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惡戰彌天

惡戰彌天

歷史記住了這一天——聖龍歷七五四年六月七日,當黎明的曙光照亮天宇的時候,一場空前龐大的大會戰也就此拉開了序幕。

這一天的太陽並沒有後世渲染得那麼明亮,暗淡的陽光透過了層層的濃霧照射下來,灑在了決心殊死作戰、保衛家園的風雨軍將士的臉上,也照在了正以密集隊形展開進攻的呼蘭人的身上,並在他們的前面投下了奇怪的陰影。

首先遭遇攻擊的是府城,呼蘭人冒着如蝗的箭雨,在城門口點燃了大火,試圖用大火來燒燬城門。

不過這個企圖很快就遭到了挫敗。

白起下令往火堆裡添加柴草,使得大火更加旺盛,反而阻擋了呼蘭軍的道路,並且很快把大批的推車、巨石、滾木堵在了城門口,替代已經燃燒的城門。

不過在慶城方面的情況就大大不好了。

這兩天擔任作戰主力的青龍軍損失慘重,故而增添了不少新兵,使得戰鬥力打了折扣,而呼蘭人採用的是木驢戰法,製造了一些尖頂的木驢來攻城,城上射下來的弓箭和石塊都如同隔靴撓癢。

面對這種情況,守城的將領由於經驗不足而手足無措,偏偏慶城的城門又已經年久失修,在呼蘭軍的幾輪攻擊下,竟轟然倒塌,大批呼蘭人呼嘯着衝殺了進去,整個城池岌岌可危。

一開戰就遇到如此不順的事情,使得風雨臉色極不好看。

風雨軍原本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西線和中路,東線的戰事並不緊張,對所投入的防禦資金如何運營也不是很看重,再加上李氏家族的關係,使得盡避自身很節儉的風雨對這種官商勾結撈油水的事情也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沒想到在這樣關鍵的時刻竟出現瞭如此烏龍的事件,氣得風雨直咬牙,暗暗發誓這次回去後,一定要拿那些貪官和姦商開刀,好好的殺一批人,整肅一下風氣。

幸好正如同風雨認爲府城遠比慶城重要一樣,呼蘭軍也更重視府城,面對如此輕而易舉所取得的重大突破,不僅風雨軍措手不及,已經飽嘗了風雨軍城防戰苦頭的呼蘭軍也同樣始料未及,這一個方向攻城的兵馬遠遠少於府城方向。

不過,就算這樣,佔據着人數壓倒優勢的呼蘭軍,還是不可阻擋的幾乎控制了整個慶城。

這個時候,曾經在涼城鎮壓馬家兄弟叛亂中表現突出的青龍軍校尉蘇倫,見狀不妙,立刻率領正在後方待命的所屬兵馬,前往援救。

經歷過涼城防守戰的蘇倫,深深地受到了李中慧那種“不到最後關頭永不言敗”的精神的影響,親自赤膊上陣,高呼着“保衛家園”,鼓舞着士氣。

將士們在指揮官英勇堅韌的行爲感召下,也紛紛投入戰鬥,同呼蘭人展開了激烈的巷戰。

呼蘭人雖然兵強馬壯,但是經過這些時日風雨軍修建後的城池,刻意將街道變得更加狹窄,路面上能夠投入作戰的不過是頭一排的五名戰士而已,雙方的大隊兵馬都不得不停滯在陣後,有力無處使。

這對於兵力處於劣勢的風雨軍而言自然更爲有利,因而硬是趕在呼蘭軍增兵擴大戰果之前,通過巷戰守住了半座城池,在其他增援部隊的協作下,阻擋住了呼蘭軍通過慶城的官道向涼城進發的腳步。

