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揮了揮手,吳凡走到牆邊,霍地拉開牆上的幕布,一副巨大的地圖出現在衆人的眼前,上面用炭筆清晰地描繪着敵我雙方的態勢對比,特意用紅線描出來的地段則是現在徵北軍聚集的地方.
“以霍城爲中心,以棋盤溝,日月坪,花橋場爲線,我們將聚集盧城營,安慶營,磐石營,以及第六,第七營,騎兵營等主力戰營共計十萬人,在這百餘里的戰線之上,作出攻擊的姿態.”雲昭的視線緩緩掃過衆將.
“大家都記清楚了,這是佯攻,但也不是佯攻,我們首要的目的是將蒙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這條戰線之上.”雲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雅爾丹當真已對我們的計劃有應對預案,那麼這一場逼迫便是佯攻.最大的作用便是將林牙,以及雅爾丹的後續軍馬牢牢地粘在這條戰線之上.”
“如果蒙元根本無力應對我們的大規模進逼,那麼,佯攻便會轉化爲實質上的攻擊,擊潰林牙的主力!”雲昭目光炯炯地看着衆人,”這一仗,我來親自指揮!”
“如果霍城這一戰是佯攻的話,那麼我們的主攻方向在哪裡,真實目標是那一個?”孟姚擡頭看着地圖,在一個個目標之中選擇着有可能的攻擊點.
“玉門關!”雲昭的手指重重戳在一個點上,”拿下玉門關,我要切斷大漠與燕京之間的聯繫.然後兵出盧城,切斷蒙軍的最後一塊糧食來源地,斬斷他們的戰馬來源,將他們團團包圍在潭州,交州,合州,泰州.組建騎兵軍團,兵出大漠,直搗他們的老巢.”
孟姚雙眼發光,”末將願爲先鋒,兵出玉門關,收復盧城.”
蘇定方,胡澤華一躍而起,”末將願爲先鋒!”
雲昭一笑搖頭:”先前就說了,你們的任務是在霍城沿線作佯攻,吸引敵人主力,你們是不能離開的.”
孟姚大急,”都督,末將一向的心願便是打回盧城,收復失地,請都督成全!”他卟嗵一聲跪倒在地,叩頭道:”請都督成全!”
蘇定方胡澤華亦不甘落後於孟姚:”都督,嶽將軍陵寢至今仍在關外,請將軍允我等出兵關外,收復盧城,安慶.”
“你們都去不得!”雲昭轉身坐回到大案之後,”蒙軍不乏英明之士,雅爾丹更是老謀深算,盧城營,安慶營,磐石營都是我軍主力戰營,聲名在外,這一場大戰之中,你們若是不出現在霍城戰場之上,勢必會引起雅爾丹的疑心,以她的精明,焉會想不到你們不出現,定然有別的重大任務,在這個關頭,我焉有將你們棄之不用的道理?”
“這一次難道我們就只能成爲引誘敵人注意的誘餌麼?”孟姚不甘心地大叫道.
“在霍城的進攻隨時有可能由佯攻轉化爲強攻,怎麼說你們只能是誘餌?”雲昭沉下臉來,”我們所有人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最後打垮蒙人,爲了這個大目標,我們每一支部隊,每一個人都要服從大局,而不能只盤算着自己的那一點小九九,你們所有人都記好了,完成了大目標,你們自己的小目標亦都同時完成了.”
看到雲昭已經有些怒意,孟姚等人頹然起身坐下,”那都督,這一次主攻玉門關的是那一支部隊?”
雲昭的目光看向大廳遠處的兩名將領:”石敢當,萬世昌!”
石敢當與萬世昌在這濟濟一堂的將領之中,資歷最低,坐得離雲昭也更遠,兩人從來沒有想到這件事與兩人有什麼關係,因爲很明顯,利用十多萬人的大軍團作掩護的情況下,任何一軍出兵玉門關,都起碼有着八九成的成功希望,換而言之,這是一個輕易拿取大功勞的機會,以兩人的資歷,這樣的好事自然輪不到兩人,所以,兩人也從來沒有抱什麼希望,聽到雲昭突然點到兩人的名字,兩人都是嚇了一跳,從座位之上一彈而起,”末將在!”兩人對望了一眼,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石敢當,你當年在司馬仁部下之時,駐紮在玉門關多年,對那裡的山山水水熟悉得很吧?”雲昭笑道.
石敢當強行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大聲道:”是的,都督,末將當年駐守玉門關有近十年,不是末將誇口,玉門關的城牆哪裡有一個豁口,哪裡有一個狗洞,護城河那裡最淺,那裡最深,末將都是一清二楚.”
“很好,現在玉門關駐紮有蒙人一個千人隊,另外就是韓仲訓練的步卒五千人,你有把握拿下麼?”
“末將有!”石敢當挺起胸膛,”如不能一鼓而下玉門關,末將提頭來見!”
