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石林。』勃律看着哨騎帶回來的狼狽不堪的覃理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勃律大將軍,您要爲我覃家復仇啊!”覃理豐大哭着拜倒在勃律的面前,花白的山羊鬍子上沾滿了鼻涕眼淚,灰塵滿面的臉龐被淚水衝出一道道的溝槽。
“兩萬覃家軍難道是紙糊的麼?”勃律不可思議地看着覃理豐,“這麼快就被徵北軍打垮了?”
“將軍,徵北軍第五營的主力突然之間便集結出現在平湖,如果不晃覃某走得快,現在只怕已經成了徵北軍的刀下之鬼,勃律大將軍,我們覃家一直爲大元提供糧草,這才惹怒了徵北軍,大元此時不能對我們置之不理啊!”覃理豐號淘着跪倒在勃律面前,“我們覃家算是完了!”
“覃先生請起,覃先生是我們大元的朋友,我們大元自然不會看着朋友受欺負而忍氣吞聲的!”勃律溫言撫慰,“來人啊,請覃先生先下去休息。”
“勃律將軍!”被扶起來的覃理豐可憐巴巴地看着勃律,那眼神,便宛如一支在外受了委屈的寵物狗,期盼着主人能給他出一口氣。
“覃先生請先去休息,此次勃律以爲覃家能堅持一段時間,只帶了五千騎兵出來,後續的援兵此時只怕還纔出延州城,如果真如覃先生所言,徵北軍第五營全軍出動,我這點人手卻是不足,需得等待援兵到來,不過覃先生請放心,我大元必然爲覃先生討回這一個公道。”勃律安慰道。
“那就多謝勃律將軍了!”覃理豐鞠了一躬,步履蹣跚地走出了帳外,一夜一天的馬上疾馳,已幾乎耗盡了他的體力,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被兩名士失夾扶着出了大帳。
“公主當真有先見之明!”勃律嘆道,“如果不是公主命令,我僅帶五千騎兵前往覃家莊,非得大敗虧輸不可!”勃律慶幸不已,但現在已經不同了,延州城裡的一萬五千騎兵已經出發,而公主所率領的扎爾郝兀惕部一萬騎兵也將隨後趕到,在平湖,大元集結了三萬騎兵,而對面的徵北軍第五營只有二萬餘人,而且主將亦已陣亡,這是一個重大利好消息,如果能將第五營擊敗殲滅,那麼延州將穩如泰山,穩定了延州防線,爲公主接下來的大事將打好一個重要的基礎。
“早知道覃家這麼不經打,當年我們就應該出兵滅了他們,直接將平湖納入我們的統治之下!”一名蒙將嘆息道。“可惜了覃家這些年來聚斂的財富,便宜了徵北軍!”
勃律搖搖頭,“不要以爲別人能吃下去的果子我們也能輕鬆地吃下去,覃家聚在覃家莊中,我們騎兵想要攻打那種堅固的堡壘,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而徵北軍本來就擅長城池攻防,與我們是不同的。”
“那將軍,現在怎麼辦?是繼續前進還是留守待援?”另一名蒙將問道。
勃律思考片刻,“徵北軍剛剛打下覃家莊,那裡的財富足夠讓他們欣喜若狂,如果我們此時快速出擊,說不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哪怕不能消滅他們,但重重地嘶咬他們一口也是不錯的。傳我的命令,全軍拔營,立刻出發。勃兒齊,你帶一隊人馬,護送覃理豐往後,將他交給雅爾丹公主。”
一名蒙將應聲而出,“是,將軍!”
五千蒙元騎兵旋即拔營,煙塵滾滾,向着平湖覃家莊方向急馳而來。
吳凡心中猶如千萬條蟲蟻在啃咬,滿腦子裡都是痛悔,當初,自己爲什麼要心軟,爲什麼不舉起鋼刀,將那些人盡數驅散,下意識中,他將李富貴的死因歸咎到了自己的頭上,卻沒有想過,如果當時他不立即離去,他的兩百騎兵陷入到如此之衆的人潮當中,最終的結果和李富貴不會有什麼兩樣。
從雲昭那裡接過了追擊覃理豐的命令,吳凡立即便踏上了征途,抓住覃理豐,將他千刀萬剮,也許會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一些。
“吳將軍,你看!”一名親兵指着前方,那裡,有兩三騎正打馬狂奔而來,看服飾,卻是第五營的哨騎。
“迎上去,出了什麼事了?”吳凡縱馬向前。
遠處奔來的吸騎也看到了他們,不停地向他們揮着手,嘴裡大叫大嚷着,神色之間,似乎十分張惶。
“他經叫什麼?”吳凡側臉問身邊的士兵。
“他好像在喊,快跑!”士兵有些遲疑地道。
“快跑?”吳凡心中一震,出了什麼事情竟然讓哨騎如此驚慌失措?