與此同時,在兩城之間的堡寨中也發生了驚心動魄的戰鬥,在整個戰役中有幾個堡寨甚至出現了數次失守又數次收復的紀錄。

其中的神堂寨由於處在地形上的關鍵位置,所以攻守進行得最爲激烈,大批呼蘭人密密麻麻的呼嘯着攻上來,面對迎接他們的弓箭石塊,毫無畏色,大有視死如歸的氣概。

眼看着這支呼蘭軍就要攻下寨門的時候,黑狼軍兩個營的騎兵飛馳而來,迎頭撞上。雖然風雨軍方面人數較少,但卻是以逸待勞,並且是從高處衝下,而呼蘭軍衝殺了好一陣,不免人困馬乏,地形上也是處於下方,所以很快就被風雨軍給衝散。

負責這次衝鋒的黑狼軍指揮官大爲振奮,呼嘯着力圖擴大戰果,卻碰到了呼蘭軍前來增援的數千名騎兵。

猛烈衝擊之下,立刻把這兩個營的黑狼軍給擊潰,重新衝上了神堂寨,一舉拿下了這個據點。

但是這些已經是精疲力盡的騎兵還沒有來得及站穩腳跟,卻發現風雨軍五個營的步兵和一個營的騎兵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在神堂寨狹小的地理環境下一陣廝殺,幾乎是全軍覆沒,逃下山的寥寥無幾。

不過隨後趕來的,卻是更多的呼蘭大軍,雙方在這個山頭上展開了拉鋸戰,前赴後涌的廝殺着。

整個東線的局勢就這樣慘烈的進行着,當太陽終於從雲霧中完全探出腦袋的時候,雙方已經有上萬名將士永遠的躺在了大地的懷抱中。

呼蘭人的進攻雖然受到了挫折,但是憑藉着巨大的兵力優勢,依舊緩慢而不可阻擋的前進着。

尤其是失去了城牆掩護而陷入苦戰中的慶城,如今已經被張仲堅視爲最佳的突破口,源源不斷的增兵,使得那裡的守軍幾乎已經抵擋不住,已經把後方的預備役官兵也填了進去,而請求增援的急報仍然雪片似的飛來。

慶城已經成了可怕的絞肉機。

雖然在接戰之初狹窄的街道有利於兵力較弱的風雨軍,但是如此純粹的兵力消耗,最終輸不起的必然還是自己這一邊。

偏偏慶城又不能丟失,否則一旦讓呼蘭軍穿過慶城踏上一馬平川的開闊地帶,後果不堪設想。

這讓風雨實在很猶豫,是否要調動黑狼軍的步兵團,去打這一場註定是毫無意義的消耗戰。

就在這個時候,在呼蘭軍左翼的後方,突然捲起了一股塵煙,使得呼蘭軍陣型大亂,並且有力的切斷了呼蘭軍同慶城的聯繫。

風雨雖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還是立刻抓住時機,當機立斷的下令黑狼軍那些早就摩拳擦掌的步兵團迅速出擊,拿下慶城。

這些等的已經是心癢難耐的士兵們立刻邁着整齊的步伐,在震天動地的腳步聲中,向慶城進發,發誓要一舉奪回這座城池。

大家心裡明白,絕不能丟失這樣一次大好機會,這不僅關係到風雨軍的未來,還關係到自己家園的安危。

過了很久,當風雨看到一身征塵的林玉寒和陳良的時候,方纔明白事情的原由。

“末將鷹騎都尉林玉寒、錦州太守陳良,奉都討大將軍林仁山林將軍之命,前來增援,聽候定涼侯調遣!”

當兩人向風雨行禮的時候,風雨清楚這是林仁山在回報當初自己救援錦州的恩惠,所以馬上大步上前,扶起兩人,微笑着道:“多謝兩位將軍的仗義援手,日後還請代爲問候林老將軍!”

“家父說了,這一仗關係到神州河山,絕非風侯一家的事情,每一個神州的子民都有義務和責任來捍衛自己的家園與故土!所以除了他老人家親自帶兵出擊牽制呼蘭之外,還特讓玉寒聽憑風侯調遣,爲社稷江山盡一點自己的綿薄之力,還望風侯不要嫌棄!”

