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蒙人居於大漠,缺水缺糧缺衣,好像什麼都缺,資源的稀缺讓他們困守大漠,雖然有過數次有雄才大略者一統大漠,國勢見漲之後,便謀求更大的發展,但在面對什麼都不缺的中原帝國之時,無數次的入侵最後都以慘敗告終,這讓蒙族的有識之士開始思考,怎樣才能在某一天,能夠成功地入主那個什麼都不缺的地方,一舉解決蒙人的生存危機。他們從不懷疑自己的武勇,相對於中原那個帝國的士兵,蒙人的士兵更有犧牲精神,也更爲強大,但是,他們卻始終無法戰勝那些他們所瞧不起的人,便是因爲對手有充足的資源,而充足的資源又帶來了充足的人手。在現在的大越,那些富庶的州里面,有的一個州的人口就超過了整個蒙族人的總和。
所以,他們必須擁有豐富的資源,才能一舉擊潰這個看起來強大的帝國。莫勒無疑便是這些有識之士中的一個,十年以前,他便隱姓埋名,潛入到了大越,先用了一兩年的時間熟悉大越的風土人情,生活習慣,精心爲自己編制了一個假的真身份,他甚至娶了一個大越女人做老婆,生了好幾個孩子。然後,他纔開始真正的行動起來,十年過去,他成爲了大越最爲有名的皮貨商,他的皮貨商行遍及大越各地,便是在上京,最有名的皮貨商行亦是他的,宮裡上至皇帝,下到妃嬪,在越冬之際,無一不是穿着出自他商行裡的珍貴皮毛。
他放下了他在蒙族科爾沁部的高貴身份,甘心成爲了一個在大越地位低賤的商人,十年裡,他聚斂了大量的財富,而這些財富一直在變成戰爭資源悄悄地流向大漠,更爲重要的是,隨着他的皮貨商行在全大越的擴張,他用心編織的那張情報網也隨即擴張到了整個大越。
他蒐集繪製大越各州的地理圖紙,蒐集大越的風土人情,蒐集官員的隱私,蒐集大越的各種各樣的情報,政治,經濟等無所不包。他用十年的時間,替蒙人在大越編制了一張網。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脫裡怎麼能不衷心地致敬,作爲雅爾丹的侍衛首領,脫裡知道有莫勒這樣一個大人物的存在,也知道這是蒙族一個極爲了不起的人物,但他怎麼也不能將那樣一位蒙人的英雄與眼前這位平素見人就彎腰,笑得如同一朵花兒,說着讓人噁心的要吐的話的商人聯繫起來,看着莫勒平靜之中帶着些激動的神色,脫裡渾身都激動起來,拿下大越,入主中原,這纔是蒙人想要的。
外面五更梆子響起,莫勒淡淡地道:“要開始了,脫裡,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十年了,現在的我,習慣了拿銀子開路,已經拿不動刀,拉不開弓了。”
脫裡深深地彎下腰去,恭敬地道:“大人,您所做的,比我們要重要一百倍,一千倍,剩下這些體力活兒,就讓我們這些粗人去幹吧,您,靜候佳音即可。”
脫裡站直身子時,整個地面突然微微地顫抖起來,似乎有雷聲隱隱從天邊傳來。
“開始了!”莫勒握緊了拳頭。
“開始了!”脫裡拔出了馬刀,倉房裡,三百名蒙軍霍地站了起來,雪亮的馬刀幾乎在同時出鞘。
司馬耽是今天的值夜將領,作爲一個經過世家那種嚴格的系統培養出來的子弟,雖然他也聲色犬馬,在沒有公事之際便會出去花天酒地,紈絝一番,但真正做起事來,卻也是一絲不苟的。第一營是盧城邊軍的軍魂,軍紀極嚴,來到第一營擔任哨將之後,不自覺之間,他也受到了這種情緒的感染,嚴格地執行着值夜哨將每一個更次便要巡邏一翻的條例,確保在城牆之上,每一個崗位上士兵們都在屬盡職守。
五更梆子響這時,雖然睡眼惺忪,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提着佩刀出來巡視,剛剛走出小息的城樓,便感覺到了城牆在微微顫動,天邊似首有隱隱滾雷傳來。
詫異地看向天空,空中仍是星光點點,並沒有一絲一毫要下雨的跡象,司馬耽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沒有經過與蒙人大規模戰爭的缺點在這一刻暴露無遺,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敲響警鐘,反而是奔到了城牆邊上,略有些驚訝地看着滾雷隱隱傳來的方向。
直到一位身着淺青色仁勇校尉服色的低級軍官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司馬耽才意識到什麼。
“將軍,將軍,敵襲,大股敵騎來襲,警鐘!”這位仁勇校尉臉色發白,他是一位老兵了,從天邊傳來的滾雷聲響,從城牆顫抖的幅度,全大致判斷出這一次的敵襲的規模,心中的預判讓他心驚膽戰,這不是小規模的騷攏,而是大規模的集團作戰。
