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龍鳳餅
醉亭居最大的包間。此刻聚集着一幫讀書人，相互簇擁，時不時的爭辯幾句，評論詩文，或者說說旁的。
一個穿着赭石色長衫的書生站起身環視了一圈，高聲道：“都到齊了嗎？”
他身邊的書生拱了手道：“就差邱子談談同趙雪堂。”
立即有人道：“回頭定要好好的罰他們倆個。”
“正是，此次咱們縣就他們兩個府試是一等，定要他們做東。”
“樂兄，你又要罰我？”清朗地聲音伴隨着包間的木門打開傳了過來。
身着深青圓領長衫的趙希厚笑着走了進來。
讀書人見趙希厚進來，都站起身同他致禮。獨那個姓樂的書生依舊坐在椅子上笑道：“不是你又是誰？此次是一等，院試你若是要奪了頭魁，我來請你便是。”
趙希厚同他說笑了幾句，眼睛卻在包間裡掃射一番：“樂兄，劉兄，子談怎麼沒來？”
趙希厚唰地開了扇子，悠閒的扇着，慢聲而清晰地道：“本縣趙榜眼。”
心裡有惦記着那塊冠禮之時父親給的玉佩，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將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卻不想邱家大姐又道：“弟弟，且把公子的玉佩同扇子還回去。”
“正是！”樂鳳儀立馬醒悟過來，搖頭晃腦的拽文，“禮記有云，昏禮者，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我等謹守禮節，何錯之有？”
“如此便是。邱家既未應允，我等前來提親何以言及一女配二夫？”
趙希厚收了扇子，恭敬地對着那人微微一揖：“小生趙希厚，祖父姓趙諱昺，昭寧元年一甲二名進士及第。父姓趙上佑下楣，昭寧二十四年進士，現爲山東布政使司左參政。尊下有何見教？”
劉姓書生搶前一步道：“我求了雪堂同齋生來爲我提親。”
劉姓書生冷哼一聲：“竟有這等事？”
劉平頓時大窘，再也待不下去，隨便找了個理由就離開了邱家。
陸家人見他們越來越過份，氣惱地道：“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竟然替人說親，真是好笑！我們請的是本縣的張舉人老爺做媒。尊駕的大媒是何人？”
“荒唐！邱家女兒自幼同陸家指腹爲婚，爾等不要壞人名節！”
邱端甫遲疑道：“未曾。”
樂姓書生一把拉住他：“我也同你去好了。做在這吃酒，還不如做些事實的好。劉兄，你呢？”
劉平斷沒想到這位邱家大姐如此大義，自己卻有些不大好意思，連道：“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陸家人也略微吃驚，只是他更知道，小趙榜眼已然在京城做官，老趙榜眼早就不問世事：“小小年紀大言不慚！”
趙希厚一擺手：“沒事，剩下的我出。今天的酒席我做東，不過我要去子談家瞧瞧。各位，請了。”
樂鳳儀雙手一攤：“你別問我，我只是跟着太平兄。”他隨即轉了身子，望着侷促而坐的劉平道，“太平兄，你這是……？”
“他還敢同意，他還敢同意！”
蔡姓書生突然鼓起勇氣，赤紅耳面地反駁道：“子談自幼失牯，能讀書全靠邱姐姐操持。可如今是要上南京院試。日後若是還有鄉試，會試，家裡哪有那麼多錢。我娘說，邱姐姐是爲了子談纔要嫁那家的。”
樂姓書生笑道：“天下還有這般巧的事？子談大姐要嫁，那家小子就跌破了頭？”
出了門樂鳳儀一把拉住他：“太平兄，你這是玩笑開大了。”
“哦？”
“正是！”樂鳳儀搶上前，命劉平將名帖拿出來，雙手呈給邱端甫，“這是庚貼，還請接下。”
“子談父親早逝，家道日益艱難，邱姐姐爲了給子談湊日後考試的盤纏纔想了這法子，那家小子，前些日子跌破了頭，大夫束手無策，只得娶親沖喜。”蔡姓書生同邱子談同住一條街上，對他家的情況最是瞭解。
樂姓書生從身上摸出兩塊銀子：“我身上只帶了這麼多，大概有二兩的樣子，咱們先湊份子。怎麼也不能叫邱姐姐嫁到那麼個家去。”
趙希厚笑道：“若是闖禍我纔是最大吧。把家裡的那位都搬了出來。”
趙希厚笑着玩弄着扇子踱到跟前：“非也！是兩家求聘一女。”
趙希厚撫手笑道：“正是。納采，媒妁提之。子談，你可正式應允？”
劉姓書生道：“願效犬馬之勞。”
劉平想自己方纔實在是無禮，頗有些後悔：“我當時也就是腦子一熱，只覺得子談姐姐可惜罷了。卻不想會是這樣。”
陸家人冷哼道：“自然是納采。”
主位上男方的家人瞧着不像話，拍着桌案道：“這是做什麼？你們邱家一女要配二夫不成？”
劉平將腰際的玉佩摘了下來，連同手中的扇子一同送上：“此爲見禮，還請收下。”
劉平同樂鳳儀暗叫不好，趙希厚卻面不改色的道：“小生乃讀書人，自當奉守先禮。”
陸家人見到，也搶上前，將庚貼遞了過去，還指着自己帶來的雁道：“即是來提親怎不見媒人？也不見你們帶雁？龍鳳餅也沒見着。”隨即看到樂鳳儀送上的帖子，撲哧笑了，“提親拿名帖，我卻是頭次聽聞。見教！”
“你……”
劉姓書生扔出錠雪花銀。
劉平立即懊惱道：“我父母會同意麼？照我母親那個選法，咱們這就沒幾個入的了她的眼的。”