林玉寒大聲說道。

因爲自己是施援的一方,並且終於可以還了風雨當初以德報怨救助他父親的恩情,而感到十分高興。

風雨當然已經不像他有如此不成熟的想法了,這時的他也微笑着執着林玉寒的手,彷彿兩人之間一點都沒有過仇怨似的,朗聲說道:“說得好,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在神州故國的大義面前,個人恩怨又算得了什麼?林兄如此深明大義,令風雨欽佩,就讓你我一起爲神州這塊神聖的土壤奮戰吧!”

說話間,兩人四目相對,透露着保家衛國的共鳴。

雖然他們過去是情敵,爲了女人而彼此勢不兩立;明天更可能是仇敵,因爲各自的利益和政見之爭,將拼得你死我活、喋血沙場。

但是在現在,在這一刻,兩人卻毫無疑問的是戰友,是一起爲了保衛家園而奮戰的戰友!

這個時候,遠處有馳來一匹快馬,送達的卻是漢中太守梅文俊的親筆函。

雖然楚天辭去見皇甫嵩尚未有迴音,但是梅文俊的信中卻保證了只要他擔任軍隊的指揮官,就絕不允許自己的軍隊在外敵入侵之際,禍起蕭牆,使得神州山河落入他人之手,並且派遣了自己的私兵前來助陣。

這封信連同林仁山父子的行爲,讓風雨感慨萬千,信心倍增。

不錯,這就是聖龍民族。

雖然在歷史的長河中,總是陷入連綿不絕的內戰,總是自己人自相殘殺,總是被外人譏諷爲一盤散沙。

但是真的到了外敵入侵、神州危難的時候,每一個聖龍熱血之士,不管彼此間有多麼深的私怨,有多麼激烈的利益之爭,卻總是能夠拋開一切,團結在一起,用自己的血肉來保衛自己的家園。

這一仗,已經不是呼蘭人和自己爭奪涼州的戰爭了,這是整個神州爲了保衛家園,避免呼蘭入侵的神聖戰爭。

對於去年呼蘭入侵使得神州遭遇深重苦難的事實,依然記憶猶新的神州男兒們,已經放棄了彼此的成見和恩怨,聯手站在了一起,這樣的聯手,是無法攻破的,也是無法摧毀的。

這一刻,風雨感受到了整個神州在背後的支持!

當戰鬥持續到晌午時分,作戰雙方彷彿是有默契一般的出現了大約半個時辰的停戰——當然,沒有人會幼稚的以爲這是爲了吃午飯而進行的午間休息,事實上,雙方都迅速的利用這片刻的寶貴時間,緊張地進行着兵力的重新調整和集結,在新的攻防點上迎接隨之而來的更爲慘烈的戰鬥。

按照聖龍帝國的建設風格,以聖京爲中心鋪設了寬敞而平坦的道路,向四面八方伸展,將聖龍帝國的政令和國威,傳佈到帝國的天涯海角。

處於這些官道交通要津的地方,則矗立起了一座座城池。

在和平的時候,作爲帝國皇帝的代理人,協助帝國的中央政府管理地方;在戰爭年代,這些城池就成爲了一座座捍衛帝國的堡壘,阻擋着敵人的入侵,以身軀和生命守護着神州每一寸神聖的土壤。

西北的土地不同於中原,在這裡地形更爲開闊,當然也夾雜着更多的山丘和高原,這使得風雨不得不在山丘上建立堡寨、在平坦處挖掘塹壕和種植樹木灌叢來堵塞騎兵進攻的步伐。

而事實證明這是絕對有效的。

呼蘭軍空有壓倒性的優勢,卻不得不滯留在風雨軍防守嚴密的城池和堡寨之下,捨棄千里馳騁的長處,進行着他們最不願意進行的攻防戰,風雨這近一年來忍辱退讓、暗中部署的付出終於得到了收穫。

