔任羅馬城防官的命令。

凱撒不知道爲什麼亞歷山大六世會下達這麼個命令,而讓他更在意的是關於亞歷山大與盧克雷齊婭的種種傳言,這讓他有理由相信,他在那不勒斯遭遇的那些挫折和阻礙,應該是亞歷山大與他的舅舅那不勒斯伯爵莫迪洛有很大的關係。

凱撒的腳步放慢了,他先是向喬瓦尼的棺材走去,然後停下來轉身看向瑪利亞·德·盧納,然後改變方向走向他的嫂子。

這個女人可以說是凱撒的雙重嫂子,與路易和喬瓦尼的分別婚姻讓她始終佔據着甘迪諾公爵夫人的寶座,而且與喬瓦尼的結合讓她生下了一對兒女,這對她得以能繼續保持公爵夫人這個身份。

“我可憐的嫂子,”凱撒走到瑪利亞·德·盧納面前,輕輕嘆口氣,然後伸手擁抱住了她“我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喬瓦尼的死對我們大家的打擊都太大了。”

“凱撒,凱撒。”

瑪利亞·德·盧納不停的哭着,她用力攬了攬凱撒的肩膀,然後重新坐回到椅子裡趕緊拿起旁邊的香料包放在鼻子前用力嗅着,她需要好好喘口氣,這個大廳裡那難掩的惡臭味道讓她再次要嘔吐出來。

然後凱撒這才轉身向喬瓦尼的棺木走去。

亞歷山大一直站在棺材前看着這對叔嫂,直到凱撒來到他的身旁,看着棺材裡哥哥那已經開始潰爛的屍體默不作聲的出起了神。

亞歷山大扭頭看了看旁邊的凱撒,從這麼近的距離上依舊無法看出他臉上有什麼異樣,或者說現在這個時候,這位未來的毒藥公爵就已經把自己訓練得如此沉穩而又不形於色了。

“是誰殺了他?”

凱撒的聲音低沉,他的一雙眼睛時而睜大時而微眯,抓着棺木邊緣的手也時鬆時緊,似乎在極力壓抑心中的憤怒與暴躁。

“不知道,”亞歷山大轉身和他並肩望着喬瓦尼的屍體“沒有人證,甚至連兇器都沒有找到。”

“他是我兄弟,我必須找到兇手,”凱撒的聲音依舊很低,似乎在刻意壓抑着什麼,他扭頭看向亞歷山大“我聽說你現在是羅馬的城防官了,你能告訴我什麼時候能抓住兇手嗎?”

“你是要兇手還是要背後的主使者,”亞歷山大淡淡的反問着“或者你認爲真正想要他死的人會親自動手,就如同殺死喬瓦尼的兇器一樣,那是柄破甲劍,”說到這亞歷山大轉頭望着凱撒盯着他的眼睛“我記得您就有一柄這樣的破甲劍不是嗎?”

四周響起一片低低的吸氣聲,能聽到兩人對話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棺材前的兩個人。

這是公開指責凱撒是殺害他哥哥的主使甚至是兇手嗎?

人們的目光緊盯着並肩站在一起的兩個人,他們不敢相信亞歷山大居然敢這麼毫無顧忌,甚至就在喬瓦尼的棺材前當着這麼多人說出了這個人人都在議論,卻絕對沒人敢公開說出來的質疑。

凱撒也有些意外,他略顯修長的臉上先露出個微愣神色,然後他的目光慢慢變得陰沉起來。

“你的確讓我很意外,”凱撒的目光在亞歷山大臉上巡視着“沒有人敢這麼對我說話,你怎麼敢在我兄弟屍骨前這麼質疑我?!”

亞歷山大的目光微微瞥向凱撒摸向腰間劍柄的手,然後他的目光重新與凱撒眼神對視。

“你現在要拔出來的就是那柄破甲劍吧,我知道你很喜歡這柄劍,那麼你現在是要用它維護你的尊嚴和聲譽,還是要用它證明我剛纔的猜測也許就是真相?”

