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州城,戰爭的陰影再一次籠罩到了這個城市,從良覆滅,蘇燦離去,使得這座城市惶惶不可終日,在他們的前方,只有一層屏障,一旦這層屏障被打破,彬州便將失去庇護.
相比於鄂州與湖州,彬州基本上一直處在戰爭的最前沿,前些年因爲朝廷軍隊的強勢,他們還不能感到切膚之痛,但現在,所有人都明白,戰爭離他們不遠了.
州城之中已經有人開始逃亡,通往鄂州與湖州的道路上,馬車絡繹不絕.
有錢人乘車,拉着金銀細軟,沒錢的升斗小民便只能靠着兩隻腳了.
田歸農跨坐在馬上,看着慌亂的人羣離去,不由搖頭嘆息,這便是末日景象吧.
他是去彬州城中運送軍備物資赴萍鄉的,跟着他一齊來的是他麾下的二千部衆,這是他的心腹,也是他部屬之中僅存的泰州老兵了.
田歸農不是去運送軍備物資的,他是去奪彬州城的.
彬州城中現在只有王永富麾下的一個哨,不到一千人的部隊駐防彬州城,另外,權昌斌留下了五百人的親兵保護他的家小,這便是現在彬州城中所有的兵力.以有心算無心,田歸農根本不擔心能不能奪下彬州城,他有點擔心的是韋新能不能順利地發動兵變,畢竟在他麾下,還有一半的將領是權昌斌的部屬以及來自驍衛武衛的軍官,如果他失敗了,自己即便奪下彬州城,可也只會是曇花一現,隨時都有可能被重奪回去.
“田將軍,我們走吧!”在他身邊,他的一個親兵低聲道,此人其實是職方司派駐到田歸農身邊的,一來是監視,二來也是保證田歸農與徵北司的聯繫暢通.田歸農稱他叫尤三,當然,這肯定不是他的真正名字.
“韋新那邊當真沒有問題麼?”田歸農低聲問道.
尤三笑了笑,”田將軍儘可放心,據我所知,發動時刻,郭鋒將軍會親自去韋新將軍哪裡.”
郭鋒,那個鼎鼎大名的人物,田歸農無聲地點了點頭,如果郭鋒親去的話,那就應當沒有問題了.
擡眼望着遠處高大的彬州城,這座城市,如果守衛兵力足夠的話,還當真不好打下來,不過眼下,自己區區兩千人便可以拿下他了.
田歸農甚至能想到,當自己拿下彬州城,宣佈歸順徵北軍之後,萍鄉和天門兩個方向上的那些守軍的絕望.
“我們走!”一拉馬繮,田歸農向着彬州城駛去.
王永貴是王永福的親弟弟,在王永福帶着大部隊隨權昌斌赴萍鄉接替蘇燦離去後空虎的萍鄉之後,他便率一千人留守彬州城,只要前線不出問題,彬州城便是絕對安全的,一千人足夠他保持彬州城最基本的安全了.
但這些天他很忙,壞消息一波一波地傳過來,這其中有真的,也有假的,王永貴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說不得這中間有徵北府職方司的人在裡面推波助瀾,造謠生事,以便使得彬州城人心惶惶,這幾天,城中不時會出現一些暴民生事,要麼就是想去搶糧庫,要麼便是去攻擊一些大戶.他只能帶着士兵疲於奔命地支鎮壓這些暴民.
疲憊地回到留守衙門,只消好好地睡上一覺,一千人要維持這麼大一個城市的治安,以現在的狀況着實太難了一些,好在田歸農就要回來了,他帶了兩千人來,總算可以緩解一下城內的兵力不足問題.讓他在城內多留兩天,幫自己清理一下城內的暴徒然後再走.王永貴作如是想.
外面響起急驟的腳步聲,王永貴眼中露出厭惡的光芒,不用想,又是城中那一塊出問題了,士兵趕着來報喪了,自己屁股都還沒有坐熱乎呢!
“王將軍,田部進城了!”士兵着急忙慌地道.
王永貴一聽之下,不由眉開眼笑,”田歸農來了麼,太好了,我終於可以緩口氣了!”
“王將軍,田部進城之後,便開始接管城防,咱們守城的弟兄稍有不滿,便立即被他們繳了械,現在已經有兩面城門被田部接管了.”報信的士兵有些驚慌.
“你說什麼?”笑容凝結在王啓貴的臉上,”田歸農在接管城防?”
“是,王將軍,我們那兩個城門的弟兄不願配合,已經被繳械了.”
王永貴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兵變!”他失聲驚呼,,彬州城是自己駐守的,田歸農只是負責軍械糧草的轉運,根本無權接管城防,他這麼做只有一人上可能,這傢伙想要兵變,想要把彬州城作爲禮物送給徵北軍,這混帳,他投降了.