在激戰了半天之後,呼蘭軍雖然處處壓着風雨軍打,但是卻並沒有獲得突破性的進展,即使是在開戰之初戲劇性的差點奪取的那座慶城,也由於錦州方面突然的參戰、襲擾了側翼,而被風雨軍乘機收復了陣地、穩住了陣腳。

倫玉關方面軍隊的頻繁調動,更使得張仲堅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面臨着整個聖龍對抗呼蘭的危險局面。

這是目前他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在這種情形之下,歷史上最壯闊的畫面出現了。

成千上萬的呼蘭軍頂着高處那些城池和堡寨隨時飛來的巨石、弓箭,用木板、石塊和泥土,試圖填平東線平坦的中央地帶的那些塹壕,並且用烈火燃燒着阻擋了道路的灌叢和樹木。

而在城池和堡寨下的戰友們則捨生忘死的衝鋒着,牽制着城池和堡寨上的風雨軍,掩護着友軍的作業。

在廣闊的大地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呼蘭軍在忙碌着填塞塹壕,如此的情景,不由讓人聯想起“擲鞭截流”

的典故,給予人們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面對敵人如此新一輪的攻勢,風雨軍首先迎上去的是黑狼軍的五個步兵團,黑狼軍統領耶律明雄站在軍團面向敵軍的前側,帶領着列成方陣、步伐整齊的軍隊,伴着陣陣的擂鼓聲,威武而雄壯的向敵軍進逼。

在很多年前,在西大陸一度是最爲強大的古羅馬帝國,有一個執政者試圖東征避開國內的政治鬥爭,希望在東方獲取財富和榮譽之後,再回過頭來對付拼得兩敗俱傷的政敵。應該說他的策略是非常正確的,若干年後的風雨從某種程度上也是抱着同樣的想法進行了偉大的西征。

但是這位執政者的運氣卻大大的糟糕。

在東方草原上碰到的是強大的騎兵、廣闊的沙漠,神出鬼沒的突襲隊,不僅沒有獲得預料中的勝利,反而在混戰中喪生。

他的其中一支軍隊就留落到了西域,當時聖龍恰恰由偉大的聖太宗執政,國力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巔峰。堅持着兼容幷包原則的聖太宗,恩准了這支軍隊自行築城戍邊的請求,而這座城池恰好是耶律部族聚集地附近。

缺乏正規軍事人才、處於半開化中的耶律部族,吸收了這種西方正規軍的軍事思想,並以此作爲建立軍隊的指導思想。

因此耶律部族的軍隊可以說是草原的異數,他們不同於其他部族完全是憑藉騎兵的威力縱橫馳騁,恰恰相反,他們是步、騎夾雜,步兵爲正、騎兵爲輔,採用着“魚鱗陣”的陣型進行戰鬥。

這種陣型的前軍是密集的盾牌兵防禦部隊,盾牌的強度和重量遠超一般軍隊,對弓箭防護極佳,這種盾牌高達到一點七米,寬度八十公分,除了前進的時候,兵士基本都是把盾牌立在地上作戰,如同一座工事。推進時則如浮動的城池,普通的弓箭根本拿他們沒辦法。

