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沒有太陽。
武月綾依舊是早起,起來打了一套拳,做做伸展運動,刷個牙。
小春按時端來了一碗麪湯,麪湯裡放了點蔥花,裡面還有一個蛋。
武月綾特別交代過廚房,千萬不要再給我煮一碗手指扣出來的麪皮,要拉,對,把麪糰給我拉細,拉成一條條的,煮麪,還要放蛋。
拿起筷子,終於在唐朝吃出了蘭州拉麪感覺,還有這個湯,是羊肉外加醬料以及辣椒煮成的,帶一點辣味十分的可口。
伺候公主吃完,小春纔回到廚房吃早飯,也是一碗拉麪,不過放得有點久,湯都被吸收了。
吃完早點,小春開始了新的一天,洗衣服,晾衣服,將天賜閣打掃乾淨,除了公主叮囑過不能去的地方之外,全部擦拭打掃一遍,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中午,幫着公主洗菜,炒菜。午餐的食物很豐富,用高壓鍋清酒燉羊肉,然後炒一碗鹹菜炒蛋,之後便是蒸出來的糕點,還有煮出來的清湯。
本來小春最拿手的是肉羹,但是公主不喜歡肉羹,反倒喜歡各種藥材熬出來的清湯,現在做的是雞湯,放了幾種中藥,湯的顏色偏暗黃,經過了幾個多月的適應,小春已經習慣了公主的生活習慣。
中午過去,下午小春與小蜜一起出門,去最近的東市購買一些水果回來,她想到了一道煮梨湯,就選取最好的哀家梨。
當然,除了梨子之外。還有橘子橙子,這些水果來自南方,比平常水果貴一半,是從一家秦記水果鋪中購得,原本可以早點回來,誰知道一個姿色不亞於公主的藍衣女子坐在門前彈起古琴,引得那些書生士族之人前去觀看,順帶買一些水果,這就拖延了下來,直到天色漸暗纔買到水果。
從東市回來,時間靠近了黃昏,天色也微微暗了下來,冬天的氣息總是那麼的沉重。
“蜜姐,那個藍衣女子琴藝可真好,恐怕除了婉兒妹沒人可以比得過了,”小春牽着一頭馬,跟在同樣牽着馬的小蜜身旁。
馬背上的籃子發出碰撞的聲響,小蜜帶着微甜的笑容,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公主府,說道,“那女子好像是叫秦慕羽,那家秦記店鋪似乎是從襄郡來的,可惜那樣一副容顏,卻是商人之女。”
“是啊是啊,可惜了,”小春圓嘟嘟的臉也略顯遺憾,若不是商人之女,身份自然不一樣了。
“咦,小春啊,你看,湖邊是坐着一個孩童嗎?”小蜜停下腳步,視線轉向湖邊,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半個身子確實很像一個孩童。
“小蜜姐,你別嚇我,湖邊怎麼會...”小春看向湖邊,隔得遠看得不是很清晰,那還真有一個孩童坐着的模樣。
兩人對視一眼,都決定過去看看,走近看清之後,那裡確實是一個孩童,便齊齊跑了上去。
小春蹲到這個小孩童的面前,看着這個穿着大人破舊麻衣又茫然無知的孩子,突然感到一陣心疼,急切地抱着孩子問道,“你母親呢?你的家人...”
這個孩童依舊半坐在地上,被抱住後哇地一下哭了起來,手指了指旁邊的水灘邊,“阿孃說下水摸魚給示兒吃,叫示兒不要下水,結果一天都沒有上來,示兒一直在這裡等阿孃,示兒要阿孃不要魚吃。”
聞言,小蜜直接跳下了湖水中,不多時,溼淋淋的小蜜浮了上來,拉出了一具瘦骨嶙峋的屍體。這具屍體腹部腫脹,手裡還緊緊抓着一隻小死魚,正是示兒的孃親。
岸上,示兒抱着屍體喊着孃親別睡了。可是人早已經死了,生命的終結便是永無止境的長眠。
小春在旁邊看着這個懵懂無知的孩童,心中酸意一起,眼眶微熱。
人心都是豆腐做的,所謂的無情都是裝出來的,當你轉身無情的時候心總會刺痛着,即使是不懂世事的孩童也不例外。
示兒似乎明白了什麼,似乎又不明白,他不再哭喊了,靜靜地跪在母親身邊,他認識到了什麼是死亡,什麼是生命的終結!
小春與小蜜決定,這個孩子帶回公主府,他的母親也會在稟報公主後安葬,這大概是最好的選擇了。
公主府,夜,武月綾坐在燭光盈滿的大堂中,聽着墨千斤和墨定坤的稟報。
“公主,那種五個一排,五排一組的東西弄好了,只是不知道公主要這個東西做什麼?”墨千斤保持着恭敬的微笑,右手摸着左手,說道。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武月綾拿着煙花筒看了看,發現做得還不錯的樣子。
“公主,那個,我爹說,您這個東西跟那個小竹管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結構上不同,這種沒有螺紋...”墨定坤還沒說完,就被父親掐了一下。
墨千斤聽到兒子這樣說,有些慌了,他確實是這樣說過,只不過是猜測,而且公主下過命令,不要到處嚼舌根,也不能跟別人交流心得。
武月綾聞言看了看墨千斤,繼續檢查着他們做出來的這幾個煙花筒的結構。
“公主恕罪啊,”墨千斤察覺到有些不對,趕緊跪下來,都是兒子你多嘴!
“有什麼罪?”武月綾對照設計圖看完了這幾個煙花筒,都沒有問題,這兩個人木匠手藝還是可以的。
“小人不該嚼舌根,小人知錯了,”墨千斤也算得上一把年紀了,經歷的事情也比較多,面對皇族的事情也懂得謹慎處理。
“你跟誰嚼舌根了?”武月綾好奇的問了起來。
“我跟我兒子...”
氣氛一陣沉默。
“那就算了,你們倆可以交流心得也可以商量,”武月綾擺了擺手,看着左手摸着右手默不作聲的墨定坤,突然問道,“你們父子倆該不是鬧矛盾了,難怪啊,父子沒有隔夜仇,你們倆還是握手言和吧!”
等他們父子倆握手言和離開後,武月綾才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說這父子倆可真逗,問過監視他們的花楚兒才知道,這倆傢伙,並沒有跟別人泄密過,只是做煙花筒的時候意見不同互掐了幾句,隨後就出現了兒子頂老子的這麼一段事。
同夜,某縣令府中,一個糟老頭子跪坐在榻上,他在這裡坐了許久,送來的飯也沒吃,一杆細細的毛筆擱淺在硯盤上,硯盤中的墨水早就乾涸了。
數根頭髮凌亂地垂落,無風而動,老頭子用指甲掰去書案邊角的木刺頭,沒有胃口地看了看早已經冷掉的飯,他說了,不需要任何人打攪。
地上的幾張草書宣紙飛了起來,落到了門外,有的捲進了冰冷的流水中,有的掛上了樹枝頭。
糟老頭子往硯盤中倒酒水,磨墨,提筆沾墨開寫,狂野的線條猶如羣蛇出洞,席捲在白淨的宣紙上,若不是有人專門研究,恐怕無人認得這是一張辭家遠遊信。
狂舞結束,糟老頭子端起硯盤一口乾,咕嚕幾聲下肚,臉上露出一個享受的表情,把手裡的縣令印往地上一丟。黑色舌頭舔了舔黑嘴脣,嘴巴反而越來越黑。
沒走幾步,又折了回來,把縣令印連着信懸在了大堂之上,去自己的房間打包東西。
這個糟老頭子要離家出走,對,還是騎着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