“我們快走!”他提起佩刀,飛一般地向着外面跑去.
“王將軍,我們卻哪裡?”
“去權大人府上!”王永貴大呼道.
此時他的頭腦一下子清醒起來,田歸農手上有數千人,而且集結在一處,而自己這一千兵分佈在四門之上,手上只不過一隻二三百人的衛隊,根本不可能扭轉局勢,此時只有權昌斌的府上還有一支五百人的親衛隊,只有去了權府之上,與他們匯合,或者還有逃出彬州城的可能,至於保住彬州城,王永貴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不用想了.
田歸農是權昌斌的老部屬,從泰州一路打過來的,此人不至於趕盡殺絕,也許到了最後關頭,權夫人還是自己的一道保命符.
帶着身邊的二百親兵,王永貴一路向着權昌斌在彬州的府弟狂奔而去.
但他能想到的,作爲準備了很久,各種意外情況都已考慮過的田歸農來說,又如何想不到?在離權府還有一個街道的時候,王啓貴看到了笑眯眯的大鬍子田歸農.
“王將軍,別不無恙呼?”田歸農仰天長笑,在他身後,一排排的士兵嚴陣以待,”我在這裡恭候王將軍多時了,果然不出某家所料,王將軍第一時間就會趕到這裡來.”
“田歸農,你敢背叛權大人?如此忘恩負義,你還有臉做人麼?”王永貴大叫道.
“放你孃的屁,我與權大人之間的事情,豈是你這個傢伙能瞭解的,田某如此做,正是爲了報權大人的恩情,如今局勢之下,權大人如果還不能看清形式,必然是家破人亡的下場,某家這是爲權大人着想.”
“混帳東西,就算你拿下彬州城,土門韋新將軍揮兵前來,轉眼之間便能取了你的性命!”王永貴大罵道.
田歸農長笑不絕,”好教你王將軍知曉,馮將軍與我一般無二,也已經投奔徵北軍了,來人啊,給我誅了此獠.”
一聲吶喊,身後的士兵蜂涌而上.長街之上,頓時陷入到了一片激戰之中.
一個時辰之後,田歸農出現在了權府之外,這裡,上千士兵已經將權府包圍得水泄不通,部將們正在將一團團伏魔弩推到大門口,權府之內還有五百權昌斌的親兵,這些人可是身經百戰的士兵,不是王永富手下的人能比的.
長槍槍着王永貴的人頭,權府之內發出一陣騷動之聲.
“田將軍,是不是馬上發動攻擊?”一名校尉跑了過來.
田歸農看了一眼權府,高門大宅的權府內有這五百士兵防守,真要打,還得費一翻功夫,而且,主要是田歸農不想打,這裡面的人可都是泰州老兄弟,一起並肩殺過來的,十年時間,當年過來的十萬泰州老兵如今所剩已是無幾了.
“且慢,我想與他們談談!”田歸農擺了擺手,”做好進攻準備吧,如果他們頑冥不化,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田歸農策馬緩緩走向權府大門,嗖的一聲,裡面射出一支羽箭,正正的射在田歸農的馬頭之間,那戰馬吃了一驚,向後退了兩步.
“田歸農求見老夫人.”田歸農勒住戰馬,仰頭向內大聲呼喊道.
“田歸農,你還有臉見夫人麼?”內裡傳出一個聲音,”我叔叔必然會將你千刀萬剮的!”
“權睿將軍,時至今日,何必說這些沒用的,田某圍而不打,正是感念這些年來權大人的提拔看顧之情,實話告訴你,此時在土門,韋新將軍也已反正,歸順了徵北軍,南部三州已經是徵北軍囊中之物了,權睿將軍,如果你執迷不悟,刀兵無眼,傷了老夫人,你可擔戴得起麼?放下武器,我田某人保證你等與夫人的安全無虞.你在內也看得清楚,此時已有數十臺牀弩對着你們了,如再遲延,必然是玉石俱焚的結果.”
宅子之內,一片安靜,田歸農卻也有耐心,彬州城此時盡在掌握之中.
片刻之後,大宅子的大門譁然打開,一個穿戴華貴的五十出頭的貴婦人出現在田歸農的面前,正是權昌斌的夫人.左右相持的,卻是兩名頂盔戴甲的武將,正對着田歸農怒目而視.
田歸農翻身下馬,向着老夫人跪拜,”田歸農叩見夫人.”
“不敢!”老夫人冷冷地道:”田將軍已成徵北軍新貴,以後權氏一門還得託庇于田將軍了,但願田將軍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夫人儘管放心.不管是我,還是韋新,都不敢忘了這些年來權大人的提拔之恩!”田歸農道.權家滿門落入自己手中,那麼在萍鄉的權昌斌的抵抗意志也必然會降到最低點,按照徵北軍的計劃,迫降他應該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