但馬上,他就明白了,在視野的盡頭,滾滾騎兵浪潮正緊緊地隨着那數名哨騎追來,飄揚的旗幟表明了他們的身份。駐守延州城的蒙軍騎兵,勃律的軍隊。
看騎兵規模,只怕有數千人之衆。
“撤退!”吳凡大驚,撥轉馬頭,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覃家莊,第五營的士兵正在清理戰果,原地修整,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之下,如果讓勃律的騎兵殺到,那絕對是災難性的後果。
“快走,回去報信!”吳凡打馬狂奔。
身後的蒙軍顯然比他們要更快,看着愈來愈接近的蒙軍,吳凡一咬牙,對着身邊的親兵道:“你,馬上回去向都督通報蒙騎來襲的情報!”
“將軍,那您呢?”一邊打馬狂奔,一邊問道。
“沒辦法,我帶其它人衝回去,阻他們一阻!”吳凡道。
親兵大驚,“將軍,我們只有一百多人,對手幾千騎,衝過去,浪花兒也濺不起來一點,就沒了,不能去!”
“我必須去,那怕爲你多爭取一點時間也是好的。早一點回去,第五營便早一點準備,我們只要列好戰爭,或者退到覃家莊中,就足以讓蒙軍無可奈何,如何讓他們追着我們的尾馬到了覃家莊,那可就完了!快走。”
被吳凡一鞭子抽到馬股上的親兵,箭一般地向前竄去,吳凡卻已是勒停了馬匹,掉轉了馬身。“弟兄們,爲了都督!”吳凡抽出了馬刀,仰天嗥叫。
“爲了都督!”一百餘騎兵齊聲大喝,嗆嗆之聲不絕於耳,馬刀已是高高揚起。
“將軍!”身後傳來大叫之聲,“混蛋,怎麼還不走?”但就是這一回頭,吳凡卻是驚喜交加,在他的視野當中,另一股騎兵正風馳電摯而來,旗幟飄揚,正是第五營的騎兵。
“都督來了!”親兵興奮地指着遠處的騎兵。
“我們走!”撥轉馬頭,吳凡迎向雲昭的騎兵大隊,這一下雖然沒有與敵正式交手,但卻是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吳凡明白,如果雲昭再晚來片刻,自己衝向了蒙軍大隊之後,只怕連骨頭都會被敵騎踩踏成碎片。
距雲昭大隊還有一箭之地,吳凡再一次掉轉了馬頭,一百餘名騎兵在此時,已經成了雲昭騎兵隊伍的箭頭人物。
“殺!”吳凡大聲高呼。
“殺!”百餘名騎兵齊聲拔刀呼應。
“殺!”身後應和的是第五營隨雲昭而來的近三千騎兵。
雲昭看着遠處滾滾而來的蒙騎,眼中閃爍着冷凜的殺意,看到他們,雲昭便明白,覃理豐恐怕一時之間是抓不着了,蒙軍來得好快,可惜,自己留了近兩千騎兵給姚長坤,否則今日這一戰,便可大佔上風。
“李將軍的英靈在天上看着你們!”雲昭一撐身子,雙足穩穩地站在奔馳的駿馬之上,易水寒在空中映照着日光,光芒四射。“第五營的勇士們,衝啊,爲李將軍報仇!”
“爲了李將軍!”一名騎兵軍官聲嘶力竭地吼道。
“爲了李將軍!”數千騎兵的吼叫幾讓天地失色。
勃律只是想去襲擊剛剛佔領了覃家莊的徵北軍步卒,存心想佔便宜的他,萬萬沒有想到雲昭因爲對覃理豐的無比痛恨而親率騎兵銜尾追來,此時兩軍狹路相逢,雙方都沒有想到,卻又避無可避,退無可退,除了硬碰硬的打上一仗,竟是毫無半點退路可走。
“勃律將軍,雲昭!”身邊,一名將軍驚呼道。
“雲昭怎麼會在這裡?”勃律大驚,大漠黑煞的威名,足以讓任何一名蒙人將領聞之失色。
“那個站在馬上的!”蒙人將領手指着遠處,那個身披黑甲,手執黑刀的徵北軍將領,除了沒有那匹大黑馬。
勃律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忽地涌起一股不祥的兆頭。
猶如兩股怒潮狠狠地撞擊到了一起,兩方超過八千騎鐵騎殺到了一起。
兩股軍隊都是勞師遠征,都不在全盛狀態之下,此時的狹路相逢誰都沒有想到,正應了一句老話,狹路相逢,勇者勝。第五營騎兵因爲李富貴的陣亡而積蓄的怒力,怨氣,哀傷在此一刻砰然迸發了出來,心中報仇的執念掩過了身體上的疲憊,手舞鋼刀,大呼酣戰,雲昭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在鷹嘴巖充當錐形箭頭的時刻,易水寒左劈右砍,帶着他的親衛騎兵勢如破竹,深深地嵌進了勃律的軍陣,向着勃律高高飄揚的中軍旗殺了過去。
看着雙方甫一接觸,人數上佔了上風的己方部隊卻被對方殺得人仰馬翻,整個軍陣幾乎要被對手切成兩半,勃律終於喪失了對戰的勇氣,在雲昭的面前,塔塔兒,扎兒赤兀惕,大帳兵無不鎩羽而歸,何論他乎?他當即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隨着主將旗的後移,蒙軍頓時作了鳥獸散,各自打馬向回飛奔。第五營騎兵縱馬狂追,戰場之下,除了喊殺聲,便是羽箭破空的啉啉之聲。這場遭遇戰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是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