雲昭擺擺手,”你說得對,這一次我們十餘萬大軍爲你作掩護,我更是親自上陣吸引對手的注意力,你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如不能一鼓而下玉門關的話,的確該砍了自己的腦袋.”
石敢當臉上微微變色.
“你所統率的第八營現在兵力八千人,萬世昌的預備營有兵力一萬人,兩營合編成一個戰營,由你任營將,萬世昌任副將,主攻玉門關!”
石敢當與萬世昌兩人齊齊彎腰領命.
“周衛鋒,所有軍械,優先分配給第八營!”
“是,都督!”
“各級地方官,竭盡全力支援前方作戰,這一次我們的目標雖然是玉門關,但不排除隨時會演變成一場全方位的大戰,只要蒙元應對失當,我們有機可乘,徵北軍便會毫不猶豫地發動最大規模的攻勢,所以,民夫徵集,糧草徵收,地方治安,都要從這些方面去考慮.”雲昭掃過廳內衆人,”大家各安其事,準備戰鬥吧!”
嘩啦一聲,大廳之內,所有人都霍然起立,”謹遵都督之命!”
決議既已形成,便將毫無折扣地去完成.這是徵北軍一向的傳統,所有的爭議此時都要放到一邊,興靈,徵北軍這個戰鬥機器的核心,隆隆運轉起來,並開始向着他所統轄的區域之內輻射開去.
燕京城內,人喊馬嘶,巴魯圖大隊人馬在司馬仁的接應之下,順利進城,烏力其猝不及防,短短的時間之內,便已經遭受重大損失,佈署於城內的各部被巴魯圖一一圍殲,只剩下烏力其率領着其最後的核心戰力約三千人被圍困於皇城外的街區.城內狹窄,不利驅策戰馬奔馳,戰鬥更像是一些騎在馬上的步卒在戰鬥,數千騎兵擠在街道之上,頑抗地抵擋着對手的進攻.
內城早已被攻破,在他們的身後,是緊閉的皇城大門,城上隱約可見閃爍着的弩箭寒光,札木合等諸將冷眼旁觀着皇城外的這一場屠殺.
沒有聲勸降,也沒有人投降,蒙人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內鬥,比起與外敵的戰鬥,蒙族的內鬥可能更爲殘酷,慘烈,失敗者不僅僅是身死敗亡的問題,而是舉族滅亡的大事.
一架架牀弩被擡了過業,街邊屋頂上,開始站滿了弓箭手,隨着一聲令下,呼嘯着的牀弩輕易地撕破擠攘在一起的人馬血肉,兩邊屋頂之上箭如雨下,每一箭,幾乎都會帶走一條人命.
戰士開始一一倒下,人數越來越少,終於,在距離皇城不遠的地方,只餘下了數百人舉着盾牌,緊緊地聚集在一起,在他們的中間,是滿面血污的烏力其,而在這些盾牌手的前方,失去一支手臂的黃臺吉早已躺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插滿了箭矢,活似一支大號的刺蝟.
牀弩停止了射擊,弓箭手蓄勢待發,巴魯圖自陣中躍馬而出,遙看着窮途末路的烏力其,滿臉皆是不屑之色,”烏力其,放下武器,向我投降,我可以允許你成爲我的奴隸.”
烏力其重重地呸了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巴魯圖,成王敗寇,何需多言,但有一事我得說明,你兒子鐵尼格不是我殺的!”
巴魯圖冷冷一笑,”事到如今,誰殺得鐵尼格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他們和你,都得死!”
烏力其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再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皇城大門和城頭之上嚴陣以待的士兵,忽地醒悟過來,他仰天大笑,”原來如此,你要的不僅是我的命,你還想要大元的皇帝寶座,很好,很好,巴魯圖,我在地獄裡等着你.你得意不了多長時間!”
“是嗎?咱們走着瞧!”巴魯圖哈哈一笑,笑聲斂去,猛地喝道:”放箭!”
高舉的盾牌可以擋住羽箭,但卻無法擋住牀弩,巨大的牀弩呼嘯着撕開盾牌的防守,撕開士兵的血肉,羽箭趁隙而入,將士兵一一射倒.
片刻功夫,前方再無站着的活人.看着緊閉的皇城大門,巴魯圖面無表情,”進攻,破門!殺光所有人!”
皇城之上,札森合冷眼看着烏力其及其部衆一一倒在如雨的利箭之中,看着塔塔兒部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向皇城,他提起了手中的強弓,張弓搭箭,手鬆弦響,一名士兵應弦而倒.
“輪到我們了,弟兄們,戰鬥吧!”
揮手如彈琵琶,羽箭流星一般地從手中飛出,每一箭出,必有一人斃命於地.聲聲吶喊之中,三千象山府兵與一千皇宮侍衛出現在皇城城頭.三千象山府兵爲守城主力,一千皇城侍衛作爲機動部隊,遊走於城牆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