“你不會搞錯?”司馬耽傻傻地問了一句,他還有些不信。
仁勇校尉已經顧不得與這位年青的上司多話了,一路瘋跑向城樓,掄起一杆圓木,用力地撞向高懸在城樓之上的警鐘。
“當,當,當!”警鐘聲頃刻之間便在盧城上空迴盪。
但這鐘聲只響了三記,來自城牆之下陰暗之處的一枚羽箭便讓這位仁勇校尉永遠地倒了下去。
看到仁勇校尉中箭身亡,司馬耽這才徹底地反映了過來,敵襲,而且城裡還有內鬼。急步跑上城樓,撿起帶着仁勇校尉血跡的木棍,他猛力地再一次敲響警鐘。
嗖的一聲,又是一支羽箭飛來,司馬耽猛地側身,噹的一聲,這一箭便射在了鐘上。
“來人,來人,城裡有內鬼,守住城門,防止內鬼攻佔城門!”一邊用力敲着鍾,司馬耽一邊大聲地下達着命令,隨着鐘聲的敲響,值勤的一哨所有士兵都從藏兵樓,藏兵洞中奔跑出來,一部衝向城門,另一部則迅速地推出一架架牀弩,將一捆捆箭支,擂木,滾石拖到城牆邊,第一營的訓練有素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司馬耽此時忙着敲鐘,而忘記了他作爲一名哨將的職責,但他所帶領的第一哨仍然在低層軍官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戰前的準備。
他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南城門之下,一座幽暗的倉房裡,竟然藏着多達三百人的精銳的大帳兵,而這一失誤,便註定了盧城的結局。
姚猛三更過後纔回到家中,洗漱一番,又與好些天沒見面的妻子親熱溫存了一番,這才沉沉睡去,剛剛睡沉,刺耳的警鐘聲便將他從夢中驚醒,軍人的習慣讓他一躍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套上盔甲,取下牆上的佩刀,便向房外衝去。
“相公!”牀上的妻子驚惶地坐了起來,看着姚猛。
“沒事,我去去就回!”姚猛安慰了他一句,便衝出了房門,院子裡,親兵們也已經驚起,衣衫不整的他們牽來了姚猛的戰馬,姚猛跨上馬便向着敲響警鐘的南門奔去。
“你,馬上去軍營傳我命令,第一營全體上城,準備戰鬥!”他回身向一名騎在馬上的親兵大聲喝道。
“是!”那名親兵打馬而去。
王敏的家離城牆並不遠,自從被奪權架空以來,王敏便有了失眠了習慣,五更天,他剛剛有了一點點睡意的時候,地面微微的顫抖和天邊隱隱的滾雷讓他陡地清醒了過來,多年的軍隊生涯和戰鬥經驗讓他瞬息之間便明白了這代表着什麼。
糟了!王敏在心中大叫一聲,司馬瑞帶着除了第一營所有的軍隊出城作訓,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蒙人便抓住了這個機會來了,如果說這其中沒有內鬼從中策應,他是絕對不信的。大叫一聲,他匆忙地套上了掛在牆上,已經沾滿了灰的盔甲,提起佩刀,便衝出了房門。
與王敏一樣,他的親兵也是經驗豐富,在第一時間已經爬了起來,準備好了戰馬,一行四五人急急地衝向街道,而就在這個時候,警鐘之聲響了起來。
雷聲愈來愈響,此時,天邊已是微微露出曙光,眼尖的人便可以透過清晨那一層極薄的白霧,看到在曙光出現的地平線上,一大段黑色正在迅速移動。
“蒙騎!”城樓之上,發出一聲吶喊。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脫裡的三百大帳兵從離城門只有三百米的地方衝了出來,揮舞着馬刀,張弓搭箭,潮水一般地涌向城門。
他們迎頭與第一哨下來守護城門的士兵撞上。
第一哨錯誤地判斷了形式,雖然發現有內鬼,但也以爲只是個別現像,那裡能想象在城內,就在離城門這麼近的地方,居然隱藏着一支正規的多達數百人的蒙人軍隊,而且還是精銳之極的大帳兵。
雙方在交接的一瞬間,第一哨的士兵便吃了大虧,被這些大帳兵搶進隊伍行列之中,手持長矛的他們遠不是這些手握馬刀的蒙軍的隊手,頃刻之間,便被放倒了數十人,蒙人搶進了城門洞子裡,脫裡雙手握刀,噹噹噹連着十幾下,便將粗大的木拴砍斷,數名蒙人立刻奔了上去,將沉重的大門緩緩推開,盧城,向着遠處奔來的蒙軍大股騎兵敞開了大門。
“守住城門!”脫裡大聲喊叫着。
“第一哨,將城門給我奪回來!”司馬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大門洞開,蒙軍騎兵衝進城來,那對於盧城來說,就是一場災難。他拔出佩刀,三步並作兩步,衝下了城樓,衝向了城門,在他身後,第一哨的士兵吶喊着緊隨着他衝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