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是一件讓人很高興的事情,事業有成,娶妻生子,這個是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向往的夢想。
如果娶的是一個能爲自己帶來巨大財富和尊貴地位的女人,那麼即便長相平庸一些,似乎也不是問題。
對於亞歷山大來說,巴倫娣長的是不是漂亮並不重要,而且當初莫迪洛伯爵挑上這門親事的時候,也根本沒有考慮過他的想法。
所以說他和巴倫娣的婚姻,和當下巨大多數的聯姻貴族們的婚姻一樣,不過是兩個家族利益的結合。
這一點亞歷山大是早就知道,而且也默認的。
只是如果結婚可能會帶來麻煩,那就有點糟糕了。
說起來與索菲婭那種如果吃錯就可能拿把刀子和情敵拼命不同,盧克雷齊婭是絕不會幹那種事情的。
只是她顯然有比刀子和鋒利的長劍更可怕也更致命的武器,她的女兒。
烏利烏匆匆而來,接着又匆匆離去的舉動引起了盧克雷齊婭的注意。
對於這個摩爾人,她也算是很熟悉了,至少她和亞歷山大當初幽會的這棟房子還是烏利烏給找的。
所以當聽說烏利烏匆匆趕往蒙蒂納,盧克雷齊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摩爾人是奉了亞歷山大命令去見巴倫娣了。
巴倫娣在蒙蒂納這件事當然瞞不過盧克雷齊婭,不過只要亞歷山大一直留在比薩,盧克雷齊婭就不會因爲這點小事而介意。
現在聽說烏利烏急匆匆的去了蒙蒂納,盧克雷齊婭就不禁心裡琢磨,究竟是什麼事情讓摩爾人這麼匆忙,畢竟在她的印象裡,烏利烏是很少離開亞歷山大身邊的。
這種疑惑一旦產生,就難免會多想些事情。
很快盧克雷齊婭就發現,亞歷山大似乎有什麼事情在瞞着她。
所以當召見了威尼斯使者之後,不等回到房間里亞歷山大開口,盧克雷齊婭就下令讓奶媽把公爵小姐抱下去,然後她關上房門看着正面露沉思的亞歷山大。
“你要回蒙蒂納是嗎?”
“什麼?”
亞歷山大意外的問,他不知道盧克雷齊婭爲什麼會忽然這麼問,雖然他的確有打算準備近期返回蒙蒂納,畢竟看着就要結婚卻還和情人在一起,這怎麼也說不過去,而且說起來這位情人還如此張揚的有個剛剛當了女公爵的女兒。
只是這個念頭他甚至連身邊最親近的一些人都沒有告訴,所以盧克雷齊婭的忽然詢問,讓亞歷山大不禁大感意外。
“你要去蒙蒂納見羅維雷?”盧克雷齊婭又問了一句。
“不,我沒有,我是在……”亞歷山大想要辯解,可隨後無奈的肩頭一垮“對,我得回蒙蒂納一趟,要知道有些事需要解決,不過我去不了很久的。”
盧克雷齊婭默默點頭,她知道這種事遲早總是要來的,作爲一個情婦生下的孩子,她已經見過太多次母親等待父親時候的樣子。
只是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要如母親那樣等待。
“要去很久嗎?”
