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欲成仙(十六)
老嫗步履緩慢地引領着二人穿過長滿青苔和雜草的院子,兩旁側殿大門關着,藉着裡頭昏暗跳躍的燭火,透過窗櫺可以看到其中陳列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左邊看匾額是“敬師堂”,右邊看是“英靈堂”,門前長廊上一盞盞詭異的紅燈籠高高掛着,投下晦暗的血光。
穿過院子,中央便是祠堂正廳,門上掛着“崇道成仙”的金字牌匾,香火之氣甚爲濃郁,裡頭黑漆漆的似乎坐着不少身影。
“我先,帶你們去,弟子房。”老嫗一字一頓地說道。
弟子房要穿過崇道祠後頭的院子纔到,一排排低矮的房舍靜默於灰暗色的竹林之下。
房間外牆塗着剝落的灰白漆,門窗緊閉,蛛網密佈,透出一種廢棄已久的感覺。
每個門前都掛着大紅色的燈籠,有的亮着,有的沒亮。
“你,住貳拾號房。”老嫗指着柳笙說道,然後又跟佘蟬說,“你住伍拾柒號房。”
佘蟬小聲問道:“我們不能住一塊兒?”
“你們,住不了,一塊兒。”老嫗微微擡頭,包着牙牀的嘴巴一癟一彎,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兩人雖然覺得這個措辭怪怪的,但既然已經這麼說了,還是本着不輕易得罪詭物的原則,乖乖聽話。
房間門前像齋舍一樣,都掛着刻着編號的小木牌,柳笙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門上的燈籠黯淡無光,輕輕推門而入,門軸發出的尖銳吱嘎聲在夜色中顯得異常刺耳。
門內黑暗一片,藉着鄰居門上的紅燈籠散發出的紅光才勉強看得清房內陳設。
房間很小,空氣中充斥着一種古老而黴溼的味道,只有一張牀、靠牀一張桌子和椅子的位置,再也塞不下別的。
桌上擺着兩根半燒盡的蠟燭,蠟燭下的蠟油已經冷卻凝固。
牀上鋪着泛黃陳舊的褥子,上面還有人形的油脂痕跡,還好柳笙帶了齋舍裡的牀單來,要不然真的不敢睡。
老嫗讓她們放下行李就出來,還要帶她們去正廳,只有正廳纔有靈脈。
於是柳笙也只是簡單地把東西放在牀上就出門了,走出房間的時候,門上的燈籠已然亮起,灑下詭異紅光。
……
到了崇道祠正廳門外,老嫗停下腳步遠遠地站着,指了指祠堂裡的蒲團,聲音放低:“自己進去找位置坐下,此處不可交談,不可更換位置。”
然後從腰間布包裡顫抖着摸出兩個瓷瓶,遞給她們一人一瓶:“這是辟穀丹,每天吃一顆,不會餓。吃完,再找我拿。”
隨後又拿出兩根不長不短的線香:“最重要的一條,進去先上香,後面神像睜開雙眼的時候,馬上離開此間。”
柳笙和佘蟬沉默着點點頭,表示知道,拿上辟穀丹和線香步入廳內。
老嫗見兩人入內即轉身離去,一步步消失在院子裡。
祠堂正廳居中是一張供桌,桌後靠牆設有極爲高大足以抵到房樑的神龕,神龕裡擺放着一尊泥塑神像,大概有兩三人高,神像身軀漆色已然黯淡,還脫落得斑斑駁駁,面容遮掩於層層深紅色的帷幔之後,在黯淡的燭火下模糊不清,給人一種不可直視的恐懼。
那這要如何分辨怎麼算是睜眼呢?
供桌中央是一個黃銅香爐,插滿了線香,有的已經是陳年象頭,其他還在燃着的有長有短,檀香菸氣縈繞不絕。
前方放着的一排貢品似乎是一些鮮血淋淋的肉塊,看着挺新鮮的,應該有人定期更換。
裡面有十幾個蒲團,基本上都坐着人,大家在燭光之外靜靜地盤腿結印坐着,看不清楚面容,如一個個靜默的塑像,只有胸口起伏吐納的動作能說明這些。
柳笙和佘蟬依言先上香,插在在銅爐之中,然後才找了相鄰的兩個蒲團,也坐了下來。
在這個詭異怪誕的環境中,柳笙本來以爲會很難進入狀態,誰料她一坐下就感覺到蒲團之下一股清涼滋養的氣息涌入體內。
她趕緊閉上雙目打坐,嘗試着將氣息按照《七玄靈氣訣》的口訣調動起來。
她似乎在這方面頗有幾分天賦,很快就把這股不太聽話的氣息約束在正確的經脈之中,運轉起來。
每運轉一個周天,氣息便淡一分,柳笙運轉了三個周天,氣息終於淡化散去在體內。
柳笙沉入心神認真體悟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似乎變輕盈了一些,或許這便是靈氣伐毛洗髓之效吧。
源源不斷的氣息從蒲團下傳來,祠堂之下應是有一條靈脈。
柳笙不敢有絲毫浪費,集中精神引氣入體,一遍又一遍的用靈氣洗滌經脈。
畢竟不知道神像什麼時候會睜眼,得抓緊時間纔是。
隨着時間的流逝,祠堂內的黑暗隱隱下沉,燭火搖曳間,似乎有着無形的力量在空中流動。
柳笙感到自己的靈氣運轉越來越順暢,身體內的每一處穴位都在雀躍地迎接着外界的靈氣,她的心神愈發集中,幾乎能夠觸摸到周圍靈氣的實質……
就在這時,柳笙的心臟猛地一跳,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自脊背直衝頭頂,頭皮發麻,汗毛瞬間直立,一種極端危險的預感像潮水一般涌上心頭。
柳笙能感覺到有一道冰涼的目光,正從神壇之上鎖定了她。
柳笙心中一驚,擡起眼簾看向神壇。
神像依舊面目模糊,甚至臉部的陰影更深了,就像是深邃的黑洞一樣。
但柳笙就是知道,神像正在睜眼。
她記起老嫗的警告,當神像睜開雙眼時,必須立即離開祠堂。
她迅速掃視祠堂內的其他人,發現他們也已經紛紛脫離修行狀態。
柳笙和佘蟬相視一眼,心中都明白,現在是離開的時候了。
正當她們走到門口,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幾聲輕微的咔嚓聲,彷彿是什麼東西碎裂了。
柳笙在身後探出小觸手的詭眼,只見神像漆黑朦朧的臉上,形成一個個深邃、幽深的漩渦,看之令人頭暈目眩,彷彿要栽進這一個個深淵之中。
柳笙不敢再有絲毫遲疑,拉着佘蟬隨衆弟子衝出祠堂。
回頭望去,崇道祠陷入了黑暗,在黑暗深重的霧氣中一起一伏,似乎在呼吸。
快結尾了有點複雜,推倒重寫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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