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黑風山之外十里地左右,南海軍軍營閃爍着昏暗的火光,徐徐的夜風掠過軍營上方,留下陣陣輕微風聲,而夜色下的一座座營帳內,似乎還時不時的傳起將士們的低沉鼾聲,只是好像被撐起的營帳所遮擋,這才使得顯得空蕩蕩的軍營內僅剩下夜風聲以及一隊隊巡夜士卒走動時發出的腳步聲。
夜空中的繁星猶如一羣聚集在一切的頑皮孩童不停眨動的雙眼,但似乎由於距離太遠,靈光閃動之下卻也無法將地面上那座偌大的軍營照亮。南海軍安營所處位置的旁邊臨近一條溪流,從那裡不時的傳來斷斷續續的‘呱呱’聲,皎潔的月光灑在水面上映射出騰騰水汽,配上這獨特的叫聲,猶如一口大鍋中的水被煮沸了一般。
“簌。。”
夜空中一道金光劃過,猶如天上哪個神仙故意向凡間丟下什麼至尊法寶一般,只是這亮光也僅僅只是轉瞬即逝,除了夜空還有一道微不可見的弧線痕跡之外,別無其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南海軍營門內高聳着兩丈有餘的哨塔上,突然響起了一連串淒厲的叫喊聲,伴隨而起的還有低沉到猶如一隻沉睡中突然被吵醒的猛獸發出的怒吼聲。
“敵襲!敵襲!有敵襲!!”
“嗚嗚,嗚嗚,嗚嗚嗚。。”
於此同時,南海軍營門百步距離之外,像是變了魔術一般,數十道火光跳躍着亮了起來,眨眼之間便連成了一條線,緊接着猶如一頭突然出現的火龍一般,扭動着被熾熱火焰包裹的身軀,飛速衝向南海軍的大營。
而在火龍身後,無數條大小不一的火龍如神兵天降般驟然出現,而且前行的速度也是快慢不一,甚至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經超越了最先出現的那條火龍,只是,在這無數火龍的遊走之中,地面傳來的馬蹄聲愈發清晰,濃厚。
說時遲,那時快,其實僅僅只是彈指之間,將與營門距離拉近至五十步左右之後,一道道火光便拔地而起,猶如大小火龍口中吐出的火舌一般,以各種讓人防不及防的角度,毫無懸念的朝着南海軍將士下午辛苦紮好的寨牆飛射而去。
其中也有一部分火箭是奔着營門後的兩座哨塔而去,轉眼之間便將木質的哨塔徹底點燃,或是死於火箭之下,或是受到火勢脅迫而不得不跳下哨塔,不管怎麼樣,其結果就是兩座哨塔再也無法繼續向軍營內沉睡的袍澤兄弟們傳遞警戒的消息。
一支輕裝上陣的馬賊,竟然選擇了拋棄各自的坐騎,不過對於擺在眼前的情形來說,顯然他們這麼做是有所圖謀的。一個個手中拎着的不是大斧巨錘,就是狼牙棒鐵鐗等具有嚴重破壞性的工具,丈餘寬的營門在這夥人的全力一擊下,基本上沒有任何懸念的直接轟然倒塌,然而緊接着這夥人在突破營門後並沒有繼續前行,而是轉身分別撲向兩側已經着火的木樁紮成的簡易圍牆。
在大斧巨錘這些破壞力極強的重武器下,簡易圍牆顯然無法支撐,轉眼間原本只是丈餘寬的營門缺口,便被迅速拓展到近十丈寬,而隨着大批馬賊的涌入,以及從營牆上空飛速鑽入軍營的火箭,整個軍營的一小部分已經被點燃了,火光映照下,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徹底出現了。
一小隊準備良久的馬賊策馬闖入軍營,一根根浸過油脂的火把從馬鞍一側抽出,點燃之後便會向着周圍還未着火或者是火勢尚小的營寨扔去,隨後便是以嫺熟的動作和精湛的騎術,將練了許久的殺人放火的好本事毫無保留的展示了出來。
一隊隊瘋狂的馬賊策馬馳騁在軍營之中,每一秒都會有數不清的火把撲向營帳,短短片刻功夫,半個軍營已經處於一片火海之中。而伴隨着火勢的逐漸擴散,馬賊們的本性也開始暴露,開始突破營寨時的紀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變的蕩然無存,似乎是他們先前就已經約定好了一般。
瘋狂的嘶喊聲,滾滾的馬蹄聲,馬賊與坐騎不時響起的呵斥聲和嘶鳴聲,軍營內呼呼的火焰燃燒,不時還有木頭的斷裂聲以及各種兵器的劈砍聲,唯獨沒有的,就是最應該出現的南海軍將士們的喊殺聲或者慘叫聲。
作爲黑風山寨的頭領,李鬼是帶着自己的心腹作爲壓軸出現的,只是當面目猙獰的他緩緩的策馬進入軍營,甚至是滿眼自豪的掃過周圍的一片火光時,思緒極爲敏銳的他突然皺了皺眉,特別是隨着右眼皮的一連串猛的跳動,李鬼臉上剛剛浮現的笑意突然凝固了,就連眼中的興奮也猛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恐懼與駭然,轟然涌現。
“沒有敵人!這裡沒有敵人!!”