凱撒的眼皮抖動了一下,長途跋涉的疲憊已經讓他精疲力竭,現在亞歷山大的言語刺激更是讓他有些頭昏腦漲。

不過他最終還是鬆開手,一邊緊盯着亞歷山大一邊慢慢向後退了幾步,伸出手向亞歷山大胸口指了指:“記住你的話,找出那個人,不論他是誰我要你一定把他找出來。”

說完,他走到瑪利亞·德·盧納面前捧起她的手親吻了一下,然後在大廳裡無數雙滿是懷疑猜忌的目光中腳步堅定的向外走去。

亞歷山大沒有理會大廳裡那些望過來的神色各異的目光,他重新轉過身看着棺材裡的喬瓦尼。

“我能在你和盧克雷齊婭這件事上幫助你。”

“我們也許能成爲不錯的朋友。”

“伯爵,我希望能儘快在羅馬見到你。”

喬瓦尼生前的那些話又在亞歷山大耳邊迴響起來。

這個人顯然並不是個正直的人,他不但有着波吉亞家的詭計多端,而且性格也繼承了這個家族所特有的刻薄與無情,他可以利用完一個人後毫不猶豫的出賣他,又可以一點不在乎的和之前還你死我活的對手把酒言歡。

不過儘管這樣,在喬瓦尼人生最後的那些日子裡,亞歷山大卻多少是受了他的恩惠的。

正如他自己所說,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在兩個亞歷山大之間起到了很好的緩和作用,他甚至在羅馬公開表示了對一個劫持了他妹妹的人的讚許。

不管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亞歷山大都必須承認,在這件事上他欠喬瓦尼的。

而喬瓦尼的死,真的和他沒有關係嗎?

找出兇手,這也是他欠喬瓦尼的。

凱撒回到羅馬的消息,讓所有人都陷入了莫名的不安與興奮之中。

而凱撒離開吉爾皮茨宮後,立刻來到了梵蒂岡。

他的身邊帶着足夠多的軍隊,當他們經過天使堡的時候,看着堡壘上空飄揚的那面奇怪的旗幟,亞歷山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他身邊的士兵不由緊緊圍攏在凱撒身邊,同時警惕的盯着那些據說被稱爲‘獵衛兵’的阿格里人。

凱撒已經聽說過不少關於這些那不勒斯山地人的傳說,爲這個他甚至趁着出使那不勒斯特意找過當地人打聽關於阿格里人的情況。

凱撒的隊伍很順利的穿過了橫在臺伯河上的大橋,當他的坐騎馬蹄踏上梵蒂岡土地時,凱撒終於暗暗鬆了口氣。

他其實並不像在吉爾皮茨宮表現的那麼自信而又冷靜,當時的凱撒是緊張甚至暗暗恐懼的,他急於趕回羅馬,就是因爲擔心那些越演越烈的謠言。

他很清楚那些關於兇手的各種傳言,凱撒不知道如果忽然有人在街上吶喊一聲,羅馬人會不會就向他衝來。

所以一路上他的護衛緊緊的守在凱撒的身邊,他們緊張的盯着身邊經過的每個人,當他們越過石橋,經過天使堡踏上屬於梵蒂岡的土地後,凱撒能聽到身邊的人紛紛發出的如釋重負的喘息聲。

還是那間亞歷山大覲見教皇的房間,一身黑衣的諾梅洛看着匆匆走來的凱撒,在和他輕輕擁抱一下後,諾梅洛爲凱撒打開了緊閉的房門。

在關上房門的一剎那,諾梅洛聽到了教皇略顯空洞的聲音:“我的兒子,你回來了。”

凱撒回到羅馬的消息,隨着他出現在吉爾皮茨宮迅速傳開。

一時間羅馬城裡到處都是各種莫名其妙,甚至匪夷所思的謠言。

亞歷山大最終沒有獲得甘迪諾公爵夫人重新驗看喬瓦尼身上傷痕的允許,不過他並沒有堅持。

在凱撒離開後他也離開了吉爾皮茨宮,他知道隨着凱撒的回來,接下來一定會發生很多事情。

大概很快喬瓦尼的死就不會再是羅馬人談論的話題,隨着凱撒的回來,亞歷山大知道另一個難題不可避免將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盧克雷齊婭的婚事。