後方分別是使用長槍和標槍的攻擊部隊。標槍的槍身長(2。3米以上),殺傷力強,對於甲冑簡陋的輕裝軍隊(對弓箭有一定防禦性)攻擊力遠勝弓箭。

在戰場上,雖然英勇的戰士連中數箭死戰不退的場面時有所見,但是一旦中了耶律部族的標槍者則立即失去戰鬥力。

長槍部隊則整齊的排列,伸展出的長矛密密麻麻猶如山林,紅纓隨風飄舞,正是對付騎兵的剋星,鋒利的矛尖可以有效的殺傷敵人,而修長的槍桿卻有效的保護了自己。

至於騎兵則全部是輕騎,作爲奇襲隊來使用,作戰時擅長從步兵陣中突然殺出,以達到突然襲擊的效果。

整個軍團擺成一個個互相鑲嵌的方陣,各部既相互獨立,又可相互掩護,錯落有致。使呼蘭軍賴以取勝的騎兵只能在陣型的邊緣掠殺,無法形成有效的突破。

同時,目標很大的騎兵還要隨時遭到密集的標槍襲擊。而一旦後撤時各個方陣交相掩護,徐徐撤退,只要不是全軍急退或者是士氣渙散的大潰敗,就很難被突破。

正是依靠着這種陣型,耶律部族當初成爲了大草原最爲能征善戰的一族,並且在去年大草原的反叛中,一度打敗了草原最爲精銳的呼蘭軍第一軍團,名震大草原。

在耶律部族投靠風雨之後,作爲一位絕世名將,風雨意識到這種標槍既難以使用又不便攜帶,射程也有限而且屬於那種用過了就報廢的武器——爲了避免敵人拾起後反過來對付自己,這種槍頭扔出去後自行折斷,這樣就使得軍團過於依賴後方的補給,不利於靈活機動作戰,所以讓南天門參照了逍遙的遺墨,製造了一種連弩。

這種連弩兼有標槍和弓箭的優點,因爲使用機械力並能夠瞄準,它的殺傷力遠遠大於普通弓箭,還有密集快速發射的優點,大大彌補了標槍的不足,使得黑狼軍的戰鬥力得到了進一步的提高。

當黑狼軍出現在戰場的時候,引起了呼蘭軍的一陣悸動,當初耶律部族的輝煌戰績曾經在大草原上廣爲流傳,自然讓每一個呼蘭勇士心有餘悸。

如同城堡般盾牌在前面緩慢而不可阻擋的推行,箭弩在半空中發出“嗖嗖”

的聲響,如同畫中優美的弧線,呈拋物狀落在了騎兵的身上。

當兩軍接近的時候,從盾牌的空隙處,伸出來的是後排雪亮的長矛,筆直的捅入了呼蘭勇士的身軀。

面對着堅硬的盾牌,呼蘭人的騎兵毫無用武之地,錯落有致的陣型則使得以運動戰見長的呼蘭人,只能夠在陣型的邊緣加以襲擾,一時間被迫後撤。

不過曾經打敗耶律部族的張仲堅並不以爲意,命令前方的呼蘭軍後撤保持距離,後方和兩側的呼蘭軍同樣發射弓箭予以回擊。

在後方的呼蘭鐵騎使用的是那種草原小杯,雖然體積並不龐大,但是弓弦緊繃,用力極大,在近距離甚至可以一箭射穿一頭野牛。

這個時候,黑狼軍步兵團機動力不足的弱點暴露無遺,無法進行有效的銜尾追擊戰,以擴大戰果。

而強大有力的弓箭則是對付行動遲緩的對手的最佳武器,大批處於後方和側翼的黑狼軍戰士紛紛中箭倒下,隊形也就開始出現了稀疏,不得不停下來重新整頓,這卻更進一步的拉開了兩軍的距離。

但就在這個時候,林玉寒和陳良所統帥的錦州軍也開始出動了,從兩翼而上,攻擊因爲後撤而顯得有些散亂的呼蘭軍,並且由於中路有黑狼軍如同堡壘一般的存在,極大限制了呼蘭軍機動作戰力,而不必擔心被敵人從中線突入,分擊後路,所以一時間佔據了戰場上的優勢,氣勢逼人,迫使呼蘭人不得不中止了同黑狼軍保持距離的後撤,索性利用兵力上的優勢,全線壓上,一場大規模的野戰就此開始。