“不會,要知道現在不論是對比薩還是埃斯特萊絲都是很關鍵的時刻,離開久了我也不放心。”
盧克雷齊婭點點頭,她知道亞歷山大說的是事實,如今這個時候的確是個關鍵時刻,雖然埃斯特萊絲加冕還算順利,但是畢竟剛剛過去的風波,讓一切顯得太過匆忙,甚至比薩的民衆到現在還隱約有種惶惶不安。
託姆尼奧被安葬在了比薩教堂後面的墓地裡,雖然那塊墓地是很早之前託姆尼奧家就買下來的家族墓地,但是這麼匆匆的下葬,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議論。
但是亞歷山大卻顧不上這些了。
他必須儘快把比薩的事情徹底解決,因爲除了老羅維雷好像突然心血來潮的要他和巴倫娣儘快結婚之外,隨着初秋漸漸來臨,他也感覺到了時間變得越來越緊迫。
法王路易十二的加冕應該已經結束,當歐洲大多數國家認爲隨着新王登基,法國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解決國內出現的各種問題,而路易十二也不太可能這麼快就把目光投向法國以外的時候,誰都不會想到,那位法國國王會在繼位伊始就毫不猶豫的循着查理八世的步子走了下去。
查理雖然慘敗,但是卻依舊不失爲一個傑出的統帥。
在回到法國之後,他幾乎就是馬不停蹄的立刻投入了第二次入侵意大利的準備之中。
如果不是查理的意外駕崩令法國不得不暫停入侵的計劃,或許意大利戰爭會在1498年就再次重燃戰火。
不過亞歷山大知道即便這樣,法國人入侵的腳步其實也不過只是延緩了大半年而已。
隨着秋風乍起,風雲詭異的1499年已經越來越近了。
1499年,是15世紀的最後一年,隨着這一年的到來,一個新的時代也已經來到了世人的面前。
而16世紀,將是一個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時代。
如果說15世紀末的最後那些年爲黑暗千年畫上了終結的休止符,那麼16世紀的初期,就是從黑暗之中終於走出來,然後迎着曙光邁進的時刻。
在這個時候,會出現很多新鮮的事和人,人們會品嚐到哥倫布從陌生大陸帶回來的味道鮮美而又神奇的果實,也將看到達伽馬滿載着由印度帶回來的財富返航的風帆。
而在歐洲,一場已經醞釀了太久,從胡斯戰爭時代就已經註定了,即將徹底改變整個西方基督世界格局宗教改革已經隱隱欲顯。
這如一浪又一浪的歷史大潮對亞歷山大來說實在是太緊迫了。
即便是對未來的歷史心知肚明,可面對如此千年未有的大變局,亞歷山大依舊有種自己是否能在這大潮中不會被淹沒的擔憂。
這是一個任何人都可能會成爲英雄,可即便出身再高貴的人也可能會被淘汰的時代。
從西班牙的統一到英格蘭的崛起,從奧斯曼的鐵騎彎刀,到馬丁路德令梵蒂岡威嚴盡失的95條論綱。
風雲聚會,雄才輩出!
盧克雷齊婭看到亞歷山大閉上眼睛似是在休息,但是又感覺到他的胸口在劇烈起伏,這讓她有點擔心。
她伸出手按在亞歷山大的手背上,立刻被他手上的滾燙嚇了一跳。
“上帝,你病了?”
“不我沒事,”受到打擾的亞歷山大猛然睜開眼,他看到的不是那一瞬間腦海裡如浮光掠影般掠過的時代史詩,而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亞歷山大伸出手輕輕撫摸着盧克雷齊婭的臉頰“只是做了個很長的夢。”
шωш▪ тt kan▪ ¢ o 盧克雷齊婭有點擔憂的看着亞歷山大,她懷疑可能是自己之前的態度讓他不高興,所以她微微靠在亞歷山大的懷裡,把他偎在他的胸前,輕輕的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可能不知道當我看到諾梅洛的時候我有多高興,我是說和上次他來到的時候不一樣,這次是因爲我知道我父親還沒有忘記我。”
亞歷山大點點頭,他知道盧克雷齊婭實際上是因爲缺少安全感,自從上次凱撒試圖把她劫走,而她最終選擇留下來後,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亞歷山大能感覺到盧克雷齊婭內心中的彷徨和不寧。
她的父親是否會原諒她,而之前那封信又會給讓亞歷山大六世怎麼想,這種種的壓力讓盧克雷齊婭在享受着愛人和女兒給她帶來的幸福的同時,也讓她時不時的陷入忐忑迷茫之中。
“我知道,”亞歷山大輕輕攬住盧克雷齊婭光滑的肩膀“我讓你寫那封信,這的確是太難爲你了。”