邱端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目瞪口呆。求娶自己的姐姐，這……
蔡姓書生忙還禮道：“我聽人說，這親事訂的也匆忙。”
劉平又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裳，對着邱端甫深深一揖：“方纔不過是權宜之計，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子談海涵。”
一個縮坐在包間角落的書生怯怯地站了起來，紅着臉小聲的道：“今日有人上子談家向他姐姐提親，今日是來不了了。”
“笑話！若不是那家小子活不成了，那家就打算不娶？”劉姓書生憤然地拍着桌案，“真實豈有此理！子談也答應？”
趙希厚同樂齋生詫異地看着劉姓書生，這……怎麼成了這樣，他這是在打什麼主意？
邱端甫道：“太平兄，你要提親，來我家……”隨即醒悟，“我姐姐？”
“估計這些子夠談到南京的盤纏。只是，若是在南京住下，再打點報喜的人，這就不夠了。”
樂齋生反應最快，立馬上前道：“正是。劉平，字太平，南直隸全椒縣人，年方二十。小生樂鳳儀，字齋生，南直隸全椒縣人，特爲劉太平求娶南直隸全椒縣金家巷邱氏，爲通家百年之好。”
邱端甫重新泡了茶，請幾位同窗坐了。侷促地道：“你們這是……？”
樂鳳儀頗有些遺憾地道：“早聽說雪堂家的廚子手藝了得。我還想趁你此次真的能訂親，請雪堂家廚子做了龍鳳餅嚐嚐。唉！真是不巧！”
趙希厚走到那書生跟前，作揖道：“蔡兄，這……我昨日同一道回來也沒聽說此事。”
樂鳳儀想着趙希厚方纔把自家爺爺父親都搬出來，那家人面上變的就覺得好笑：“依我看，你還是把子談的姐姐娶了吧！咱們今日這麼一鬧，怕是沒人敢上子談家提親了。”
蔡姓書生點點頭：“聽說是這樣。只是我還聽說那家原是同邱姐姐指腹爲婚，只是邱家日益落敗，而那家在鄰縣卻是有些家世。本不想結了這親事，卻不想……”
蔡姓書生點點頭；“全靠邱姐姐幫人洗衣裳，做針線度日。”
樂姓書生吱吱唔唔地道：“子談家真的那麼艱難？”
蔡姓書生怯弱的點點頭。
此言一處，立即引來衆人嗟吁。誰都知道本縣有兩位趙榜眼，號稱父子榜眼。無論是請了哪一位都堪稱本縣頭號大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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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椒金家巷。人人都堵在邱家門口，羨慕地透過開着的大門朝裡面望，小聲的議論着。此時見到街坊蔡書生領着三個書生打扮的過來，立馬讓開一條道。又見着那三人衣着體面，行爲端肅，更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堂屋內，女子柔柔地聲音傳出來：“公子今日大義，援救小女子於危難，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弟弟，且帶我謝謝這位公子。”
邱端甫見趙希厚幾人進來，略微有些吃驚，同主位的來客略說了幾句，便快步迎了上來：“對不住，今日是家姐的好日子，你們怎麼來了？”
趙家在全椒算是名門，兩架榜眼牌坊便叫所有的人生畏。陸家人不好說旁的，灰溜溜地取了東西，離開了邱家。
劉太平點點頭，對着邱端甫深深作揖：“得聞尊府女子賢明，小生特請趙雪堂、樂齋生上門求親。”
包間裡的書生多多少少都掏了些錢出來，數了數大約十兩的樣子。
樂姓書生掂了掂，笑道：“你好大方，這約莫有五兩的樣子。”
“那尊駕今日來所謂何事？”
趙希厚懊惱地給了自己兩下，枉他自稱同子談情如手足，卻根本不瞭解他家境，想到自己在府試期間，總是拉着他到處跑，實在是汗顏。
趙希厚樂道：“等你訂親時，聘禮中的龍鳳餅我幫你便是。”說着瞧着天色，又想起同瑞雪的約定，“啊”地一聲，也不同同窗打招呼，撒腿就往回跑。
惹得劉平同樂鳳儀不禁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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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餅：又稱龍鳳喜餅。湖北利監名點。爲男方收到女方嫁妝後，回贈女方的禮品，也做聘禮送往女方。形狀大如月盤，周圍雕龍畫鳳，取龍鳳呈祥之意，故此稱龍鳳喜餅。裡面包餡有棗、花生、桂圓、蓮子又爲‘早生貴子’。
相傳，三國時，劉備迎娶孫尚香時，諸葛亮命人作此餅分發給江東百姓，並傳以此餅爲媒。破了孫權的美人計。（話說，湖北跟三國有關係的東西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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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