人在呼喊,戰馬嘶鳴。

弓箭在藍藍的天空中飛行,刀槍在勇士的手中揮舞。

金屬的撞擊聲、懾人心魂的擂鼓聲、夾雜着各種噪音,在遼闊的大地上起伏迴響,打破了自然的寧謐。

塵土飛揚、戰旗飄舞,遮蓋了天空的明淨,即使是太陽也因爲人間的喧擾,惱怒的縮回了雲層,捂住耳朵、閉上眼睛,進行着怠堡以示抗議。

血肉橫飛的戰場已經成爲了人間的地獄,拼死作戰的雙方各自秉承着己方的正義與信念,同視爲妖魔和罪人的對手進行着殊死的作戰。

混濁的空氣、激烈的戰鬥、戰友的傷亡,使得奮戰中的人們渾然忘卻了自我,爲了榮譽,爲了財富、爲了家園抑或是爲了最爲單純的生存,揮灑着汗水、流下了熱血,用盡了人體的極限,在宏偉的戰場上執着着自身的責任和崗位,貢獻着雖然渺小但是卻令人感動的力量,死戰不退,努力爭取着最後的勝利。

隨着戰鬥的延長,風雨軍預備役的將士也紛紛奔赴戰場,支援已經傷亡慘重、精疲力竭的前方戰士。

雖然他們沒有老兵的沉着和經驗,也沒有老兵的輕鬆與從容,但是戰友的英勇和無畏,深深的激勵着他們,他們接替了陣亡者的陣地,發誓用自己的鮮血保衛烈士的守護,捍衛自己背後的家園。

而這個時候,風雨的目光卻更爲關注的是中線的作戰。

——決定着整個戰局勝敗的中線反擊戰已經拉開了序幕。

集合了朱大壽的白虎軍、青龍軍兩個團和嚴陣以待的秋風軍以及身經百戰的近衛軍共十一萬多將士的中線,雖然人數沒有東線那麼多,但是卻擁有着風雨軍目前在涼州的一半以上的精銳,正在殺氣騰騰的等候着機會,發動扭轉全局的反擊。

張仲堅把他的部隊分爲三個部分,左翼也就是東線總計三十萬大軍,是這一次戰爭的主戰場,中路和右翼各十萬大軍。

其中右翼也就是西線(風雨軍的左翼)由於風雨軍部署的非常薄弱,呼蘭軍有着兩倍於風雨軍的優勢,質量上更是超過了不知多少倍,所以進展順利。

不過受到了崎嶇地形的限制,在風雨軍負隅頑抗之下,很難在短期內取得突破性的勝利。

在呼蘭軍左翼的主戰場上,風雨軍總共投入了八萬風雨軍的正規軍團,十餘萬的預備役,再加上錦州來援的一個軍和梅文俊的部下,共有二十三萬之多,在人數上雖然遜於呼蘭軍,但是憑藉地形的優勢和防禦工事,勉強地阻擋住了呼蘭軍進攻的步伐,形成了膠着的態勢。

所以整個戰局的決鬥就落在了一開始並不是很激烈的中路了。

在中路,風雨軍的防禦是以涼州第二堅城延城爲中心,輔以四周的堡寨和塹壕,第一線的兵力爲青龍軍的兩個團和朱大壽的白虎軍。

雖然有人在開戰前,曾經對風雨把擅長於野戰防守反擊戰的白虎軍調到了中線一事提出了疑問,卻不知道這恰恰是風雨對整個戰略大局的高度把握,表現出了其超一流軍事家的素養。

在意識到呼蘭軍將在東線展開主攻之後,風雨就決定從呼蘭軍中路和左翼之間的薄弱地帶發動對呼蘭軍左翼的突擊,作爲整個戰役勝敗的關鍵。

所以他在中路集結的兵力雖然不如東線多,但是絕對是風雨軍的精銳,人數上也略勝呼蘭軍中路一籌——這在風雨軍無論戰士素質還是軍隊數量上都遜於呼蘭的情況下,實在是一次很大膽的部署。

這樣的部署當然絕對不是爲了死守中路而作的部署,在風雨的思路中,中路要做的事情只有進攻。

所以真正用來守城的不過是青龍軍的兩個團,白虎軍與其是用來死守城池,不如說是作爲防守反擊的妙招,將和秋風軍、近衛軍一起投入決定性的反攻,一旦中路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那麼呼蘭軍的左、右翼勢必會暴露在風雨軍鐵拳之下,無論是出左拳還是右拳,都能夠起到一拳定乾坤的作用。