“不,那是應該的,”盧克雷齊婭微微搖頭,她似乎要糾正亞歷山大的誤會“我爲了自己的女兒當然要爭取最大的利益,我並不是爲了那個不安,我只是擔心自己可能會被拋棄。”
看着盧克雷齊婭認真的神情,亞歷山大只能默默點頭,他的確有些無法理解這種把親情和利益能夠如此清楚分開的波吉亞式的感情。
“凱撒可能會和法國人一起回來,”亞歷山大決定向盧克雷齊婭透露些東西,這一來是爲了將來做準備,二來即便被問起來也好解釋“我知道教皇與法國人正在談判,你父親希望能改變與法國的關係,所以如果法國再次入侵,凱撒有可能會成爲他們的盟友。”
“那麼他會打比薩的主意嗎?”盧克雷齊婭立刻抓住了事情的關鍵“我知道我父親對比薩一直很重視的。”
聽到這種委婉的說法,亞歷山大不由一笑。
亞歷山大六世對比薩的野心與他對佛羅倫薩的憎恨一樣盡人皆知。
所以對於埃斯特萊絲成爲比薩公爵這件事,其實他是很願意看到的。
至少到時候他可以以外公的名義對比薩施加影響。
當然,如果他的便宜女婿很不幸的死在了戰場上,扔下了盧克雷齊婭孤兒寡母的,那就更完美了。
到時候他甚至可以以保護的名義直接把比薩至於自己的統治之下。
亞歷山大沒有把這個說出來,如果那樣就太煞風景了。
不過想來亞歷山大六世的心思也差不多就是這麼想的,或許他在接到盧克雷齊婭那封信後,還爲她急於爲女兒爭取蒙蒂納的權力暗暗高興,因爲到時候說不定還真就可能會讓他白白佔個大便宜呢。
對老丈人,亞歷山大是不憚以最大惡意去揣測的,這並不會讓他覺得不妥。
相反,往往到了後來就會發現之前的那些揣測猜疑,或許還沒有完全揣度到那位教皇心底裡最惡毒的地方。
亞歷山大六世在位的時候並沒有趕上基督世界分崩瓦解,但是他卻絕對是導致後來大分裂的罪魁禍首之一。
“如果凱撒回來,也許他會對比薩有想法,”亞歷山大說到這看到盧克雷齊婭淺淺的褐色眉梢忽然一皺“我們都知道凱撒一直希望成爲羅馬涅的主人,爲了這個他寧願放棄聖職。”
“可是他不能打比薩的主意。”盧克雷齊婭有些氣呼呼的說“比薩是我的女兒的,或許將來她還要成爲蒙蒂納的伯爵,所以我不會允許凱撒打主意。”
“但願你能說服他,不過我卻不那麼樂觀,要知道除了凱撒還有法國人,路易的野心要比凱撒更大,如果法國人試圖佔領我們女兒的領地……”
盧克雷齊婭有點不安了,她雖然不通政務但是卻並不蠢,法國人的厲害她還是知道的,至少法國人佔領羅馬的那些日子她是親眼所見。
“那我們怎麼辦,向我父親求援?”
亞歷山大嘴脣動動,他很想說老丈人在法國人面前早就裝過孫子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我們需要盟友,很多的盟友,至少是能讓法國人或者是你哥哥有所顧忌的盟友。”
盧克雷齊婭的臉色慢慢陰沉了下來,她盯着亞歷山大看了一陣,然後聲調有點冷冷的問:“你說的不會是羅維雷家吧。”
“那也是其中之一,”亞歷山大沒有否認,儘管他心裡想的其實是其他人“我們必須爲比薩在即將爆發的戰爭中自保做好準備,所以我得暫時離開。”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盧克雷齊婭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不少,她站直身子望着亞歷山大,她的眼神裡絲毫沒有要逼迫什麼的意思,不過那種無聲的凝望卻已經讓亞歷山大感到了不安。
“放心,不會很快。”
還有些事情必須解決,譬如威尼斯人。
亞歷山大派出的使者應該還沒有到威尼斯,但是威尼斯的使者卻先來了。
這讓亞歷山大猜測着這應該是威尼斯人早就有所計劃的證明。
格羅格寧和科茨察赫想要借用威尼斯人的干預爲他解圍的想法,亞歷山大是不知道的。
如果知道了他會先是懷疑這兩個人是不是吃了威尼斯人的回扣,然後再感嘆自己遇人不淑,碰到了兩個專門坑隊友的傢伙。
威尼斯人對羅馬涅的貪婪同樣是盡人皆知,不過現在亞歷山大倒是並不擔憂了。
或者說在接到烏利烏由羅馬送來的消息後,他即便知道了那兩個人的想法,也不會懷疑他們是不是要坑害他了。
因爲奧斯曼人即將入侵。
長久以來,威尼斯人都對開闢自己的海上疆土樂此不彼,他們把整個地中海都視爲是自家的水池,威尼斯的大帆船到達什麼地方,他們的財富之路就鋪到哪裡。
可是奧斯曼人卻打破了他們的美夢,海上貿易受到的巨大挫折讓威尼斯人不惜與奧斯曼一戰,而他們依仗的就是自己多年的海上實力。
可是現在奧斯曼卻要從陸地上來了。
