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舉止稍顯孟浪,倒也不出格,他吻了她的脣,解了她的衣衫,卻並不有更進一步的舉動,陪着她躺在了花叢裡,靜靜地睜着眼看天空,良久,有了一聲輕嘆。
見蘇紫與太子許久未歸,皇后派了個小丫頭去尋,清柏卻提議由他過去看看。清柏步入了花叢深處,見到了地上相擁着的兩人,鋪在他們身下的是被壓倒的菊花,紅花與白花居多,猶如紅白相間的花兒織成了一片漂亮的錦緞,別有一番優美旖旎的風韻。
清柏不動聲色地將眸光從蘇紫身上一掃而過,微微抿脣,道:“太子殿下,該回去了。”
太子仰視着站在菊花旁邊的清柏,陽光有些刺目,他緩緩坐起身,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了,他想利用女子清譽迫她嫁他,本就是一時衝動,來的是清柏倒也好,省得他娶了她卻反被她厭棄。
太子站起身,拍掉衣襟上沾染的殘花,心知此時不好面對蘇紫,便拍了下清柏的肩膀,沉吟道:“七弟,你折幾枝花陪她一起去見母后,我先回東宮了。”
清柏神色淡然地站着,太子只當他已應下,回頭看了眼蘇紫,猶豫片刻,道:“紫兒,抱歉,這次是我做得過分了,待你消氣了,我再來賠罪。”
清柏挑了幾枝花兒摺好塞進了蘇紫的手裡邊,方纔解了她的穴道。蘇紫心裡有氣,忍住將手裡的花摔他臉上的衝動,用力地踩了他的腳,便匆匆地穿過了花叢,往亭中去了。
清柏與太子兩人沒有回來了。皇后見她身上有泥土,面色不好,便已隱約有了些猜測,也不問另兩個人去了哪裡,笑道:“已經快晌午了,咱們也回去罷,今兒留在本宮這裡吃飯。”
蘇紫點點頭。
兩個宮女留着收拾茶水果品,皇后攜着蘇紫的手走在小石子路上,路旁的樹葉已泛起了秋的枯黃,隨着風而緩緩墜落在她腳下。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在澄澈水面上架起的曲形紅橋旁停下了,皇后看了會兒水裡的金魚,忽然道:“阿紫,你看七皇子人如何?”
蘇紫也看着水裡的魚,淡淡道:“並不如何。”
皇后笑道:“本宮看他倒還好,清秀雅緻,謙恭平和,就是沒有家族勢力撐着,不過以皇上的態度來看,他將來也定能得個好的封地。”
蘇紫忽然轉頭看了皇后幾眼,似乎有些疑惑,略略想了下,皇后是在爲她做媒了,她若太直率地拒絕會損了皇后的顏面,卻也不能讓皇后繼續往下面說了。
她便拉了皇后的手,如小女孩兒般爛漫笑道:“好端端地提七哥做什麼?姑姑,你就一點不爲三哥憂心麼?”
皇后極少見她這樣乖覺地親近自己,面上浮出寵溺的笑來,道:“你三哥又不是小孩兒了,本宮要爲他憂心什麼?你當他如你這般讓人不省心?”
可不就是個不省心的麼!蘇紫眸光微轉,笑道:“外面都在傳三哥克妻呢。”
皇后蹙眉道:“那些個嚼舌根子的人正該好好懲戒一
番,阿紫,以後再聽見誰說,你便來告訴本宮,本宮自有法子讓他閉嘴。”
蘇紫道:“謠言是堵不住的,三哥也不能總不娶正妃,可若下一個太子妃仍舊出了事,三哥克妻的名聲才坐實了呢!”
聽了這話,皇后也不是不擔憂的,她擡眼看了眼蘇紫,卻微微笑了,道:“你這丫頭定是有什麼鬼主意了罷。”
蘇紫笑道:“何必往遠處去尋太子妃呢。”
皇后愕然地盯着她,“阿紫,你不是不願嫁給阿雲麼?”
蘇紫道:“姑姑,我說的人可不是我,東宮裡邊不是有位側妃麼。”
皇后緩緩地走上了紅橋,默然思索了半晌,拍了拍蘇紫的手,笑道:“是了,本宮倒沒記起這麼個人。她是相府嫡女,如今又生了皇世子,嫁給阿雲也有幾年了,升了她的份位也是該當的。”
蘇紫陪着皇后用過了午膳,便過來乾清宮站崗了,她剛走到殿門口,見了春、夏、秋、冬四個宮女全候在門口,連着安公公也在外面,她疑惑着問,“你們一個個全站在這兒做什麼呢?”