當然張仲堅也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他之所以敢重兵出擊東線,而在中路給風雨軍留下了事後看來的可乘之機,除了源於他對呼蘭軍作戰能力的信心外,更重要的是呼蘭軍的中路以一塊高地爲依託,進可攻退可守,只要這塊隔着聖龍河的一個分支、與延城遙遙相對的中央高地守住,那麼風雨軍即使在中路取得一定的勝利,也無法對整個戰局起到重要的影響,出擊兩翼的結果只能是反而被呼蘭軍左右夾擊。

負責中路的呼蘭軍總指揮魯固是一個很聽話的將領,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一路他所面對的風雨軍實際上在兵力方面還強於自己,也根本沒有領會張仲堅的戰略意圖。

但是他不折不扣地執行着張仲堅的命令,只是派遣一小部分軍隊對中路進行騷擾性的攻擊,牽制住中路的風雨軍,在中央高地上卻始終都安置了三萬人以上的呼蘭軍,作爲對兩翼的保障。

而中路的風雨軍也同樣不折不扣地執行着自己統帥的命令,靜靜的等候着進攻着的敵軍自己出現破綻,然後後發制人。

正是由於這樣的原因,所以在聖龍歷七五四年六月七日的大半段時間裡,呼蘭軍和風雨軍的交戰相對於兩翼而言,可以說是非常的溫和,乃至於無聊,即使和前幾日呼蘭軍的攻擊相比,也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這就使得風雨原先中線的作戰計畫落空了,寶貴的半天光陰就此浪費,成爲風雨在這場戰役中最受人詬病的一個方面。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這個機會越來越渺茫,不少將領紛紛前來請纓,要求調到東線發動反擊,連風雨也開始有些動搖了。

就在這個時候,機會卻意外的降臨了。

張仲堅由於在東線遭到了風雨軍頑強的抵抗,立刻意識到風雨已經看破了他的整個戰略計畫,但是接着發生的戰事膠着,卻使他誤以爲是由於中路進攻的不積極,以至於被風雨這個年輕但是卻膽大妄爲的對手,抽調了中路的兵馬前往援救東線,所以派人前來傳令,讓魯固加大對中路的壓力。

可以說張仲堅犯了一個錯誤,出於對呼蘭軍戰鬥能力的自信,他對於風雨軍的作戰能力過分低估了。

他實在不相信去年傾全國之力卻被呼蘭一個方面軍就打得不堪一擊的聖龍人,會在人數處於劣勢的情況下,表現得如此頑強,竟然把所向無敵的呼蘭軍死死的擋住了——即使他們有城池、堡寨、塹壕的幫助和地形上的便利。

當然,這個錯誤並不是很致命,因爲這位呼蘭大國師對整個戰局,始終保持着清醒的認識,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整個戰局應該不會出現戲劇性的轉折。

不過緊接而來,呼蘭軍中路指揮魯固卻犯了一個更大的錯誤。

他錯誤地把這道命令理解爲,張仲堅對於自己中線作戰指揮的不滿,但是他卻從來都沒有領悟到,張仲堅對於中路所給予的戰略作用和中央高地在整個戰局中所處的戰略位置,急於將功贖罪的魯固開始下令加大攻擊力度的同時,疏忽了大國師原先讓他確保中央高地的第一道命令。

察覺到中路呼蘭軍開始騷動起來之後,風雨冷靜的命令白虎軍出動,離開了城池的屏蔽,勇敢的在野外迎了上去。

神龍戰車在錦州戰役和涼夏戰役都發揮過巨大的作用,並且在實戰中進一步的發展和完善,但是當初和神龍戰車進行過殊死搏鬥的哥舒行文部,卻早就成爲了歷史的塵煙,眼前的呼蘭軍從來都沒有打過敗仗,他們呼嘯着,揮舞在陽光下發出耀眼反光的大刀,騎在馬上衝殺了過來。

這些日子和縮在城池後面的風雨軍作戰,讓他們實在是有着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好不容易敵人主動放棄城市的防守,在野外決戰,使得他們滿心歡喜,一心求戰,以便建立傲人的功勳,根本就沒有在意自己的友軍曾經的敗績。

他們是自信的,他們是銳氣的,他們無畏,他們英勇!