隨着整個1497年和1498年上半年在巴爾幹半島的勢力擴張,巴耶塞特二世已經不滿足於只佔領整個希臘,他的目光投向了歐洲內陸,至少現在他的目標就是布加勒斯特。
威尼斯人顯然感覺到了威脅,他們甚至願意拿出大把的錢,只是希望匈牙利國王能抵擋住奧斯曼人。
至於奧斯曼人會在什麼時候向布加勒斯特發動進攻,亞歷山大相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這除了對歷史的瞭解,主要還是因爲有人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他。
阿斯胡爾克對如今與亞歷山大的關係很滿意,按照亞歷山大與他商量的辦法,幾次給蘇丹寫信進言的成果就是他們的生意蒸真日上,海上的貿易風險要比任何商會都要小得多。
這樣的結果就是自貿聯盟的生意越做越好,而阿斯胡爾克的腰包也越來越鼓。
所以作爲回報,在得到了蘇丹準備進攻布加勒斯特的消息後,阿斯胡爾克首先做的,就是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恰好到他的府邸問安的摩爾人。
“威尼斯人現在正爲奧斯曼人頭疼,”亞歷山大向盧克雷齊婭笑了笑“所以我們現在並不需要着急,最後威尼斯人會自己來找我們求和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那個使者,他那種傲慢的態度可不像是來求和的。”
盧克雷齊婭有些惱火的說,其實她倒未必是敵視威尼斯,只是因爲那個使者在覲見的時候因爲言辭激烈而吵醒了正在酣睡的埃斯特萊絲。
結果尊貴的女公爵醒來之後脾氣大發,一時間整個大廳裡只有公爵小姐憤怒的哭聲,這種情景讓賓主雙方都感到異常的尷尬。
“他居然吵醒了我們的女兒,那是不是應該讓人砍了他的腦袋?”
亞歷山大略顯調皮的詢問讓盧克雷齊婭有些惱火,不過隨後又有些擔憂起來。
“威尼斯人會不會直接派兵入侵比薩?”
“不會,”亞歷山大很果斷的否定了盧克雷齊婭的這個想法“威尼斯人有錢,對他們來說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會主動把自己搭進去,他們對佛羅倫薩也是這樣,雖然他們可以派人劫持託姆尼奧,但是就如同你剛剛看到的那樣,因爲沒有直接證據,他們的使者就可以否認這種指控,所以他們不必顧忌什麼,可要他們直接派兵,對現在威尼斯來說,是很不合適的。”
盧克雷齊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覺得有些厭煩,雖然女兒成了比薩公爵這件事讓她高興,可緊接着出現的種種繁忙的政務又讓她感到惱火。
“我覺得自己好像很長時間沒有換衣服了。”盧克雷齊婭走到鏡子前看着裡面的自己扭動了幾下身子“我還是第一次把一件衣服穿了這麼久。”
“是呀,的確夠久的了,一上午居然才換了2套衣服。”亞歷山大略顯調侃的笑着,他知道對盧克雷齊婭來說這種政務纏身的確有些爲難她了,不過他卻不能不堅持讓盧克雷齊婭儘快適應這種生活,因爲很快她就要不得不自己單獨面對這種局面了。
“我是說,我穿這些衣服已經夠久的了,”盧克雷齊婭有點惱火瞥了眼亞歷山大,似乎爲他不明白自己的話有些生氣,然後她乾脆自己輕輕扯開了胸口勾在一起的絲帶搭扣“你不懷念我之前不穿衣服樣子了嗎?”
亞歷山大嘴脣有點發幹,說起來自從盧克雷齊婭生了孩子之後,他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親熱了,現在看着年輕女人充滿誘惑的樣子,亞歷山大心底的熱火有點升騰了起來。
“這裡好像不太方便,還有你的身體還沒有復原,這對你的健康不好。”
亞歷山大儘量想要說服盧克雷齊婭,或者乾脆說是要說服自己,可當盧克雷齊婭火熱的身體靠在他身上時,他就覺得自己誰都說服不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敲門聲打斷這旖旎的氣氛。
盧克雷齊婭不得不立刻躲到屏風後面,然後她就聽到進門的一個隨從對亞歷山大說:“大人,那不勒斯的科森察伯爵小姐派人送來一封信。”
盧克雷齊婭一邊整理衣服一邊仔細聽着,她聽到了拆信的聲音,接着她就聽到亞歷山大發出了聲輕“啊!”的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