不論喬瓦尼的死是否打斷了凱撒與那不勒斯的腓特烈的談判,亞歷山大都知道凱撒回來對他並沒有任何好處。

如果說喬瓦尼因爲發現了籠絡他的有利一面纔會向他伸出橄欖枝,那麼對凱撒來說,亞歷山大與盧克雷齊婭的曖昧關係對他不但毫無用處,甚至是大大的妨礙到了他。

沒有人比亞歷山大更清楚凱撒對羅馬涅的野心了。

成爲羅馬涅的大公爵甚至是統一整個意大利纔是凱撒的夢想。

在之後的多年裡,凱撒會爲了這個夢想用盡全力,他不但會玩弄百般狡猾的外交手段,更會在戰場上東征西討用武力奪取他希望得到的一切。

而不論是威尼斯,熱那亞或者是米蘭人,對羅馬涅的覬覦都是凱撒絕對不能容忍的。

至於一個忽然在羅馬涅腹地冒出來的蒙蒂納伯爵領地,大概在凱撒的眼裡就完全可以用眼中釘來形容了。

想到這些的亞歷山大隱約有種感覺,似乎亞歷山大六世把他從蒙蒂納召回來的目的除了喬瓦尼的死,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

教皇是在爲凱撒掃除障礙嗎?

一個離開自己領地和軍隊的他,就無法成爲凱撒的絆腳石了吧。

亞歷山大揣摩着亞歷山大六世的目的,他並不相信亞歷山大六世會因爲盧克雷齊婭的原因就對他另眼看待。

波吉亞家坑女婿的傳統,可是很有名的。

不過亞歷山大並不很在乎亞歷山大六世的真正目的。

他肯在接到命令後及時回羅馬,就是因爲有把握即便是面對凱撒,他也並不畏懼。

更何況,現在的凱撒·波吉亞,也只是個剛剛脫下教袍的教皇私生子,還不是那個令人聞名喪膽的毒藥公爵。

作爲羅馬城防官,亞歷山大能指揮的軍隊除了他自己的阿格里人,最多的就是之前秩序會議所組建起來的羅馬貴族們的軍隊。

對那些軍隊,亞歷山大是很清楚的,或者說當初就是他建議凱撒建立起了如今的羅馬城防軍。

他知道這些人絕大多數其實都是貴族們私自招攬的傭兵,在秩序會議建立之後,爲了對抗當時的法國人,這些傭兵變成了歸屬於秩序會議指揮的城防軍。

而隨着貢薩洛指揮的聯軍戰勝法國人,原本只是和法國人相互找麻煩的城防軍很快就又和聯軍成了對頭。

以貢薩洛爲指揮官的聯軍如今佔據了大半個羅馬城,如果有人認真對比一下就會發現,很巧合的是聯軍控制的地區正是當初法國人佔領的那些地方,而城防軍則依舊牢牢的掌握着之前趁着混亂從法國人手裡奪過來的那些地盤。

當還沒來得及回到市政廳,就聽說發生了糾紛的亞歷山大趕到城防軍在羅馬城市東一座堡壘時,恰好看到一隊士兵在十字路口與對面的聯軍隔街對峙,而站在他們後面的一個熟悉的年輕騎士引起了亞歷山大的注意。

對於在這裡見到康斯坦丁·德拉·羅維雷,亞歷山大並不意外。

他知道作爲一個與法國人關係密切的資深帶路黨家族,羅維雷家的人對聯軍顯然是沒有任何好感的,所以因此發生衝突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接下來康斯坦丁的一句話卻讓亞歷山大立刻意識到事情可能不那麼簡單了。

“有人說看到了喬瓦尼死的時候有個人出現在那個德拉卡拉廣場。”

“是什麼人?誰報告的?”

“一個當時經過那裡的酒鬼,他看到了一個人離開,然後看到有人倒在那裡,可那個傢伙當時喝多了,根本沒注意倒在那的是什麼人,甚至第二天都沒醒過來,”康斯坦丁說“直到後來聽說喬瓦尼的死之後纔想起這件事。”

“他看到了什麼?”亞歷山大覺得心臟微微有些發緊。

喬瓦尼的死始終是個謎團,甚至即便是幾個世紀後都沒有人能說清究竟兇手是誰。

“一個戴着面具的人,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臉,”康斯坦丁皺了皺眉“不過有傳言說,在羅馬城東有人似乎看到過這麼個人。”

說着,康斯坦丁回頭看向街對面的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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