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比試
長安,新羅館。
大阿餐金春風覺得很奇怪。
幾個月過去了,聖祖皇姑從來不露面,只是在屋中看書,偶爾發發小脾氣。
若不是聖祖皇姑不可能接觸到貓狗之類的動物,金春風幾乎要懷疑是不是得了恐水症。
每次打算拜會聖祖皇姑,她的貼身女官金祺善總會以不能朝聖、聖祖皇姑心情不佳爲由搪塞過去。
短時間倒沒什麼,時間長了,金春風難免有點慌。
送去給聖祖皇姑的飯菜看不出什麼端倪——畢竟,有些女孩子吃得比貓都少,甚至有些能用箸數着飯粒吃。
想接近聖祖皇姑的房間是不可能的,那些侍衛又不是吃乾飯的。
強行面見的話,近乎於公然翻臉,責任金春風擔不起。
不面見的話,金春風自己又不安心。
再一次上鴻臚寺,碰了一鼻子灰,金春風藉機求見聖祖皇姑,向她請示後面該怎麼做。
這一次,聖祖皇姑沒有拒絕,而是讓侍衛宣金春風進屋。
聖祖皇姑坐的位置有點暗,再戴上羃籬,越發沒法看清容顏了。
身材沒問題,服飾沒問題,聲音沒問題,雍容的姿態也沒問題。
其他的,金春風也不敢再思量了,畢竟旁邊那些手扶刀柄、虎視眈眈的侍衛不是鬧着玩的,一言不合就有可能人頭搬家。
“大唐截止現在仍沒有讓聖祖皇姑朝聖的打算,臣下特來請示聖祖皇姑,是迴轉新羅,還是繼續等待。畢竟,半年多的時光過去了。”
金春風恭謹的態度,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繼續等,要讓大唐看到新羅的誠意。”聖祖皇姑的聲音略爲低沉。
“臣下領命。”金春風退下,終於釋懷。
聖祖皇姑不是好好的麼?瞎操心!
金春風退走,侍衛退出,聖祖皇姑一改之前的優雅,迅速將門閂上,長長地吐了口氣,摘下羃籬,脫去華袍,露出金祺善那略帶頑皮的面容。
從小到大,因爲身材相似,金祺善還會口技,學金德曼的聲音足以亂真,所以,都是金祺善在宮中冒充金德曼,而金德曼溜出宮玩耍。
應對剛纔這種小場面,金祺善已經駕輕就熟了。
……
許國公府。
外頭沒任何異常,只有後宅動靜略大。
三名趁夜進入許國公府的產婆輪番進出,府上爲數不多的丫鬟被主母派到這邊侍候。
燒水、洗紗布、進去幫忙,忙得一塌糊塗。
低低的呻吟,強忍的勁頭,讓產婆們都讚歎不已。
只有高士廉夫婦心知肚明,金德曼之所以會強忍,是不想把動靜弄得太大,免得引人懷疑! ◆ tt kan◆ C〇
嬰兒的啼哭聲傳出,高士廉的心依舊懸着,直到產婆來報“母子平安”,高士廉才鬆了口氣。
產婆每人十貫的打賞,丫鬟每人五百錢的打賞,要求只有一個,保密!
以高士廉的權勢,即便不說也沒人敢亂嚼舌頭,何況還給了錢。
高士廉不便入產房探視,自然是他婆姨進去。
“呀,這小人兒,真可愛!兒媳婦,辛苦了,他的名字取了沒有?”
剛出生的娃兒,皺巴巴的,怎麼個可愛法?無非是這婆姨第一次見親孫子,心情激動了。
至於問名字,那就是說話的藝術。
其實,這就是在隱晦的詢問,娃兒是跟誰姓,延續哪頭的血脈。
高家如今地位尊崇,難道金德曼又差了?
一個處理不好,妥妥的家庭矛盾大爆發。
金德曼虛弱的躺在牀上,寵溺的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娃兒:“公公是飽學之士,取名之事便請公公費心。”
“如此,便取名高璇罷。璇者,美玉也,君子當如玉。”高士廉隔屋對話。
“謝公公賜名。高璇,小高璇。”金德曼雙喜中帶着一絲憂傷。
自己的親骨肉,卻因爲新羅那詭異的氣氛,不敢帶在身邊撫養,只能骨肉分離。
“阿耶,聽說嫂嫂生了?”髫稚的高真行歡快的蹦過來。
高士廉蹲下去,撫着高真行的肩頭:“是呀,你的侄兒名字喚作高璇,要進去看他的話,洗淨手,不能大聲說話,免得嚇到他。”
高真行依言洗手,然後輕手軟腳的進屋。
“嫂嫂,高璇怎麼還沒睜開眼睛呀?”高真行小聲問道。
“因爲他剛剛生出來,還沒力氣睜眼睛呀。明日,他就能開眼了。”金德曼微笑着解釋。
這不是後世那激素橫行的時代,嬰兒自然也不能如後世般當天就開眼。
休養了幾日,高府請的乳孃到位,金德曼便要離去。
“月子都沒有坐完,現在出去,以後會落下病根的!”婆婆憂心忡忡地說。
高士廉嘆了口氣。
攔不住的。
金德曼藏身於高府半年多,全憑女官金祺善一人支撐,遊走在露餡的邊緣已經很久了,再不露臉,怕要出問題了。
王惡在鴻臚寺召見金春風,商議朝聖之事。
在金祺善及侍衛的掩護下,金德曼進了新羅館。
接下來的朝聖,就簡單多了。
賜柱國,封樂浪郡公、新羅王。
有了這一層保護傘在身,誰想對金德曼不利,自己先掂量掂量。
……
王惡折騰完火炮,料理完高履行的餿事,等着王玄策入職,回小王莊帶了一羣學子進長安。
“聽說了嗎?小王莊學院的學子要入仕了!”