夏荷悄悄地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拉了蘇紫,湊在她的耳邊道:“皇上正發火呢,蘇少府與七皇子在殿內稟報了什麼貪污的案子。”
安公公也道:“公主,皇上把咱們轟出來了,就這麼由着皇上發怒也不是事兒。”
蘇紫也知曉他這是有讓她進去勸勸的意思,便道:“夏荷,秋月,我們去御用茶房泡三杯茶送進去。”
三個人一同進了茶房,秋月泡茶的功夫極好,便由她爲皇上泡茶,蘇紫不願給清柏泡茶,便定要把她的茶給蘇祁。
進了殿內,蘇紫端着的是秋月泡的茶,皇帝在怒頭上,見着是她,該也不會如何懲罰纔是,若論尋常宮女便指不定了。
蘇祁與清柏坐在下面的烏木靠背椅子上,一張大桌案後面坐着的是皇帝,桌案上堆着的奏摺已有些雜亂,蘇紫推開了桌前的奏摺,將茶輕輕擱在皇帝面前,便默不作聲地退至一旁。
夏荷與秋月也已擱下茶,各自站在了清柏與蘇祁的身後,垂首侍立。
皇帝正與兩人說着話,見了她們進來便住了口,微微蹙眉,“不是讓你們外面候着麼?又過來做什麼?”
做奴才也真是爲難,主子高興要奉承,主子發怒要分憂,一個錯處便可能腦袋搬家。若是皇帝是要與兩位大人說私密話,她們自是不該進殿來,若是皇帝純粹發怒了而趕人,她們不勸着點兒,事後皇帝又會怪責她們不盡心了。
蘇紫忖度半晌,拿不準而今是哪一種情況,心念微轉,便有了主意,她躬身一禮,道:“奴婢剛剛見過姑姑了,有一件喜事兒要稟報皇上,所以才忘了規矩進來。”
皇帝正爲着霖縣節度使的巨大貪污案而糟心,聽了喜事兒便是哼了一聲,“現下還能有什麼喜事兒?皇后的生日也不是這個時候兒。”
蘇紫垂首道:“太子妃已經定下了,這不是喜事
兒麼?”
皇帝一怔,“皇后又選中哪家小姐了?”
蘇紫道:“不是哪家小姐,姑姑想把華側妃升了位分,提她做太子妃。”
皇帝沉吟着想了一想,淡淡道:“也罷了,隨皇后處理就好,這也值得當什麼喜事兒來說。”他面上的怒氣卻已消散不少,側頭瞧了眼蘇紫,“什麼時候把你這胡鬧的小丫頭嫁出去了,纔是喜事兒呢!”
皇帝也沒有要說的了,便命兩個人退下,蘇紫與秋月送了他們出去。
見清柏二人走得稍遠了些,秋月暗笑着道:“果真還是公主厲害,否則咱們還得擔驚受怕一陣子。”
蘇紫沒有聽到她說什麼,她在猶豫要不要追上去,今日太子的言行已讓她感到危險了,她又認真地想着嫁給蘇祁這個法子,定了定神,她拔腿跑過去。
蘇祁聽見有人叫他“蘇公子”,便回頭一看,見是蘇紫,他眼裡掠過一絲驚喜,“紫兒姑娘……”
清柏也頓住了腳步,淡淡地看向她。
蘇紫看了眼清柏,“七皇子,我又沒叫你,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麼?”
真是半點情面也沒留,她說的話連一旁站着的蘇祁也覺着有些尷尬,同時又有些欣喜。
清柏神色不變,冷靜清淡的目光從她面上移開,對蘇祁說了句“我在宮門口等你”,便提步走了。
蘇祁道:“紫兒姑娘,你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蘇紫往廣場旁邊的小徑走,蘇祁跟了上去。
蘇紫稍稍放慢了腳步,與他並肩而行,道:“也沒什麼事,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蘇祁面上微微發燙,心口也在發燙,他仍舊維持着謙遜的笑,“紫兒姑娘,你想說什麼?”
蘇紫略微停下步子,想了片刻,才又往前面走,宮道上的樹木漸漸濃密了,前面便是一片林子,她道:“你們與皇上說了什麼,爲何他那麼動怒?”
蘇祁道:“這事兒也沒什麼意思,姑娘想聽,我便告訴你也無妨。”
蘇祁如今是戶部少府,掌管着一些國庫收支事宜,他查出了霖縣上交的稅銀與實際人數不符,細細探查,發現了霖縣有極多百姓因交不上稅銀而被關入大牢。
聽到這裡,蘇紫便問,“霖縣百姓太窮,還是國家賦稅太苛刻?”
蘇祁搖搖頭,眉目間有了抹忿然,“我發覺不對勁,七皇子現在刑部處理案件,便託着他幫忙查了查,方纔知道是那霖縣節度使搜刮民脂民膏,假傳聖意,大肆剝削百姓,才致使百姓無力繳納稅款。”
蘇紫道:“難怪皇上要這樣生氣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蘇祁道:“七皇子在宮門口等我也正是爲了這事兒,我們商量着該尋出證據,如此纔好給那節度使定罪。”
蘇紫點了點頭,道:“那麼皇上的意思呢?”
蘇祁沉吟道:“皇上並未明說什麼,只讓我們去查辦,最後尋出了罪證,大約是要滅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