但是他們很快就陷入了友軍曾經陷入過的窘境,這一輛輛的神龍戰車,連接了起來,無疑於一座移動的要塞。

經歷了多次戰爭考驗的風雨軍,也不再像剛開始運用這個兵種時那麼的稚嫩,經驗豐富的老兵很快尋找到自己的崗位,默契的配合着大軍的節奏,或進或退,從容而有序,刀槍和箭弩無情的招呼着呼蘭的草原男兒。

魯固憤怒了,身爲草原勇士的自尊,使他無法容忍自己的軍隊如此狼狽,居然被那些軟弱的、只會躲在城池背後的聖龍人所挫敗,他決心用呼蘭男兒無敵的英姿,粉碎眼前那幫醜陋的敵人,然後贏得中路的勝利。

一隊又一隊的呼蘭健兒出動了,他們聲嘶力竭的喊叫着,彷彿野獸的嘶鳴,在原野中響徹雲霄,令人震懾。

他們從中央高地上狂瀉而下,利用地理上的高度和騎兵的衝擊力,無情的打擊着朱大壽的白虎軍,造成了風雨軍重大的傷亡,迫使這位勇猛的沙場老將也不得不收縮戰線,重新結陣,穩住戰線。

而聖龍人的退縮更進一步的刺激了呼蘭軍的士氣,他們鬥志高昂,滿懷勝利的信念,捨生忘死的衝鋒着、攻擊着,勝利女神的熱吻已經咫尺可見,甚至可以聞到女神攝人的幽香和銷hún的鼻息。

在他們的感覺中,只要再加一把力,只要再前進一步,就可以獲得戰爭的勝利,女神的身體也彷彿馬上就可以任其蹂躪。

魯固更是大爲振奮,他被眼前的血腥所刺激,更被揮手可得的戰果所誘huò,他下達了總攻的命令,決心掃平眼前這數萬人的聖龍軍——這應該是風雨軍在中路的主要力量吧,一旦擊潰之,喪失信心和精銳兵力的風雨軍,將很難再守住中路,而自己則可以控制中路威逼兩翼,從而獲取整個戰局最後勝利的首功就非自己莫屬了。

想到這裡,魯固的眼前彷彿飄滿了大汗和國師讚賞的笑容、其他將領嫉妒的眼神、耀眼的財寶和雪白的嬌軀,這些都誘使這位一身征戰沙場的老將飄飄然起來,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躍馬提槍,親自統兵出戰。

在這一刻,他背棄了張仲堅原先讓他固守中央高地的命令,同時更沒有察覺秋裡的五萬騎兵正悄悄的從兩側包抄過來。

“恭喜風侯,涼夏大捷的歷史將在這裡重演!”

隨着風雨在後方觀戰的金岑雖然並不熟悉軍事,但是身爲隨軍長吏的他仔細研究過風雨軍歷次的作戰,也清楚風雨的戰略意圖,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去年涼夏大戰的再現,全軍出動的呼蘭軍將在風雨軍有生力量的攻擊下潰敗,接着奪取了中路之後的風雨軍將狠狠的重擊暴露了側面的呼蘭軍兩翼,而全力正面進攻的呼蘭軍將因此而遭到重創,引發全線的崩潰。

這,將是戰爭史上的又一次奇蹟,金岑爲自己身爲一個文人卻有幸見證如此場面而感到興奮,更爲自己能夠跟隨如此偉大的統帥而激動。

但是風雨的雙眉卻緊緊地鎖起,雖然眼前的戰事十分順利,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自己應該可以說是穩操勝券了,但越接近勝利,他的內心就越是忐忑,認識中的張仲堅應該不會如此無能,呼蘭軍會不會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部署了最厲害的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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