“憑甚?一無舉薦,二無科舉,他們怎麼就能入仕?”
就連一些國子監的監生也嗤之以鼻:“小王莊學院?區區野雞學院,不以經義爲主,反倒是弄些花裡胡哨的雜學,也配出仕?”
吏部內,高士廉召集各部、寺與雍州府、長安縣、萬年縣的主管齊聚,看王惡與那幫學子表現。
王惡信心滿滿。
當一個月的算盤培訓是白辛苦麼?
什麼鳳凰展翅、獅子滾繡球,那都是白練的麼?
順帶,借貨記賬法也改頭換面,以收付記賬法的名義出現,原理卻是借貨記賬法的底子。
一聲令下,二十個學子,每人拿出一把精巧的算盤擺到桌上。
與世面上的算盤不同,這算盤是十五檔,橫樑上的珠子上一下四,不是常見的上二下五,且比世面上的算盤小了許多。
考慮到許多學生自身資質不如王大妹、薛磐那般突出,增加一門手藝可以讓他們加強就業概率,王惡才逼着他們練了這本事。
許多人把目光移向了民部侍郎。
高士廉雖然是檢校民部尚書,但民部的具體事務,基本是侍郎在掌管了。
“既然你們露出算盤了,那就與民部度支署的判官一較高下吧!”民部侍郎張行成擊掌。“判官尤巧手,民部算盤第一高手,你們同時聽本官號令。”
尤巧手手指細長,確實更適合玩算盤。
那個霸道的大算盤擺上桌,尤巧手做好準備的姿勢,學子們也清了算盤。
“加百子!”張行成喝道。
所謂的加百子,是從一加到一百。
在沒有高斯求和公式出現之前,加百子無疑是一道比較困難的題。
手指翻飛,算珠上下撥拉。
尤巧手全力以赴,到最後塵埃落定,得意地挑了一下眉。
今日的狀態很好,想來應該能讓這幫年輕人見識一下術有專攻吧。
轉頭看了一眼,尤巧手愣住了。
看那幫學子的模樣,一個個氣定神閒的,儼然是早就出了結果。
難以置信!
竟然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被打敗了!
王惡得意地哼哼,這些都是通過後世珠算四級水平測試的學生,就你那珠算六級的速度,哪一個不能吊打你?
“五千零五十……”
“五千零五十……”
一名小吏挨個的走過去,報着每個人的得數。
全對。
一幫的主官眼睛都有些閃亮。
不是隻有民部才需要精通算數的人才,各衙內部也有錢糧、材料的核算啊!
尤其是工部,這樣的需求就僅次於民部。
尤巧手有些惱。
八十老孃倒繃孩兒,栽了啊!
不過,就是算盤打得快而已,有甚麼了不起的?
尤巧手從袖中抽出一本賬簿:“這是額家親戚開店的流水,他總說感覺有問題,你們誰算一算?”
王惡輕咳了一聲:“都坐開些,輪流覈算,把自己的答案寫紙上,不許交頭接耳。”
尤巧手自信滿滿。
當初自己接手這賬簿,看了三日纔看出問題所在,倒不信這幫娃兒能比自己厲害!
尤巧手看到,第一個學生在紙上寫寫畫畫,雙手在算盤上揮舞。
竟然是左右開弓!
好吧,就憑這一手,自己之前的加百子輸得不冤。
就是明算科的貢士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尤巧手到現在也只會單手打算盤。
兩刻鐘時間,第一個學子已經交上答案,賬簿順位移交下去了。
好快!
不管他們能不能看破賬簿中的陷阱,就這一手速度,尤巧手就算服氣。
讓尤巧手難以置信的是,學子們的速度或有快慢,但差距並不大,基本在兩刻鐘左右交出了答案。
張行成咳了一聲:“尤巧手,過來審答案。”
尤巧手拿起第一個學子的答案。
署名王不凡的學子,各種驗算的手段尤巧手看不懂,只能直奔結果。
第一個問題,全中;
第二個問題,全中;
第三個問題……
等等,哪來的第三個問題?
“王不凡是吧?過來解說一下第三個問題是怎麼回事?”尤巧手沒有憑經驗判定錯誤,而是給了王不凡一個機會。
畢竟,如此優秀的年輕人不多。
“判官請看,買豬肉1184文,買蔥102文,買米3100文,合計應支出的錢財是4386文,而賬簿上對應的實際錢財支出是4886文,明顯有500文被吞了。”王不凡認真的指點。“山長說過,有收必有支,收支必相等,不等,不是算錯了,就是有貓膩。”
尤巧手覺得自己這許多年的經驗都白費了。
原來,世間竟有如此簡便的算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