正當李鬼意識到什麼的時候,不遠處一個馬賊從一座營帳內衝了出來,手中依舊握着那把明晃晃的馬刀,只是火光映照下,滿臉的震驚中又有些許的茫然,好像還有那麼一絲恐懼。
這下,有了同伴的確認,一個已經連續鑽入兩個營帳的馬賊也轉頭向自家兄弟們喊了起來:“這裡也沒人!一個人都沒!”
只是他的喊聲在這早已亂成一鍋粥的軍營內,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完全起不到任何成效,唯有的只是將附近一些發現同樣情況的馬賊們驚醒了,同樣的,他們也似乎預料到了什麼。
“撤!給老子撤!”李鬼可不像他們那樣,不僅心思縝密,更是行事果斷,更何況擺在眼前的基本已經能夠說明一切了,顯然整個南海軍不是將營寨騰空而去別的地方野營露宿去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故意設下的這個埋伏。
一想到埋伏,就連已經調轉馬頭的李鬼都感到一陣的不寒而慄,哪怕背後的熱浪烤的人渾身冒汗,他都感到似乎今夜的風異常寒冷甚至是有些刺骨。哪怕是滾滾的嗆鼻濃煙讓人忍不住都擠出淚珠模糊了雙眼,可李鬼此時卻是雙眸清亮,火光跳躍的雙眼更像是能夠將軍營周圍的一切黑暗都照亮一般。
“撤!讓他們給老子撤!!”軍營內的哄亂還在繼續,不少馬賊還在異想天開的做着美夢,是否能從軍營內找到一些不錯的裝備來豐富自己,亦或是找出些什麼值錢的東西日後託人拿到城中典當了,對於剛纔營門附近的李鬼喊出的命令完全是充耳不聞,當然,其中很多人也是的確沒有聽到。
所以在看到手下沒有什麼反應之後,李鬼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朝着身旁一個心腹掄起大巴掌就拍在了對方後腦。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後,李鬼怒瞪着一臉茫然甚至還有些委屈的心腹大吼道:“鳴金!鳴金啊蠢貨!讓他們撤!都給老子撤!!有埋伏!!”
怒吼聲中,心腹馬賊更是動作停滯,李鬼同樣也等不下去了,徑直一探身子從對方馬鞍上奪過金鑼,順手抽出自己腰間短刀,以刀刃拼命的磕打着金鑼,發出一連串清脆刺耳的鑼聲。
“鐺鐺鐺鐺鐺。。”
這下可比李鬼剛纔徒勞的喊叫聲管用多了,雖說李鬼的手下只是一夥盤踞在黑風山的馬賊,但俗話說的好,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李鬼能夠將一夥亡命之徒歸攏到手下,不光是他本人的能力出衆,更多的是有一套僞軍事化的管理制度。
雖說不一定能在任何時候都做到像受過有素訓練的正規軍那般擂鼓前進,鳴金後退。畢竟擂鼓的時候不一定都是衝上前去討便宜,也有可能是送死。但鳴金就大有不同了,所有馬賊心中卻非常明白,若不是有特別緊接的情況,自家首領也不會輕易將吃到口中的肥肉吐出。
所以,此刻的鳴金則意味着有緊急的特殊情況,甚至是遇到生命威脅的信號。
而且,軍營內四處分散的馬賊們也開始陸續的意識到了事情的異常,整個南海軍軍營,除了開始時哨樓上的人發出的警戒聲和號角聲之外,就是突破營門闖入軍營後看到的那數支倉皇逃竄的巡夜小隊,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其實就連哨樓上的哨兵,也在軍營被突破之前,迅速的安全撤離了。
特別是眼下金鑼聲響起之後,更是讓馬賊們意識到了此刻正身處危險之中,甚至有可能是重重危機,沒有出現在軍營內的南海軍,此刻說不定就在軍營周圍,甚至是已經佈置好了天羅地網,要將他們這夥馬賊一網打盡。
一夥夥馬賊的撤出軍營猶如原本還洶涌的潮水退去一般,只是在撤退的時候,衆馬賊的秩序就較之先前差了不是一分半分,甚至比一支打了敗仗的潰軍還要不如,爭先恐後的恨不得將身前的同伴一把拉到自己身後,唯恐自己跑在對方身後就會遭了毒手甚至一命嗚呼命喪當場。
在心腹的保護下緩緩撤退,李鬼又不得不將注意力分爲兩部分,一邊注意着四周的黑暗,一邊注意着身後的馬賊們的撤退,雖然手下的秩序讓李鬼又氣又恨,但他還是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時刻注意着周圍可能存在的危急,甚至還要做好隨時應對危急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